《[天下3]生死录》玉挽卿

7、王子

　　走到慕珊门前，桐音犹豫片刻才敲开房门，正在修炼的金袍女子见得来人，讶异的咦了声：“桐音师妹，你回来了？”

　　“慕珊师姐，我有东西要给你，是你友人托我带的。”比起温和可亲的慕远，桐音觉得慕珊不好接近些，想了想，只硬着头皮把东西送到，接着随便她怎么处理那钗。

　　慕珊看着珠钗，脸色难看不少，却还是伸手接过：“多谢师妹！”

　　说话间，表情略微扭曲，只用目光凌迟那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钗。

　　“下回顾汐风送东西来，什么都不要接，不然小心被他骗走！”片刻，慕珊看向桐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

　　“啊？”桐音怔了怔，忍笑道：“好好好，师姐我知道啦！”

　　说罢，继续忍笑，悄悄退出慕珊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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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西陵城半月，桐音一直在房中修行，有了问题便去正厅询问。

　　每次回来，桐音总会想起曾经时日。

　　最初跟着师父来西陵，国师府门庭寥落，不要说门人，入世历练的弟子都算不得多。

　　即使后来焰离有了门生，对他亦多以国师相称，唯有她能像门派中那样唤他师父。

　　彼时她总是调皮，想破脑袋编出各种理由只为见师父一面，即使被他数落挨罚也浑不在意。

　　说起来，她也不过是因为国师府空荡无聊，想找一个能够与她说话，让她依赖的人罢了，而她唯一能亲近的人只有师父。

　　她也曾努力修行，想得到他的肯定，却无奈不管她如何修行，法术的修炼都算不得太快，别说师父的得意门生宋程风，就连许多入世修行的普通弟子也比不上。

　　如是几年，她只能埋首藏书阁中，将不少心思用于读书，法术的进境愈发慢了。

　　所幸师父从未怪责她“不务正业”，对她学习内容甚少管束，还另辟蹊径，着重传授她法术阵势的绘制与破解。

　　是以，她一直不解，身为当年的掌门嫡徒，后来的王朝国师，师父当初为何会收其实不大适合修行法术的自己为弟子，收下她后，亦尽心将她抚养长大，教她法术吹笛，护她出师。

　　念头至此，桐音会心一笑，走进国师府正厅，却见师父一如往昔垂手而立，面前凝着水云镜幻影，见她走进，微微颔首。

　　“师父，”桐音定了定神，见焰离挥袖抹去幻影，点头示意，便拿着卷轴走近询问。

　　如是问答，时间便不知觉过了许久。直到慕远面色奇怪的走入，桐音才从混乱的阵法线条中回神。

　　慕远向焰离作揖，起身后看了看桐音，又看了看焰离，迟疑片刻方道：“桐音师妹，国师府外有人寻你。”

　　“怎么可能？”桐音诧异摇头：“我在西陵城时甚少出去，这几年回西陵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怎么可能有认识的人！”

　　“总之，师妹你就出去看看，是个名唤殷华的公子，我劝他离开，他只坐在国师府台阶前打滚耍赖，就是不走，我也拿他没办法！”说起这个，慕远亦是带了无奈神色。

　　“啊！这……”

　　本是想要隐瞒的事情，就这般暴露于师父和慕远师兄面前，桐音已然震惊得不知如何言语，兼之心中总有难言的羞惭慌乱之意，让她只想找个缝隙躲避。

　　“是你旧识的话，便出去见，”看出桐音迟疑，焰离说道：“一味回避不是办法。”

　　“好的，我这就亲自劝他离开。”桐音犹豫片刻，点头应道。

　　事实上，她是一丁点把握都没有——在江南偶尔认识的殷华竟会找到这里，又知道她的真名身份，此事让她打心眼里觉得不安。

　　国师府外，殷华果真坐在台阶上动也不动，任由小弟子们如何围观，也兀自摇着折扇，笑得阴魂不散。

　　“殷华，你怎么找来的？”桐音回头看看将自己送来的慕远，垂眸打量换了一身白色长衫的殷华。他依旧是那副优雅风流的模样，见她出来，凤眼微抬，当着一众弟子的面向她抛个媚眼：“自然是寻娘子的，娘子，吾被你骗得好苦！”

