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Soundless Voice》朝颜姬

21、证明

　　Chapter32

　　“最近有看课外书么？”

　　“看了，你推荐的那个《来自新世界》。”

　　“对于最后女主脑内的声音，塔矢你怎么看？”

　　“你想说什么，进藤。”记忆的碎片中，两个人同样在会所的角落里。进藤光欲言又止，终于被塔矢亮点了出来。

　　进藤光不再摆弄扇子，扇面哗啦一声收起，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相信灵魂么？塔矢。”

　　“不相信。人格也好意识也好都是由大脑中的突触所决定的。人的独特性并不仅仅因为基因的千变万化，还因为每个人的成长环境都是独一无二的，这将塑造出独一无二的大脑，独一无二的意识，也就是‘灵魂’。”

　　“是么？原来你是这样想啊……”进藤笑了笑，但是亮看得出，他这是再将已经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下棋吧。”

　　“进藤？！”塔矢亮转过身，惊呼脱口而出。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本该正在做的事情时，却发现时间被静止在了那一秒。四下里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色，方才还在身边的真实的人、物、情景，此时却像是被拍下来的黑白照片一样组成了另一个世界。

　　只有自己和眼前的进藤光是正常的。

　　他再次看向棋桌那边，佐为还在那里，只不过在进藤光的外形外笼罩了一层雾一般的身形。他有着紫色瀑布般的长发，发梢优雅地散在地面上；头上戴着平安时代高高的帽子，身上是纤尘不染的白色狩衣；手上依旧拿着一枚黑子，清秀的目光凛冽地盯着棋面，即便对手已经节节败退却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这就是真正的藤原佐为么？真是美丽、强大，却又无比优雅的存在。他不是为了棋而生，而是棋就是为他创造的。对于他一直以来的恨意，居然在塔矢亮的心中一点点消散。

　　但是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进藤？”他依旧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这个一年未见如隔世纪的挚友。

　　进藤光摇摇头，目光看向了塔矢亮身后更远的地方。“你可以叫我hikaru，因为我并不是‘进藤光’。”他露出招牌的阳光笑容“记得《新世界》中最后女主叫出青沼瞬的名字么？那并不是瞬的复活，而是女主的意识。所以我只是你意识中的一部分。”

　　塔矢亮愣愣地看着他，好不容易想起了那本书说的是什么“你是我的意识？”

　　“嘛嘛，现在纠结这个也没有用，喜欢的话叫我进藤光也无所谓。”他突然笑得很欢脱，大幅度地摆起手，与记忆中的进藤光别无二致“那么我现在就以进藤光的身份说话好咯！”他顿了顿。

　　“你个大笨蛋！干嘛要不顾死活地挑战佐为啊！佐为可是很厉害的哦！我都赢不了他呢。你呀，想赢佐为，先过我这一关吧！”突然之间，进藤光就发动了许久未听到过的连珠炮。

　　塔矢亮目瞪口呆，心中反驳的话早已条件反射般想了一大堆，但他一句都没说，反倒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管你究竟是什么，对于我来说，你就是真正的进藤光。”他擦着眼角的水珠说。

　　“喂，你真是太夸张了吧！塔矢你居然还有这种表情，真是太难看了！”进藤又开始喋喋不休。要是放在过去，只怕两个人又会吵起来吧。然而现在的亮反倒希望他说的再多些。

　　“算了，看在你都哭了的份上，我就放过你。而且我来也不是为了和你吵架的，吵了这么多年小学生的架，你不嫌累我还累呢。”他撇了撇嘴，坐到了棋桌旁。进藤光穿着卡其色的短裤，白色的衬衫透着他白皙的肌肤，从上方看，领口的锁骨给他添了几分消瘦的美感。

　　“很头疼吧，佐为的局。”他说“真难得啊，能让佐为对你下这么狠的手，我都没看过呢！”塔矢亮也坐回座位，和进藤光一起看着这局棋。

　　“不过还是有转机的哦！如果真的输定了的话，我是不会出现的。”光狡黠一笑。“你看这里，”他指向棋盘一处，这是到方才为止的最后一手棋。“有没有想起什么？”

　　塔矢亮对着那一步沉默地思考很久，把刚才来不及想的都又想了一遍，却一无所获。他摇摇头。

　　“所以才说，你个笨蛋！”进藤用食指戳了塔矢的头一下“把思维逆转过来！”

　　棋盘瞬间对调过来，他的视角变为了佐为的视角。仅几秒，亮的眼睛睁大了“这是……”

　　“对啊！这是我们的棋啊！你之前不还训斥过‘我’么？！我可一直没忘哦！”光笑着说。

　　亮的指尖不可置信地划过棋面，棋子不为所动。果然这个就是两年前他和进藤光在会所中研究许久的棋型，几百种变化，数十种双赢的方法，能延伸三十多手的棋路，这是他们二人思维的结晶。怎么会忘记。

