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比翼》古澜天度

2、开始

　　待热量散去后，夜便冷了起来。风呼呼地吹刮着，竟带起几分凌厉。天空的那抹新月的边缘慢慢染上了血色，并且越来越明显……
　　遗迹在月色下忽暗忽明，影像稀稀落落，透着远古的荒凉以及冷夜的寂寥。
　　“呼哧！”
　　“呼哧！”
　　“砰！砰！砰！”
　　“杀了她们！”
　　“漠！跟上！”洪依欣急促中夹着着急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阴森至极。
　　杀戮与逃亡，此时此刻正在边远的荒漠进行着一场残酷无情的命运的赌博。赌徒们谁也不会知道下一个倒地的会是谁。
　　“长老，天冷了，莫要待在这儿，凉着就不好了。”
　　“哎！”老者望着空中的那抹新月，苍老的容颜上一片凄凉之色。他身后，同样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那妇人衣着粗糙布衣，而那布衣早就洗得发白了。只是，她看似穷人的穿着却浑身透着一股不容忤逆的威严。许是个有地位的女人。方才的话便是她说的，许是这老者身边的忠诚的人。
　　“带血的月牙儿，多少年没看到了？”妇人颤声道。脸上是激动，是悲哀，更多的是恨。眼角却是有晶莹滑落。
　　多少年？谁又记得？老者面色呛然，他曾看着天变了，又恢复了，却不是原来他熟悉的那片天了。花繁叶枯，他看着身边的人出生又看着他们离去……看着沧海化成沙尘，那么久远，早已沧桑得模糊不清。
　　“天弑地狂乱世道，苍生流离失所，血流成河，血月之势，终又是一场天地浩劫！”老者苍老的声音森幽幽的，隐隐中，竟是异常难掩的兴奋，对浩劫将来的兴奋……
　　王……
　　“黑磁羚再次现世，这天地还会是原来的天地吗？”而此时，在帝都中心的摩天大楼里，一个低沉而充满磁性的男声兀自响起，在紧闭的房间回荡着，久久不息。借着幽幽的月光细看，男子妖孽般的俊美让人呼吸一滞。只见他一身剪裁得体的深黑色西装，修长的身材被勾勒得挺拔有致，白色衬衣的领口上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了洁白诱人的锁骨和胸膛。一头长发被随意挽起，那张脸便露了出来。他的脸无疑是妖艳的阴柔中有着独特的英气，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说不尽的妩媚动人，而薄凉性感的嘴唇则是牵起玩味的笑意。他靠在窗边，修长白皙的手优雅地拿着酒杯，慢慢地晃动着杯中红色的液体，深邃的双眼却是望向空中，漆黑的瞳孔如同漩涡般深不见底。
　　那种感觉，就好像死神紧追身后，用锁链紧紧地勒着脖子，难受得几乎要断气。似无止境的逃亡，索命者的追逐使得一股腥浓自喉咙升起，肺部似灼烧般的痛，钟离漠猛地吐出一口血，脚步却愈发加快。
　　离漠……你为何总是如此无情？我的离漠……
　　我无情？呵！那就是吧。
　　你总是那么残忍，那么残忍的离我们而去……离漠，你一个人去面对本不该你承受的一切，你让我们怎么能接受？
　　他的声音淡漠至极却又似一把刀子，扎得她心脏倍疼。
　　不要说了！
　　回来吧，让我们一起面对一切，把阻碍我们的人都送进地狱，然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可好？
　　可好……
　　那个人的声音熟悉至极，似乎就在耳边。
　　那个夜里经常梦到的声音，从最初的宠溺到最后的冷漠，那个让她痛苦至极的声音。
　　钟离漠脑袋浑浑噩噩的，她强忍住脑袋撕裂般的痛以及歇斯底里的恶心感，眼神是从没有过的茫然。
　　那是……谁？
　　然而，身后急促的追杀愈发的近……
　　“糟了！”突然，杀手们一阵叫叫骂。原来钟离漠趁他们追杀的瞬间冲进了那座遗迹，这就意味着他们做掉钟离漠的难度会加大。顿时，一种杀手所具有的果断让他们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狩猎者与猎物，杀与被杀！
　　“我们就此分开走吧。”钟离漠突然停下来挣开洪依欣的手，眼睛已恢复惯有的清明淡漠。
　　“漠？”洪依欣疑惑看她，不明所以。
　　“呵！”钟离漠嗤笑，声音已然冰冷，“你不是要杀我吗？那我倒要看看最后活的是谁！”
　　“漠，你怎么能这么认为！”洪依欣皱了皱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分开追！”
　　钟离漠无视洪依欣，转身便走，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洪依欣的脸色阴沉下来。黑暗中，她单手撑着额头，低低笑了。
　　“好！很好！”洪依欣笑得渗人，脸上狰狞扭曲。她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双眸迸发寒光，“就算是把这地方铲平，也要把她做了。”不管是付出怎样的代价，黑磁羚必须得拿到，毕竟那位大人可不是好伺候的主。