　　桐音暗暗咬牙，捏紧袖中卷轴，拼命告诫自己国师府门前不可动粗。

　　几声低低的笑自一群小弟子中传来。

　　“娘子明明身份高贵，却一直瞒着，吾再要求亲，难上加难了，唉，真是可惜，吾却依旧不想放弃呢！”殷华摇着折扇，凑上前来将桐音拉坐地上：“凤栖娘子——不对，该叫你阿音了，为什么当初你不说自己究竟是谁呢，真让吾好找！”

　　桐音忽的也对殷华露出一抹优雅笑容，手上动作却不停，拂开他扯着自己衣襟的手：“这个……殷华兄，非是我不应你，而是，我实在不喜欢比自己年少的，所以，只能辜负你的好意了！”

　　说完，她尚且不忘缠卷鬓角一缕散发，向殷华露出一个歉疚笑容。

　　“此话何意？”殷华明显没想到桐音如此答案：“那又如何，不过几载差距罢了，吾不在意你年纪大，真的！”

　　一阵拼命压低的笑声自围观的小弟子堆里传来，就连想回去的慕远，都好奇的顿住脚步，等桐音回复。

　　“几载差距，确实不是问题，可是，你我之间的差距岂止寥寥几载啊！”桐音仰天长叹，压低声音道：“殷华兄，实不相瞒，我云麓仙居弟子，若练至天人合一之境，则终生维持那时容貌，青春永驻不会老去，我自从窥得天道，容貌便一直不曾改变。”

　　“你……”殷华的表情有些古怪，难得认真的盯着桐音，仿佛要将她的脸看出个洞来。

　　“我是真不想将此事说出，如今骑虎难下，也只能说了……自从窥得天道，我已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岁月，左不过七八十载，外表虽与平常少女相同，内心早已沧桑，这七八十载的差距，殷华兄……你真能够全然不在乎？”桐音长叹一声，轻轻摇头，表情中带着沉重的无奈，又仿佛竭力隐忍着某种情绪。

　　“……”殷华脸色发青，第一次被桐音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就连一边观看的慕远都努力隐忍着甚么，表情古怪的迅速退进国师府，小弟子们更是齐刷刷一同缩进庭院里，人影都不见一个。

　　“更何况，殷公子可知我这七八十年里修为一直不曾精进，就连同龄小弟子都及不上，资质再差劲不过，以后也不知能否进步，也就师父他老人家看破红尘，不在意俗事，才容忍我没有多加责怪。殷公子，你还是再考虑一番为妙！”桐音见状，连忙趁热打铁再次开口：“公子风华正茂，又何必将自己的感情浪费在我这般看似年轻，实则衰老之人身上……”

　　“这，桐音姑……前辈，吾，吾考虑下！”殷华总算被桐音说得憋不住了，没等她说完，猛地站起身来冲出老远，连折扇都忘了拿。

　　桐音耸肩，拾起折扇高声喊道：“殷公子，折扇忘记带了，快回来取一下啊！”

　　“这……这折扇就当孤……吾送你的见面礼，这，这便告辞了！”殷华闻言跑得更快，明明完全不会法术，却依旧转眼功夫便跑没了影。

　　“啧，真浪费！”桐音看了看手里玉骨精致的折扇，学着殷华样子轻甩扇开，慢慢走进国师府中。

　　然后，实在装不下去，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阿音，你……你真有趣！”一旁，同样笑得连气都喘不匀的慕远艰难说道：“不过，你怎么招惹上这位殷华公子的，他倒是挺有趣！”

　　桐音将折扇递到慕远面前，收了笑容解释道：“慕远师兄，是他先招惹我，只怕他早已知道我是何人，这才想法接近的。”

　　“此话怎讲？”慕远见桐音态度认真，亦收了笑容低声道：“这件事，要不要告知大国师知晓？”

　　“不必了，小事一桩，如今也算是解决了，不劳师父挂心，”桐音微微抿唇，摇头道：“不管怎么说我都不想再与他有交集，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便是，殷华他，就连真实身份都瞒我，又何必谈以后。”

　　慕远看向桐音，讶异不解。

　　“他是二王子，仲康。”桐音沉默良久，声音压得极低，却足够传入慕远耳中。

　　听闻此言，慕远难掩惊讶：“你怎么知道？”

　　“看到他折扇时便猜到了，”桐音道，将扇子递到慕远面前展开。

　　扇面是一副泼墨山水，上有名家题字，而那扇本身更是以上好白玉为骨，饰以龙纹，雕工极为细致。

　　而那扇骨之上，有一处小小印章，印章上，正是二王子仲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