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向堃

4、第三章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时光如水，总是无言。
　　当郑灏磊还沉浸在六月骄阳温热的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回忆沉淀进荒芜的辽源。不经意间，冬天已然降临，而郑灏磊也恍惚间发现自己和翔子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中午放学后，郑灏磊给她打去电话，她匆匆忙忙的说了几句，说她正在赶着绘制海报，圣诞节的文艺汇演宣传海报。郑灏磊忽然想到，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
　　挂上电话，郑灏磊给她发了条信息“我想你了。”然后他没有期待，把手机放回口袋。
　　飘雪的午后，在风霜断层般的两个世界里渐行渐远。站在窗前，低语的雾气映射在眼角的余光，那如花间洒落的醇酒，在微醺的年月借以消愁，郑灏磊想到天各一方的翔子，这个境况，谁是素颜，谁是知己。
　　忽然间，一种压抑的情绪轰然降临，曾经那些来不及告别的岁月，凋谢在久未放晴的阴翳下，旧时的玩伴和年后雪地的奔跑，在沿湖的堤岸，在离徙的树荫，曾经的童趣在时流下满目疮痍。在世俗的喧豗中，我们那彼此的一点尘埃，几时会落定。曾经郑灏磊以为自己会无时不刻的想着她，可是苍白的现实告诉他原来我是可以生活在没有她的世界。
　　“我过几天回家，我们一起过圣诞。”翔子发来短信。郑灏磊的心也恢复平静。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时机很是时候，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向堃觉得只有遍地白雪的圣诞节才是真正到圣诞节。但是下雪后，气温骤降，他一出门就冻的浑身发抖。
　　下午上课前，向堃需要去广播站开启音响设备，今天是他值班。他走进设备室的时候，有人敲门，向堃疑惑的打开门后看到是一个中长发的女生，带着笑容，笑的很腼腆。她伸手递给向堃一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
　　“送你。”说完她就跑开了，向堃一脸的迷惑。
　　他打开来，是一条深色条纹的围巾，叠放的很整齐。向堃的心跳忽然加速了，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送他礼物，但是他好像也明白了什么，那个女生叫叶澜，前两天来过，来点歌，他们在闲暇的时候就聊了些，如果向堃估量没错，她应该是对自己有好感。
　　向堃在犹豫，是直接和她说明我们不合适，还是故作不解风情，一直拖下去呢。他从来都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他觉得这样做是很伤人的。
　　郑灏磊下午来到教室，发现教室空荡了些许，大家都跑到操场上去打雪仗了。他没那种兴致，坐在了座位上。过一会向堃也从广播站回来，他看到郑灏磊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托着下巴在思考什么。他拍了郑灏磊的后背，郑灏磊侧目而视，向堃笑着站在他身旁。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郑灏磊问到。然后就看见向堃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包装好的礼品盒，在他面前晃了几下。向堃想看看郑灏磊的反应，但是郑灏磊问了句：“哦？送我？”
　　“你丫脸皮真厚，这是别人送我的。”向堃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然后面向郑灏磊：，得意洋洋的说：“前几天去广播站播音的时候，有个来点歌的女生，我们聊了一会，今天人家就送我一条围巾。”
　　郑灏磊心里暗自的冷笑了一声，合着这家伙就是在我面前显摆的。郑灏磊没理他，他知道不能顺着向堃，不然他一会就被捧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过了一会，堃子又撞了郑灏磊一下：“嘿，你说，这什么意思啊。”
　　“有意思吗，你明知故问。”郑灏磊懒得跟他废话，一直保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向堃一脸得意的表情瞬间黯淡了，他心想：你就不能顺着我点吗？我就是想刺激你，想看你发窘。但是你这反应真让我想咬你。
　　然后向堃用力在郑灏磊腰上抓了一把，郑灏磊赶忙咧开身子。上次吃饭时候向堃不经意间碰到郑灏磊的腰，然后郑灏磊一声尖叫把手里的碗都扔了。那时候向堃就明白了郑灏磊多么怕痒，他也就抓准了郑灏磊的软肋，这小子千百般隐藏，最终还是被找到致命点。
　　所以一直至今，但凡向堃在郑灏磊面前不能占上风，他就去掐郑灏磊的腰。

