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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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未希在B市并没有逗留太长的时间，他走的那天气温骤降，B市一下子有了入冬的感觉。转眼就要进入十二月，果然算着试用期就要到了却仍是没有收到转正邮件。带着心里的疑惑去萧瑾那儿一问才知道公司里还有一个叫做职业道德考试的东西，考试通过才能成为正式员工。
有些头疼该从哪里挤出时间来准备这个考试，在果然连做梦都在跟客户反复确认一个场景设定的情况下。但或许也是人力那边体恤她的情况，开卷走了个形式，结果也自然不用担忧。
果然继续周旋于项目组各个部门之间忙得昏天暗地的时候收到了人事部的邮件，她转正了。暂时忙完了手头的事，跟同事们草草道别，她想着回家跟智忻分享这个消息，没成想回家的时候靳智忻并不在。
这段时间果然为工作上的事情焦头烂额，靳智忻工作学习两手抓自然不会轻松，八点档连续剧已经跟不上剧情，两个人也连着几天没说上话了。
果然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冰箱，几乎是瞬间决定了出门去超市。买了些新鲜的食材，又旋风般地回家，用万能的电饭锅煨上了一锅汤。两个小时以后，汤好了，刚巧靳智忻也回来了。
可是现在，果然怎么也没想到，那天一边喝汤一边人畜无害地要她空出圣诞节晚上一起出去吃自助餐的靳智忻会给她安排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圣诞夜的街道车水马龙，所有饭店都是大排长队，果然还没下班智忻就早早地用手机软件取了号，到了店里却还是要再等几桌。坐在正好冲着门口的位置，果然透过玻璃门打量着路上比国外还有圣诞气氛的装扮，恍然看到两个瘦高的男生正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果然下意识地握了拳头浑身防备地看了一眼身边浑然未觉的女孩，咬牙切齿地念她的名字：“靳、智、忻。”
有惊无喜。
嘈杂的环境让靳智忻可以肆无忌惮地装作自己没听到，而转眼哥哥和苏柏已经走到了门外。
走在前面的苏柏已经拉开了门，本来跟他有说有笑的靳彦忻抬眼就看到门口端坐在妹妹身边的女生，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住。他抿了抿嘴唇，矜持地冲她点了点头。
看到两个人进来，罪魁祸首若无其事地比着胜利的手势说：“你们来啦，前面还剩下两桌。”
“辛苦了，今天外面挺冷的，来的路上还顺利吗？”苏柏温柔地笑着问。恐怕是靳彦忻上次和果然见面的表现太明显，才让自己的妹妹动了这样的念头。
靳智忻点点头如实禀报：“就是人很多。”。
苏柏马上抱歉地说：“一会儿开车送你们回去吧。果然，不好意思，今天照常训练，所以来的有些晚。”
果然正在摆手想说不用那么客气，靳彦忻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你们在这儿等多久了？”
靳智忻不答，目光移到果然的身上，像是在等她回答。果然看了她一眼，眉眼之间在问她为什么不早告诉自己他们会来，得到的却只是靳智忻一脸装傻的表情。不说话倒是更尴尬，于是果然只好硬着头皮回道：“没有多久。”
然后气氛就冷了下来，四个人都心有灵犀似的，谁也不讲话。
靳彦忻看着果然，果然一心低头看着地面。苏柏和靳智忻对视一眼，这种微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救场的是位小姑娘，她跑过来问：“你们是不是56号啊？怎么叫了半天都没有反应啊？如果我不来问一句你们又要重新排队呀！”小姑娘人很利索，带他们拐来拐去就找到了桌子。
靳智忻屁股还没沾椅子就已经被果然拉着去拿吃的了，相反苏柏却是被靳彦忻结实地按在了椅子上。
“还真是有默契。”苏柏看着两个女生拉拉扯扯推推搡搡离开的背影，戏谑地对靳彦忻说到。
靳彦忻的目光也刚从她们的背影上收回，确定她们真的已经走远了，才转过头问苏柏：“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刚进门的时候靳彦忻的心思都放在了果然身上，又怎么会注意到苏柏转瞬即逝的惊讶。
苏柏既领会了靳智忻的用意，便不太在意靳彦忻此刻对自己的误会，笑着说：“告诉你了你还肯来吗？”
“来吃菜，本来也不怎么想来。”靳彦忻被噎了一下，显然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情不愿地说。为什么不肯来呢，只不过，该怎样面对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罢了。
已经沉醉在习惯没有她的自我催眠里，如何抽身。
“答非所问。”苏柏不留情面一针见血。