　　“是。”
　　钟离漠循着记忆向前方奔去，她记得在尽头的房间有个机关。明明从未进过此地却又如烙进脑海般深刻至极，钟离漠甚是不解，然而此时也无暇顾及。
　　似乎有句话说过熟悉至极定是曾经的刻骨铭心。然而总有人匆匆错过那些细节。
　　前方的路一片黑暗，漆黑中不见五指，索索的脚步声“哒”“哒”地回响，在寂静的回廊里显得尤为诡异。“娘亲，我恨你。”突然，男子清冷的声音让钟离漠脚步蓦然刹住，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恨意，迅速蔓延到她全身，令她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起来。她死死地睁大眼睛，小手紧紧握成拳头，一丝痛楚隐隐爬上了她的眉间。
　　“砰！砰！砰！”正在这时，几个杀手猛地往钟离漠所在的方向一阵射击，硝烟弥漫，银硝充满了空气，在枪火弹雨中，钟离漠因为方才的停顿此刻闪躲得十分狼狈。借着血瞳的夜视能力，她四周扫视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然到了尽头的房间。
　　“漠，别怪我，我必须把黑磁羚送到他手上。”黑暗中，洪依欣黑发凌乱，她手持银色手枪，就像一个死神，举着收割生命的镰刀，踩着亡灵的音符，一步一步朝钟离漠走来，掷地有力。
　　他？钟离漠自然知道是谁。想罢，唇边又勾起嘲讽的笑意。
　　“来自九幽深渊的恶魔啊，吾以吾之鲜血，召唤汝等前来诛杀面前之人！”钟离漠幽幽的目光像是深渊里的冥火，冷漠地掠过旁边的人，就像看着一群蚁蝼。然后，她用右手把黑磁羚贴在心口处，左手覆上血瞳。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的唇不断蠕动着，喃喃地念着古老的符语。
　　“她在做什么？”包围着钟离漠的杀手看着面前的情况，动作掠过犹豫。
　　“快，快射死她！绝对不能让她把咒语念完！”之前洪依欣虽然想杀了钟离漠，但她却一直不快不慢地追赶着她，毕竟游戏总要慢慢玩才有趣的。但，就在此时，当她看懂了钟离漠在做什么的时候，她终于慌了，举着枪狂射起来。
　　“轰！轰！轰！”沉闷的声音从天边传来，越来越近……天空突然晦暗下来，连那新月也消失不见了。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残暴地凌虐着一切，“呜呜”的哽咽声不绝于耳，巨大狰狞的电虹不停地霹雳着，火舞蔓延上了半天边。
　　“嘶啦！”突然，在那火舞蔓延的那半边天上，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在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还未来得及消失时，一双黑乎乎的手就从裂缝中伸了出来并抓着裂缝两边不断向两边撑开，数不清的东西从裂缝中或蠕动着或爬了出来……洪依欣等人死死盯着裂缝，双目眦裂，深深的恐惧自脚底蔓延到灵魂，想逃脚下却似禁锢似的动弹不得。
　　正在这时，一个头从裂缝中探了出来，非人非怪，黑森森的目光四处张望着，最后停在钟离漠身上。
　　它咂了咂嘴巴，白色的液体从它的嘴角滑下，拉得老长，却又在快到地时被它呼哧一声吸起。洪依欣脸色惨白，弯下身呕吐起来。钟离漠却是面无表情。那物却是看也不看洪依欣等人，与此等凡人计较有失它身份。它目光灼灼落在钟离漠身上，“可是汝唤尔等来？”
　　“嘿嘿！”钟离漠狂笑着，长发恣意飞舞着，她站在狂乱中，任凭风把脸颊刮得生疼。
　　大魔兽一动不动看她。
　　“自然！”钟离漠勾了勾唇，眉眼微微弯起来。
　　顿时，像是得到命令般，大魔兽也从裂缝爬了出来，它体型高大，竟是遮住了半边天。。黑不见手指的夜，兽吼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黑暗中，钟离漠却是走向了记忆中的机关，用力一按……
　　钟离漠只觉得自己被绞进了乱流，浑身撕裂般疼痛，接着，便是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你终于来了，离漠。”那声音淡淡的，像风般拂过耳际，却低沉得莫名伤感。
　　钟离漠艰难挣来眼睛，还是那个遗迹，不过已经不是刚刚的修罗地狱了。至于洪依欣等人如何了，早已不是她考虑的事情，当下最重要的就是那个说话的人。认识她，而且还说了“终于”，看来对方一直在等她啊！但是记忆中似乎没有这个故人……
　　“离漠…离漠…我的离漠……”那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柔和，像催眠曲一样，让人慢慢陷进沉睡。
　　如果真有让你活下去的方法，只希望到时你不再放弃活着……
　　他说。
　　话语的尾音竟是染上了些许的哽咽，却又轻得如羽毛扫过般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