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陌陌》旯旯

26、第 26 章

　　二十九岁开始，我给自己找了无数事情做，虽然作息时间依旧没有调整，但是我的气色已经很好，人也活力十足，我买了部相机，开始学习记录生活，店里生意越来越好，手中已有可观积蓄，我打算四处走走看看，留小伊一个人看店，小伊问我不怕他卷钱逃跑，我笑，无非是重头再来而已，这种经验也不是谁人都可换得，应该觉得惊喜。
　　最后决定去西藏，小伊嘲笑我的书生身体，说我肯定受不了当地环境，于是开始强迫性的锻炼，早起跑步白天去健身房流汗，起初几日身体散架一样的疼，坚持下来看到成果，小臂小腿腹肌，我开始喜欢上新的身体。
　　六月初开始启程，先到了四川，打算在当地找旅行团走川藏线入藏，成都到拉萨2000多公里的路程，我充满期待，后来在旅馆遇到一群自由行的人，他们自己租车入藏，愿意带上我这个一窍不通的初来者。我感激万分。他们年纪很轻只有二十三四岁，豪爽又热情，有着80后独特的骄傲和品质。两个女孩子两个男孩子加上我，开始上路。路上打听下来，基本上都已来过两三次，其中一个来自广西的小姑娘更令我震惊，她自称月光大仙，去年她骑自行车从青藏线入藏，她先把自行车拆散随身带着坐火车到西宁，再找自行车俱乐部拼装起来，一路搭伴花了半个月时间抵达拉萨。然后把自行车邮寄回去，最后再结伴从川藏线回家，这次她说她身体不太好，没能骑车走川藏线所以网上找人一起进藏，还说明年要骑车走新藏线，五条入藏的线路她都要全部骑完。其中另外一个女孩子是南方人，矜持又婉约，去年是直接飞机过来的，这次想一步步接近西藏，和大仙一起搭了伴。男孩子都是重庆人，他们进藏的次数已过四次，一路上遇到骑车入藏的队伍，大仙总是异常兴奋，要求停车上去攀谈，路上给我们分析路线，十分具有行家眼光。我开始羡慕这群孩子，过的很恣意，他们的灵魂很自由而且快乐。
　　经过垭口的汽车都急于在夜色四起前盘下川藏南线上最高的山脊，几乎没有人停留，在哪里我们遇到了第十二支朝圣队伍。三兄弟和母亲的组合。这支小小的队伍避让着匆忙赶路的车辆，好几次差点被挤到悬崖的边上，他们叩拜的动作显得格外的惊心动魄与辛苦，虽然衣装破旧，布满尘埃，但是晚风袭来，却使他们透露出一种舞者的潇洒，又有着感天动地的伟大。
　　我们的车只一瞬就越过他们身边，我依旧不停的频频回望。
　　重庆的男孩子告诉我，朝圣是很令人敬佩的举动，很多朝圣的队伍，一离开就是好几年，他们一步一拜的朝拉萨行进，一部手推车装着全部行囊，一只铸铁的炉子，一顶白布帐篷，和一些简单的被褥，在背风的巨石下休息，休息时在高处将风马旗抖开，喃喃祷念诵词，风马旗每一次迎风展动，都可以算作诵经一边。每一次经幡向天空伸展，都会令他们的祈祷离神佛更近。这是一种纯净的感动，他们的幸福完全来自对神的信仰，诚挚又坚定，善良又淳朴。
　　晚上我们借宿在小旅馆里，大家都是在路上的行者，各自交流经验和见闻，气氛和谐又热烈，完全不见都市生活中的冷漠与自闭。
　　我无经验可交流，一个人躲在外面看夜空，西藏地势高，所以总觉得一伸手就够的到星星，沉迷其中，大仙后来也出来与我一起看，她的头发剪的很短，眼神清澈，很有行动力，是个充满个性美的女孩子。
　　“你喜欢看夜空？”
　　“只是喜欢黑夜，一切都掩藏在幕布里，既松懈又神秘，无法辨清对方容颜，容易忽略彼此距离。”
　　“你是个悲哀的男人”
　　“我已经乐观许多！”
　　“西藏是个好地方！”
　　我举起相机想拍张夜空，结果出来的只是一片漆黑，我后悔不该带数码的出来。但是更专业的我不懂。大仙也凑过来看效果图，与我一样失望。
　　“我有一个朋友，拍过青海的夜空，十分漂亮，闪闪亮的星星，给人希望与方向！他和你一样，喜欢到处走，一走就是半年以上，每次回来都弄的破败不堪但是很快乐。以前我不懂，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旅行真的让人愉悦。”
　　“爱上朋友可不是好事！”
　　“诶？”如此容易就被看穿了，我不好意思的笑。
　　“怎么不与他同行？”
　　“我们分手了！”
　　“可你还爱他”
　　“忘记他等于否定我的一半人生，我从来没想过忘记！”
　　“痴情男人”大仙拍着手叫，好像寻到稀有动物。
　　“是我放弃了他，所以扮演痴情也不会让人同情。”
　　“life was like a box o'chocolates. You never know what you gonna get，别放弃！”
　　“谢谢！”
　　“早点睡，明天还赶路。”