靳彦忻看着苏柏意味不明的笑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来不来我都会来，所以下次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跟我直说。”说话间靳彦忻看到端着盘子已经在往桌子这边走的果然，有些失神。她比从前瘦了，头发留长了，样子却是一点没变，还像个学生。
苏柏暗自好笑，下次，这么快就在想下次了。看靳彦忻发呆，苏柏拍了拍他：“走啦，去拿东西吃。”
苏柏不出意外地在摆寿司的地方找到了正在对着师傅手里的鱼流口水的靳智忻。俯身到她脸旁，苏柏像是怕打扰她一样轻轻地问：“果然骂你了？”
靳智忻仍旧保持着目不转睛盯着鱼的僵硬动作，尽量不让心思飘到身旁的人身上去。感受着他熟悉的气息，余光就能看到他好看的侧脸，还好眼前的刺身在分散着她的注意力，她试着用平常的语气说：“只是埋怨我不应该自作主张。”
“是吗？你知道你哥怎么说？”苏柏似乎心情很好，居然还有心思吊她的胃口。
靳智忻倒是很配合：“怎么说？”
“说什么？”关键时刻背后突然响起了很不和谐的声音，果不其然是面无表情的靳彦忻。
“啊哈哈，哥，我们在等刺身啊，你要不要吃？”看到师傅在摆盘了，靳智忻一边要对刺身露出殷切的眼神一边又要去安抚自家大哥。
靳彦忻看了看自己盘子里满眼的绿色，瞥了一眼苏柏：“他敢吃这些吗？”
靳智忻头也不抬：“他不吃也不妨碍他陪我等啊，不像某些人。”
“彦忻，你拿好了先回去吃啊，我陪她就好了。”苏柏看着靳彦忻那表情，忍不住雪上加霜，“你是不是怕……”欲言又止故意没把话说全，靳彦忻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果然感觉到有人朝自己这桌走过来，下意识就转头去看。他好像，长大了。从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更舒服的安稳。就在果然愣神的这会儿功夫，靳彦忻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她措手不及地收回目光低下头的样子，缓缓地开口：“吃饭吧。”
拿起筷子，果然食不知味，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为自己刚才那样过于露骨的眼神道歉：“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靳彦忻看着她头都快埋进饭里的样子，刚想回答就被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你、你好，请问你是靳彦忻吗？我能跟你合个影吗？”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桌边，问话的是一个小姑娘，穿着牛仔背带裤，空气刘海加丸子头，看起来最多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姑娘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靳彦忻，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
果然立马继续低头吃饭，想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以啊。”靳彦忻笑着点点头，一边说一边起身。
小姑娘激动得不能自已,再自然不过地把手机递给果然：“姐姐，你能帮我们拍张照吗？”
果然一声不吭地接过来，看着镜头里面靳彦忻主动搂住了小姑娘肩膀的动作和小姑娘笑开了花的脸，利索地按了两下快门，然后目送小姑娘欢天喜地地跑远了。自己曾经的喜欢，不会也这么明目张胆吧。
靳彦忻重新落座：“谢谢，还有之前，没关系。”对于观众们粉丝们所有其他人的目光都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可居然唯独对你的有所期待。
果然没再回话，相顾无言，一直到苏柏和靳智忻磨蹭回来。于是一落座苏柏就接到了靳智忻眼神的指示，开始试图活跃气氛：“果然，最近工作怎么样？很忙吗？”
果然点点头，刚刚为了掩饰尴尬一直在往嘴里塞食物，好不容易咽下去才说：“嗯，刚刚转正，有点忙。”
“是很忙，忙得夜不归宿。”靳智忻一边吃着刺身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听了靳智忻的话，苏柏看着旁边仿佛置身事外的靳彦忻，良久才说：“感觉你变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心直口快藏不住事的女生了。靳彦忻这才看了一眼苏柏，苏柏平日里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果然应该也是没料想到，愣了一下才有些好笑地说：“你今天也不一样。”
“是因为在美国自己生活吗？一个人应该挺辛苦的。” 苏柏却假装没听到一样，自顾自接着问她。
