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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2 ...

  •   陆以安!
      我再一次无意识地念出这三个字,是在乙未年的三月末。那天的阳光温暖而明媚得,甚至有些过分。年前的雨,下了好久好久,从年前延绵到了元宵,那是新年以后的第一个晴天。我再次回到了J县,在我的小房间,楼上的陆以安已经搬走了,把房子租给了新的住户,一中学的学生,几个女孩合租,十六、七的女孩,春初的时候穿着清新的薄衫,每次见我就姐姐姐姐的叫。
      我,那时候的青春。也是如此,叫着陆以安陆姐姐。
      陆以安的房间,是一个扎马尾辫子的女孩住,她也喜欢开大半的窗,看着外面发呆。
      我仍喜欢,看那窗。
      搬了躺椅去阳台晒太阳,阳台上还有未干的水渍,映出浅浅的几片白云和不时飞过的鸟。我躺在椅子上,脸上盖着才看了七页的《1984》以遮挡阳光。
      微风清凉,吹散我所有凝聚起来的沉重意识。熟悉的声音伴着风,从我耳畔经过。
      “乔治.奥威尔说,自由就是说,二加二等于四的自由,若此成立,其他同理。我不关心二加二等于几,若有一天,我与青涵可以举办一场简简单单的婚礼,全世界再没一个人反对,那就是我的自由。”
      陆以安坐我旁边,翻看我盖在脸上的书,我坐起来,轻轻唤道“以安。”阳光炽热而晃眼,我只得垂头半眯着眼睛。天空又有一群鸟飞过,身上的书砰地掉在水里,溅起几个水花,那群水中的鸟,倏然散去。我想起以安她,这辈子都不会再与我说话了,除非是在梦中。
      拾起水中的书,不断有水滴在我年前刚买的新裤子上,我看见已经浸湿的封面上写着,“多一个人看奥威尔,就多一份自由的保障。”但以安送我的这唯一一本《1984》,已经脏了。有关陆以安的自由,就像这本书一样,永远没办法挽回了。我一想起,全身就疼得像小时候被人用钢笔戳了手背一样,血混着墨水沿着手指流下了,身边是尖叫声和越来越大的议论声,而我只有说不初来的疼痛。
      陆以安,说实在话我是那么的爱她。从我十七岁那年开始,直到我二十四岁的时候。我看着她从一个孩子变成一个大人,看着她变得成熟稳重,看她、一无所有却又背负众多。
      她孤零零的走在人群中,推开我。
      全身上下在疼,每一个指节在疼,疼得我弯下腰,春初的阳光倏然灼热,使我全身是汗。
      “江茗。”
      我抬起头,是陆以平。他穿着白衬衫和西裤,瘦下来的样子颇为英俊,眉眼间和陆以安很像,说话的声音也像。
      “你又在想我姐了吗?”
      “我梦到她死了。”她死了,这话光是说说就让我难受。
      陆以平笑道:“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我姐她现在很好,上次手术很成功,她和清涵姐回上海了。我妈现在可高兴了,只要我姐好,她什么都不说。陆以安她自由了。”
      “可是这是一个用血来考验人心,换取自由的世界。”
      “但是,这世界没有绝对的自由,大多数人都必须受感情的羁绊。”
      江茗,我姐说,她做你一辈子的姐姐,谢谢你。
      恩。
      “几个小女生说水管坏了,我过来看看,江茗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不用了,我来收拾下行李,要回家了。”
      “那,希望你快点找到你的另一半,江茗,过两年我结婚,你一定要来。”

      “中新社华盛顿6月26日电,美国最高法院26日作出一项历史性的裁决,美国最高法的9名大法官以5比4的结果裁决同性婚姻合法,这意味着同性伴侣今后可在全美50个州结婚。”
      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我正在沙发上吹空调,接到陆江的电话。自回到市里后,一长段时间都没有找工作,写些琐碎的文章,竟也有杂志上收,得一些小费。一直与陆江有联系,知道她现在有一个稳定的女朋友,是小一届的学妹。
      她说,她当时是抱着试试的想法,从来不觉得自己可以从新开始,直到五月的时候,在上海遇到某人甲,某人甲,那时候汪筱雨喜欢的男生。这件事是陆江多年的心结,她乜办法接受青梅竹马恋人的死去,更没办法接受恋人已经移情于一个男人。
      直到五月,遇到他。
      他们只是打了照面,他也有了新女友,大家并没有细说什么话,更没有提起过汪筱雨,但见他的那瞬间,她就莫名其妙的想通了。
      斯人已逝,逝者不复返。
      她现在和小学妹还不错,或许准备定居在上海。
      那时候她打电话给我,语调激动:“江茗,快看新闻,全美同性婚姻合法了。”
      “又不是中国急什么。”
      “全球化的世界,美国都这样了,中国还早么?”
      “中国还早呢。”
      我忍不住浇她冷水,但心里亦是欣喜的,迅速搜了网页来看。想起苏言常说的话,时代不同了。
      我问陆江,忍了许久终于在电话挂断之前忍不住问她。
      “你知道素心最近的消息吗?”
      “我许久没见过她,上一次还是她一个人回上海的时候。”
      “江茗,你要去找她吗?”
      “不了。”
      我转了话题,同陆江说起三月见到章禾的事,她那时候挺着肚子和她男人逛街,我们只是照面而笑,什么话也没有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苏言的消息,她的微信和□□状态很久没有更新,我想、或许章禾也不知道。
      陆江说,别管别人的事,过好自己的生活吧。是悲是喜是命运,也是自己在努力。
      素心送我的千纸鹤,还一排一排摆在我的桌子上,除了最后那支,我一支都没有打开,我不知道她为我说了多少情话,但,不会再有了,我也就不想拆开,让自己心里知道得太清楚。
      最后挂电话的时候,陆江说:“江茗,如果想她,就去找她,别让自己后悔。”
      可是,我,实在无颜再见素心。
      这一年半的时间,我们从未联系过,或许再过一年、再过两年,她彻底忘记了我,我也彻底忘记了她,我们在不同的城市,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这样的我呀,并不值得。

      七月的时候,接到陆以安的电话。
      “江茗,我和清涵下个月准备在北京举行婚礼,你来不来?”
      二十八岁的陆以安,总算是苦尽甘来。这世上,幸与不幸的人,总是一半一半。
      “不去了,陆姐姐,祝你永远永远的幸福,我下个月准备去别的地方,趁我妈还没催我找工作,催我找对象,好好玩一下。”
      “这样也好。”
      陆以安在电话那边笑,笑声明朗。
      这样也好,江茗,我永远感谢你,希望你幸福。
      “一定。”
      但其实,不必如此。我既不需要你的祝福,也不需要你的感谢。

      2016年春天的时候,接到一个外地的陌生电话,那时候我还在家,整整休息了一年。妈妈说,江茗你该找工作了,爸爸说,江茗要娶要嫁也该是时候了,我说,林江茗,重新开始吧。
      我接到那个电话,她在那边唱歌“等待的幸福更不需要怀疑,我知道我可以一直这样爱你。”
      “江茗,来长沙吗?”
      “好。”
      那天的天很白,我路过的风景很美,不知道名的花刚开了一半,天上尽是半明半暗的云,清风吹起来你的头发和衣裳,吹开了你眉间的愁意,和紧抿的嘴角。轻轻吹进我的梦里,我梦里的你在阳光下对我微笑眼眸所及,竟一下子都是你的倒影,我突然想就这样爱你直到我的脸上全是皱纹,你看,在我二十五岁的年纪,我开始相信了,关于你的一辈子爱情。
      素心,我爱你。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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