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鸟归巢》朝闻歌

4、第004章 掌柜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在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
　　“少爷，到了。”阿柱站在车外躬身说道。
　　程颢睁开眼，掀开厚重的车帘走了下去，院门口已经有人恭敬的迎接等候，他目不斜视的跟着在前方带路的下人来到了自己的房中
　　罗通早在他们还在小和村休养时就已经提前赶来收拾宅院了，此刻紧随其后踏入房门。
　　“少爷，属下已经将白先生吩咐的药材买齐了，今晚便可以开始熏蒸沐浴了。”
　　程颢点了点头，问道：“小和村那边可有疏漏？”
　　这次因为他失踪了一夜，罗通等人为了寻找他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为了避免横生枝节，这处暗庄只好撤了。
　　虽然这些年因为各种原因他们也曾撤过别的暗庄，但那都是顺势而为，像如今这般因为突发状况而不得不把经营了多年的暗庄撤掉，还是头一回。
　　而究其原因，竟然是一只鸟！
　　每每想到此处程颢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恨不能天上所有会飞的东西都消失不见才好。
　　罗通站在房中垂首作答：“已经安排好了，为了不引人怀疑，阿卓他们暂时不走，等过段日子再分批撤离。至于属下，离开的时候就以腿伤为由和村民打过招呼了。”
　　他虽然在小和村中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也不过是个让人觉得有些眼熟的货郎而已，真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太过熟悉的人，而那些半生不熟的村民为他的伤势惋惜过一阵以后也就忘了，不会太放在心上。毕竟小和村缺医少药，严重的病痛要离村另寻他处诊治也是正常。
　　程颢点了点头，让罗通退了下去。
　　…………………………
　　“东家！四海粮仓……四海粮仓的掌柜来了！”
　　仓通镇有名的悦冉饭庄的刘掌柜急急忙忙的对自家东家说道。
　　柳承然将目光从眼前的鸟笼中收了回来，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悦：“哪个掌柜？”
　　四海粮仓是兆国的第一大粮商，店铺遍布兆国各地，掌柜自然也不计其数。
　　数年前兆国大旱，国中近半数田地颗粒无收，为防民乱，朝廷不得不开仓平价。
　　然而开仓的旨意下达之后，专门负责平准籴粜的常平仓却迟迟放不出粮，众人这才知道，常平仓的官员这些年来一直在监守自盗，仓中根本无粮可用。
　　仁昭帝大怒，当朝罢免了太仓令等一干官员，并下旨开正仓，太仓以平粮价。
　　奈何正仓、太仓中可用的粮食本就不多，而朝中官员总也要吃饭的，仁昭帝总不能为了解决粮价问题就饿死自己的官员。
　　如此一来，要想渡过这个难关，就只有开军仓才可。
　　可是军仓一旦打开，势必动摇国本，若是南楚等国借机发兵，兆国的粮草又供应不上，届时定是不战而败。就算能勉力撑过旱期，只怕国势也会大不如前。
　　眼看着旱情愈演愈烈，部分地方的粮价已经翻了五倍不止，再不平价只怕要引发民乱。
　　仁昭帝为此寝食难安，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正要下决心开军仓之时，却听朝臣奏闻，说各地粮价已经有下降趋势，不日便可恢复到正常水平了。
　　仁昭帝惊喜之余，仔细询问了事情经过。这才知道原来是四海粮仓在旱情发生之后始终坚持没有涨价，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早该飞涨的粮价才平稳了一段时间，直到近期才忽然涨了上来，原因是四海粮仓的新米已经断货，无米可卖了。
　　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就在其他粮商以为终于可以发一笔横财的时候，四海粮仓又开始出售陈米了，只是这陈米的价格比往年要贵上一些，与今年的新米一般。
　　但即便如此，这也比在其他粮商手里买涨了价的新米要划算多了。所以百姓们宁愿吃四海粮仓的陈米，也不买涨价后的新米。
　　仁昭帝得知后，当即下旨让各地官府务必保证四海粮仓正常经营，遇寻衅滋事者，可立斩不待。如有官员胆敢包庇袒护犯事之人，一经查实全部连坐。
　　如此一来，被四海粮仓挡了财路的人只能吃了个闷亏，除了盼着他们的陈米也赶紧卖完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可谁知道，四海粮仓的陈米还没卖完，朝廷不知也从哪里运来了大批陈米，用以平价。
　　眼看着发财大计落空，再不出手只怕自己手中的新米也要变成陈米，粮商们这才不得已纷纷开始卖粮，兆国的粮价最终平定了下来，平安渡过了旱年。
　　然而直到现在也很少有人知道，实际上朝廷当年根本就没有什么陈米，那些陈米不过是四海粮仓将自己仓中的陈米分了一部分给朝廷，朝廷再作势运回了自己的官仓罢了。
　　不过运进官仓的陈米假多真少，大部分只有表面一层，中间其实都是碎石填充的。
　　经此一事，四海粮仓在兆国名声大震，不仅在民间百姓中有口皆碑，就连朝廷也是颇多赞赏，将其钦定为皇商，这也是为什么刘掌柜会如此激动的原因。
　　柳承然作为悦冉饭庄的东家，虽然也对四海粮仓颇为佩服，但并不喜欢自己手底下的人对对方如此敬畏，这样会让他觉得他这个东家十分无能。
　　刘掌柜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喘着粗气说道：“回东家，是……是四海粮仓的……大……大掌柜来了！”
　　砰，扑棱棱棱。
　　柳承然拎在手中的鸟笼掉在了地上，笼中鸟儿受到惊吓，挥动着翅膀横冲直撞。
　　“你说……大掌柜？”
　　“是！大掌柜！钱大掌柜！”
　　话音方落，站在眼前的人忽然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顶：“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赶快去准备礼物登门拜访啊！这还要老爷我教你吗！”
　　四海粮仓的掌柜无数，但大掌柜却只有一个，就是赫赫有名的钱亨通。
　　钱亨通对四海粮仓来说不仅仅是个掌柜，更是唯一一个曾经与他们的东家共同面圣的掌柜！
　　一个家仆能够做到如此地步，简直是全天下绝无仅有。
　　这样的人来到了仓通，不想办法见一面那绝对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