这句话一下把果然的思绪拉远了。美国吗？她苦笑了一下释然地说：“辛苦但自由，自由但孤独。”那是一个她要硬闯的世界，虽然不至于头破血流，但也是灰头土脸。结论很清楚，那不是她的世界，所以她走了，像去的时候一样毅然决然。
靳智忻握了一下果然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在美国的生活琐碎果然跟她分享的很少，她只知道个大概，但也知道果然肯定隐瞒了其中的很多心酸。如果是在以前，那些事情或许会被果然碎碎念个没完，比如她连果然高中的邻居每周六晚上都会在果然睡觉之后才回家还要大声看中央五台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似乎自从她去了美国没几天就已经不会轻易跟别人分享心里话了，即便是自己。靳智忻有点难过，不知从哪儿猛地生出一股冲动，举起水杯说：“果然，迟来的接风洗尘。”
苏柏也跟着举起水杯：“也庆祝你工作转正。”
“谢谢。”果然看到靳彦忻也很配合，于是四个人一起碰杯。
靳智忻喝完了橙汁，坦然地看着苏柏说：“庆祝工作转正应该是下一顿饭的主题吧？”
苏柏马上会意：“那元旦等果然请客，可不要耍赖。”
果然看着两个人唱着双簧就这么空手套了自己一顿饭又顺便约定了下次的见面，失笑道：“只去有团购的店。”
靳智忻别有用心地看了一眼哥哥，心满意足地继续低头暴风吸入盘子里的刺身。
“这两年过得好吗？”靳彦忻却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他们之前的话题，慢条斯理地说。
果然笑着摇头，答了一个“好”。这样的口是心非，绝对是把心理学教授上课讲的东西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两年了，到今天，整整两年。出于礼貌，果然也没忘记反问一句：“你呢？”
靳彦忻看着她，没有了下文。自己这样空洞的问题在两年前只会招来她的笑骂，然而现在，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个“好”，却让他更觉得无所适从。这样空洞的问题让人怎么回答呢，好与不好的回答如何界定在哪里，即使不好，又如何启齿。
靳彦忻这样的沉默着实让果然不太不舒服，但她琢磨不出自己哪里做错还是说错了些什么，又实在不习惯这样没有答复的对话，只好继续补充：“这两年，比赛更多了吧。”
“嗯，在B市的时间比较少。”靳彦忻如实回答。
果然咬了咬嘴唇。不在B市，所以只能跟队里的人混在一起，所以不要跟我联系，也没时间跟你见面的。果然想着是不是该顺口问一下比赛成绩或者队里其他人的近况，但似乎是多余又显得平常不够关心，只好老实地抛下盘子里只吃了一半的东西走开了。
靳彦忻看到她张了一下嘴，随即却又是笑了一下才说：“我去拿吃的。”
靳智忻看着果然走远才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哥哥：“真的给我们老靳家丢脸，到底会不会聊天。”苏柏说的没错，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她，似乎敏感多疑。
“吃你的鱼。”靳彦忻又怎么会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果然刚才的那个笑容不是再明显不过了么。
“虽然我在吃，但我吃的不安心。”靳智忻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临走结账的时候被热情的前台小妹邀请去参加圣诞夜的抽奖，四个人推脱不过，剪刀石头布派了果然去。还真的没想到，连微博转发都没被抽中过的果然居然中了一千块的饭店代金卡。
完全是意料之外，在大家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情绪里面面面相觑的时候前台小妹已经把代金卡交到了果然的手上，嘴上还在不停地说着恭喜。
前台小妹本想给几个人照张合影，却因为苏柏和靳彦忻有些敏感的身份被他们婉拒了，一番道谢之后便准备打道回府。
刚一出门靳智忻就抓住果然的手：“元旦可不许来这里吃。”
“但这代金卡你也不要偷偷一个人独享哦。”苏柏在一旁帮腔。
果然看着几个人被装饰灯照得发亮的脸庞，掩不住笑地点头。
走出去几步才发现靳彦忻还留在门口没有跟上，靳智忻跟他招招手：“哥你站那儿干嘛，冷不冷啊！快来！”
没有多想，心情很好的果然学着靳智忻的动作向他招了招手。
苏柏也跟着两个女生驻足等他，在靳彦忻走近身边的时候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跟他的笑容轻轻地打了个招呼：“久违了。”
靳彦忻垂了垂眼睛不说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从今以后，该是再也不用怀念你的背影了吧。
作者有话说第9章 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