　　他继续顺着思路思考……找到了，活下去的路，他看到了！那里，佐为无法阻挡！

　　“想明白了？那我要走了，塔矢……”光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柔和，柔和得亮心头一紧。他下意识地抓向进藤的手臂，果然是抓不到的。但是光确实停下了。“不要走，进藤。”亮的声音也弱了下去，完全没有对外人的强势冷酷，也没有了之前的胡搅蛮缠。

　　“我不会走，因为我是你的意识。”Hikaru突然又回复了空灵的状态，翠色的眸子明明看着自己却像看向更远的地方。“你要小心佐为，毕竟，他有积蓄千年的棋力，称之为神明都不过分。”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输赢什么的……也许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塔矢亮慌忙说“但是，有没有方法，能让我再次见到你？”

　　光噗嗤一笑“只要你想，就可以见到我啊！虽然我关于佐为的那部分记忆与佐为融为了一体，但是剩余的记忆却是我独有的。”

　　“那是我与你相伴的时光。”进藤光俯下身，眼睛如琉璃般发亮。“存在于那段记忆中的，就是真正的进藤光，与你的大脑融为一体，是属于你的‘进藤光’。”

　　“呐，你感受到过我的存在吧，在此之前。”光微微一笑。亮怔住，是在他寻找逼出佐为方法时的那手棋……那时转瞬而逝的感觉。

　　“所以不要再为我困扰了，能把我的‘灵魂’与身体托付给我最信任的两个人，我已经无所牵挂了。”光靠近过来，双臂突然缠在亮的脖子上，然而亮却没有任何感觉。这个进藤光没有任何重量。“如果你相信我是进藤光的话，就把这些当做我最后的心声吧，赢了这一局，不要再刁难佐为了。”他深吸一气“我与你相伴的时光，就是我存在的证明！”

　　“好，我答应你。”亮闭目，喉咙中流过一种释然。

　　“一个人还是赢不了佐为的，但是，如果我与你叠加在一起的话，就可以。”光拉开距离，宝石般美丽却无光的眼睛认真地看着自己。他再次坐在棋盘边，不过这次是在亮的身边，亮也回到软垫上，拿起一枚白棋。

　　“要想清楚哦，”光给了亮一个笑容“时间的静止马上就解除了。”

　　“三。”

　　“二。”

　　“一！”

　　啪！还未等读秒的棋士反应过来，白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了棋盘上。塔矢亮喘着粗气，好不容易适应了正常色彩的世界。汗水顺着鬓角鬓角滑下，他抬起眼睛，咬着牙看向佐为。

　　佐为本想立刻跟下一手，却在即将落子时停下了。黑子在棋盘上空徘徊了一番后，终于落下。亮会心一笑，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是棋型的优势马上就被耗尽了，塔矢亮，再次陷入苦战。

　　“不要慌，还有我在。”身后，是那个发光的声音，暖暖的，平复了他的焦急。亮突然感觉视野变清晰了，一直狂跳的心脏也舒缓了起来，他深呼吸，感觉自己像是有了两个大脑一般在同时运算，一个人想不到的棋路，两个人就可以了！

　　十秒倒计时，亮再拿起一枚白子，气势汹汹地砸下。

　　藤原佐为震惊了，塔矢亮的棋力似乎在方才的绝境中瞬间提高了。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局面，此时却出现了变化——天平在逐渐倾斜过去。

　　发生了什么？应下一子之后，佐为抬头看向他的对手，他正将下一步棋落在棋面上。纤长的手指笔直地夹着棋子，虎虎生风，而在它落下的瞬间，佐为仿若看到他身后另一个人的影子——他金色的额发散发着光点，眼睛明亮而坚毅，单薄的白衬衫赋予他一种仙气。两个影子重合在一起，重重地将棋子落下。

　　那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中盘的厮杀终于结束谨慎的收官之后，终局，塔矢亮胜半目。

　　“呼……幸亏有贴目啊！”进藤光大喘一口气，四仰八叉地瘫倒过去。而亮责备闪光灯围绕，逆转的一局，他们终于见证。“快去忙吧！不是再赢两局才可以么？”进藤言笑晏晏的声音在脑内想起，回头看，那个影子已经不在了。

　　再之后的几个月，塔矢亮走出幽玄之间，他卫冕了名人头衔。

　　“请问，之前进藤本因坊说过的‘条件’究竟是什么？”一个记者突然放弃追拍塔矢亮，转而打探起一度火热的话题来。佐为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难道真的要遵循约定么？

　　然而突然抢走话筒的却是那个已经走出去的名人。“所谓的‘条件’就是，我们两个之前因为一点小事吵架。所以就打赌说，如果我能卫冕名人头衔的话，接下去的一年，进藤本因坊都要每天来我家陪家父下棋。”塔矢亮一本正经地说完，留下目瞪口呆的记者和佐为在原地，兀自走了。

　　真相已经不在重要了。因为，心结已经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