　　“晚安！”大仙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到达拉萨后，我们分开行动，各自没有留下联系方式，用大仙的话说，再相遇才是缘分。我在拉萨呆了四天，朝阳时看人们做早课朝拜，落日时看人们做晚课朝拜，日日坐在布达拉宫的广场上，看朝圣的人群，偶尔与他们交谈，看日升月移听暮鼓晨钟，人生就算日日如此也不觉得有何难过，反倒充足满意。
　　我在八角街买了块手工的地毯给自己，买了个披肩给何悦，带藏族小伙子的饰品给小伊，去大昭寺朝拜，祈祷父母平安健康，希求G幸福快乐。
　　返家时我在旅馆的黑板上找到一个出藏的队伍，又一次颠簸着从川藏线回成都，又感受了一次人们朝拜的神圣，每看到一面风马旗，我都会双手合十为他们祈祷平安。西藏让我的心灵终于得以宁静与安稳。
　　从西藏回来后，我开始日日早起，戒掉咖啡与蛋糕，每日只喝白水开始吃素食，空下来的时候，就转动我在西藏带回来转经筒，每转一次就更靠近乐土一次。
　　十月底时，我突然接到G母亲的电话，说G的父亲突然高血压入院，G不在本市。我叫了车子急忙赶回去，陪老人做各项检查，日夜相伴，折腾一个星期直至出院。
　　我方得知，四月G随考察团开始走318国道，从上海到西藏，是个大工程，大概要走一年。
　　我与父母商量，想接他们与我共住，这样方便照顾他们，我不想也突然接到父母入院的消息，而自己却不能伴在左右。父母说子女大了总要离巢，叫我不要太过在意，生死有命，不必强求。我无功而返。
　　小伊开始谈恋爱，日日如泡在蜜罐，电话一讲半个小时，对着枯木也可笑足十分钟，何悦已经怀孕，十一月底预产，头发剪短，出门不再方便。于是我上门看她，历史教授对人很客气，礼数十足，知我与何悦关系亲密，也不失风度，是个好男人。何悦这次押对宝。
　　元旦时，仍我一人过，年初时K结婚，转行开了间小茶馆。我不再泡酒吧，偶尔会去茶馆品茶和K聊聊天。这一年大家都过的很安稳。
　　三十而立，事业已成定数，不会大火也不会太差，虽未得有人相伴亦不觉得可惜，日子过的平稳而知足。
　　三月底G的同事来看我，手里拎着大相框。
　　“高伟托我带给你的”我接过，无限惊奇，小伊与我同样好奇，动作比我快，已经拆的七七八八。
　　是日落中的布达拉宫全景，威严又神秘，震的小伊讲不出话，我嘱小伊挂在书屋的墙壁上，给他日日洁净心灵，省的只顾恋爱不安心工作。小伊对我瞪眼。手脚利落的开始挂画。
　　“他好吗？”我已经好久没得到过G的消息。.
　　“在医院里呢，前几日做英雄，被车撞到腿，恐怕要躺上三个月！”虽然口气轻松我还是听的心惊。
　　“请了护工照顾，还嫌人家手艺不好，日日吵着要喝骨头汤！”
　　“女友呢？就是那个短头发大眼睛的！”
　　“早分了，他这人年纪大了脾气也古怪起来，挑剔多多，谁知道他想要个什么样的！”我不知这消息是好是坏。
　　同事临走前把G的病房号码给我，让我有空就去看看他，说G要闷死了。
　　犹豫了两日，我带着煮了一上午的骨头汤去看G。
　　G的腿被高高吊起，只能自由活动上半身，我在门外透过小窗户看他，只见他沉着脸左右扭动，护工按他不给他乱动，他也不听，哪像三十岁男人，还是孩子般顽劣。
　　我推门进去，G看到我大声叫我
　　“陌陌。陌陌！”委屈又撒娇，好像我是来给他撑腰的大人，从此他不必再怕护工欺负。
　　我不觉笑起来，分开一年半，我们之间还是全无生疏感，他那不争气的样子，让我觉得丢脸至极。护工大概也觉得他麻烦，看到有人来，溜的比耗子还快。
　　“想做英雄就要付出代价，一点气概都没有”我打开保温瓶，盛汤给他。
　　G还是老样子，喝汤也着急，烫到的时候伸舌头出来吹，小狗模样。
　　“布达拉宫拍的很漂亮，我也尝试过，可总拍不出那种感觉！”
　　“你去过了？”
　　“去年六月去的，走的川藏线，很快乐的一次旅程，路上遇到无数朝拜的人，很受鼓舞。”
　　“西藏真的很神奇，以后有机会自己去一次，呆到够再回来。”
　　“G，伯父去年高血压入院，你应该多陪陪他们。”
　　“谢谢你了，陌陌”
　　我拍他的头，力道不大，似在埋怨他的客套。G不好意思的对我笑。
　　喝过汤，G与我说他去年行程中的见闻，我劝他睡午觉，他不肯，后来竟自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坐在床边看G睡着的脸，无限感慨，三十岁，我与G转了个圈又回到彼此面前。也许就像大仙给我的那句话一样，未来如何永远未知，这次也许彩头好，我将得到颗七彩的巧克力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