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梅女》恰时欢

3、梅心铃抒

　　三年前见梅子涯时，他在神仙林里画像，别的画师都在画帝王之相，唯独一个他，画的是傲雪红梅。
　　一捧刚采撷，还粘着雪花的红梅图摆在帝王面前时，帝王赏黄金千两。
　　那时的梅子涯，正是少年意气风发时，一袭红衣迎风猎猎作响，眉宇之间镌刻的是风流得意。
　　三年之后见他，他蜷缩在某个不知名的墙角，跟一条狗抢半个窝窝头，若不是他颈后一条刀疤，她怎么敢相信眼前的乞丐就是那个名满长安城的梅家阿郎。
　　她化身为乞丐倒在他面前，求他救她，他便将仅剩的半个窝窝头给她，还背她入庙，敛去她半身风雪。
　　梅子涯，他还是那样善良呀。三年前，她在街市上遇见他，他给乞丐银两治伤，这样善良的梅子涯，就是她追随他的理由。
　　“公子，你有没有想过再回长安城？”苏铃儿蹲在火堆边上暖手时开口。
　　梅子涯添木柴的手一顿，随即笑了起来：“哈，一个已死之人再回长安城，未免是有些不合适的。”
　　苏铃儿搓了搓手，有了些暖意，她又问：“那公子，你就准备一直这样活下去？你可是名满长安城的梅家阿郎呢！”
　　梅子涯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有些许湿润呢，他回答：“当乞丐也没什么不好，没人逼你作画，不用跟那些官家子弟结交，当乞丐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虽然过得窝囊了点，但是也算是快意人生了。”
　　“铃儿不懂。”苏铃儿摇头。
　　苏铃儿不能理解，一个明明很享受站在万众瞩目之间的人儿，在落入困顿之中还能自欺欺人。
　　“那铃儿呢？”
　　她低头想了想，抬头看向他，眉目流转之间，她开口：“铃儿并不喜欢当乞丐的生活，每日食不果腹不说，还受尽冷眼和欺凌，人活当有志气，公子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就这样度过余生呢？”
　　更重要的是，铃儿心疼公子。
　　苏铃儿的眼光闪烁着，掩藏着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梅子涯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他只是瞥开眼，低低的应了一声，“哦。”
　　苏铃儿觉得自己勉励的已经不能再露骨了，可是眼前人不为所动，只是对别人的话做一个敷衍的应答，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想到这里，苏铃儿心里一阵失落。
　　她路途遥遥追随他从长安城来到这偏远的沥水，不是为了陪他围炉暖手，看窗外雪月的，她是想他早日回到长安城，再当上那个闻名长安城的梅家阿郎。
　　她从未有过救苦救世的情怀，这会儿有了，可是她想救的那个人却根本就不领情。
　　“其实，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带着你也是拖累你，你下山谋一门手艺兴许还能养活自己……”
　　“就算是死，铃儿也跟着公子！”苏铃儿连忙打断他的话，像是生怕他再拒绝她，她又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梅子涯见状，也只得摇头轻笑：“真是个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