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何止是流年

1、金陵方府1

　　人说江南有四大世家，是以金陵方氏为首。
　　方氏一族家学渊源，依秦淮而居，伴紫金钟鸣。一脉几百年间名士不断，到了如今，垄断河运，可谓是家大业大。
　　尤其是当今方氏家主，方靖远，在当今天子还是皇子时便是伴读，天子即位后便赐下御前行走的无上光荣。这金陵城内，提到方靖远，少不得“年少有为”“后生可畏”这样虚虚实实的赞叹与客套。
　　而就是这般金光闪闪的青年才俊，也有着让人看不顺眼的诟病之处。
　　方氏靖远，字青丘。
　　山海经有述，青丘之国，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
　　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方青丘本人长了张狐狸脸，眼尾向上且肤色白皙。吃不吃人不知道，他为人倒真如狐狸般狡猾多诡，喜笑且做事滴水不漏，总是能讨得好处来，倒是与之争抢的商人不停吃亏。且他听了城里说他是狐狸修成人形的荒谬谣言也不恼，反而到哪去都要带着新宠着的白狐挂在肩头。倒气得学究们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摇头叹气。
　　有人说他潇洒不羁，有人说他心术不正。
　　其二，便是方青丘如今已二十有六，却未娶亲。
　　他原是与南宫大小姐订下婚约，可大婚前日新娘暴毙。南宫小姐正是风华正茂，也习过武，怎会说暴毙就暴毙？此中曲折怕是不能为外人道也，众说纷纭有之，但自那之后，方靖远就成了传说中活生生克死老婆的凶星。
　　可照理来说，他正是得意，总不见得就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这方青丘独身至今，才真是奇怪奇怪。坊间传言多姿多彩，此处略去不表。
　　此时的方老爷正在喝茶。为何不说他正在品茶？
　　因为这位传说中原是九尾狐修成散仙，为祸金陵的方青丘，可谓是闲适随意，不端庄到了极点。
　　他身着月白长衫，未有外袍，一手拿着志怪小说，一手随意执着茶盏。
　　月白长衫，绸子是皇上赏赐的贡品，绣工来自金陵城里最好的绣娘，还有隐隐约约的月牙花纹压在袖边。
　　茶盏里是才从邻省新鲜采摘，水路运来的龙井。
　　书……却是贴身小厮添福才在地摊淘来的。
　　方青丘最大的爱好是看书，各种各样的书，最喜欢的还是志怪小说。《山海经》《搜神传》早已翻阅数十遍，他此时似是看得入迷，匆匆饮下龙井，也不知有没有品出滋味。
　　添福看着心痛，心里念着好贵好贵，茶真的好贵。
　　方青丘抬眼。
　　添福面无表情。
　　方青丘倚在榻上，开口，“添福。”
　　添福听这两字，下意识笑了一下，一瞬间收敛表情，道，“老爷有事？”
　　方青丘瞧他生得高大，浓眉大眼，心下便有些不快。他怎么以前没注意添福眼睛生得这么大！真是叫人心堵，他转过头来不看添福，只挥袖让他退下。继而没看见添福有点难过的神情，他望向窗外，天朗气清，方青丘唤来外间站着的丫鬟，叫她把白狐抱来。
　　那白狐原是方靖远让添福买来给看他笑话的人添堵的，没想到却是越养越顺眼，心里越欢喜。整日里黏黏腻腻地要白狐陪着，那狐狸皮毛好看至极，就如上等的丝绸一般，摸了就不想松手。方靖远低头看书，脑海里全是狐狸亮晶晶的眼睛。
　　丫鬟去了许久，左等右等，还是没回来。
　　方青丘本是漫不经心地叩击桌面，到后来放下手中书卷，他想唤来添福，却见那丫鬟慌慌张张闯进来，扑在地面上，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哽咽。
　　方青丘不耐烦，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看眼前的女子要哭不哭的模样更是心中烦闷，再看茶盏里空空如也，怒火中烧。
　　“你哭什么？”这语气还算缓和了，方青丘一向对女子甚有风度，是以他就算想把白玉茶盏扔在地上，还是控制自己的怒气。心里不住抱怨添福为何不在，自他养了白狐后添福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日好不容易逮着添福伺候，现如今又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那丫鬟终于开口，“白白白……白狐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个故事 青丘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