　　晚上放学后，他们慢慢的走着，积雪后的道路上泥泞不堪，他们也不敢迈大步伐，生怕一个踉跄就摔了。
　　降温后的大风明显嚣张多了，肆意的呼号着，郑灏磊看见向堃的脸上冻的红扑扑的，推着车子的手也冻成了紫红色。他领口的扣子扣的很紧，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收进去。
　　“你不是刚收到围巾吗，怎么不戴啊。”郑灏磊好奇的问。
　　“不想戴。”向堃回答的干净利落，但是整个人还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其实向堃倒挺想围上的，毕竟晚上挺冷的。但是他也觉得自己既然不喜欢人家女生，那就最好不要用别人送的东西。
　　郑灏磊是步行，他可以把手放在口袋不拿出来，但是向堃骑车，手一直要在外面，看着向堃可怜兮兮的样子，郑灏磊有些不忍，他让向堃稍等下，自己跑进了旁边的超市。
　　超市里面的手套总类很少，就那么几款，说实话都挺土的，郑灏磊犹豫了一下，买了一双相对来说不是最丑的。他对自己说，虽然长的不好看，但是保暖的作用是一样的。
　　他结账的时候透过超市的玻璃门看到向堃在外面来回搓着手，样子可怜兮兮的，他觉得向堃就像一个没人照顾的孩子一样，让自己挺心疼的。事实上向堃不是没人照顾，主要是脾气太倔了，家里人都不敢怎么管束他，因为一个不顺心向堃就会发火。
　　这家伙要干吗啊，这么冷的天你好意思让我在外面挨冻啊。向堃左顾右盼，迟迟不见人出来，你丫磨蹭什么呢，你非得看见我冻成冰雕你才乐意是吧。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咒骂着。
　　等郑灏磊终于排队付款之后，走到向堃面前，把手套递给向堃，看着他整个人都笑开了。向堃立刻就把手套带上，脸上一直洋溢着笑。他激动起来，心想，郑灏磊这小子挺会心疼人啊，我的双手推着自行车，早已经冻的都快没知觉了，嗯，手套软软的，真暖和，不止手上暖和，心里也暖暖的。其实手套的样子很大众化，没什么特色，但是向堃却很满意，很喜欢，他觉得这是他收到的最让自己激动的礼物了。
　　向堃看见郑灏磊脸上一副自在的样子，向堃却感动的想哭了，恨不得想把郑灏磊抱起来。向堃想感谢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似乎所有的感谢都不足以比肩这份感动。
　　郑灏磊也以为向堃会说什么感谢的话，但是他说：“你这什么眼光啊，选了个这么丑的。”
　　郑灏磊佯装生气，故意拉下脸，“不要扔了！”
　　“扔了多浪费啊，好歹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只好将就着戴呗。”向堃笑嘻嘻的说着。这傻缺，我怎么舍得扔呢，我好好爱惜都来不及呢，才不舍得扔哈。
　　每次郑灏磊看见向堃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抽他。但是郑灏磊能看出，其实他心里正乐呵着呢，当然自己的心里也美滋滋的，人家女生送他围巾他都没有这么高兴，我就送了个手套，他就兴奋成这样，而且当下就戴在手上了。虽然向堃每次说话都能把郑灏磊气个半死，但是郑灏磊还是认准了这个兄弟。
　　“灏磊，你对我真好。”又走了一小段路，向堃小声的说。
　　“嗯，咱俩是兄弟啊。”

　　翔子是周五晚上回来的，周日就是平安夜了，郑灏磊计划着星期日的时候要怎么安排，思前想后，周日的晚自习如果不去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星期六的第二节课之后不用做课间操，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郑灏磊和向堃便出来到学校门口买奶茶。学校周围的商店已经挂满了圣诞节的装饰品，有的商店也摆出了圣诞树。郑灏磊想到了翔子之前说的，她每次看到圣诞树上挂着的圣诞老人都觉得特别可怜，就像是圣诞老人被吊死在圣诞树上了。
　　郑灏磊问向堃“你看那些挂在圣诞树上的圣诞老人，像不像是在那树上上吊。”
　　向堃口中喝的奶茶一下喷了出来，差点喷郑灏磊一脸，“你丫的想法真他妈奇特。”
　　想到明天就是平安夜了，向堃想找郑灏磊一起出去玩，但是思前想后，我们这小城市也没什么娱乐消遣，还是只能去KTV了。
　　过了一会，向堃问郑灏磊“明天下午我们去唱歌吧？”
　　明天郑灏磊要和翔子一起过平安夜的，毕竟圣诞节是周一，郑灏磊要上课，她也要回南京了。于是郑灏磊明确的说：“明天不行啊，明天我有事，下周去呗。”
　　“你能有啥事，不去不行吗。”向堃心里不高兴了，怎么你偏就明天有事。向堃就是这样，除了嘴贱之外，还有个毛病就是好奇心太重，跟郑灏磊一样，心里压不住事，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刨根问底，哪怕与自己毫不相干，只要听见了就必须得弄个明白。
　　“明天我女朋友回来，我得陪她呢。”郑灏磊如实回答，而向堃的心里忽然一沉。
　　这时候郑灏磊看到向堃的表情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就是看起来很冷的感觉，他虽然在笑，但是笑的很僵硬。
　　“你哪来的女朋友，我俩天天在一起，我怎么没见过你有女朋友。”向堃的语气高了一个调，但是说的话却有些不自然。这学期都快过完了，向堃也没见郑灏磊和哪个女生暧昧过，他是从哪来的女朋友。
　　“她在南京上学，昨天才刚回来，周一又要回去的。”郑灏磊依然如实的说。
　　向堃的神情明显不一样了，如果刚刚只是生气的话，现在就是很清楚的表达了他的愤怒。
　　向堃有了很重的失落感，郑灏磊有了女朋友了，他们初中就在一起了，现在他女朋友回来了，他们这是久别胜新婚，那我在这犯什么贱，我又算什么。他的心里肯定都是他女朋友，我不过就是个普通同学，人家有女朋友的谁愿意跟你出去过圣诞节呢。向堃的心里很难受，有种浓浓的被欺诈的感觉，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郑灏磊最好的朋友，他有烦心事应该来找我倾诉，他有麻烦了应该来找我帮忙，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其实人家的日子过的挺好，他从来没有找我倾诉过什么，也从来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是啊，人家有人疼，也有人爱，根本不需要我自作多情。但是，灏磊这样不是过的挺好吗，但是为什么我心里却异常难受呢。
　　他想哭，但是他不能哭。然后向堃转过头，直接快步走回去了。
　　留在原地的郑灏磊倒是有些不解了，他是没有告诉向堃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情，再说他也没有问过啊，郑灏磊觉得这不算什么欺骗行为。他知道向堃对自己挺好的，他觉得自己对向堃也很上心了，他认为他们俩就是亲兄弟，他也愿意和向堃分享自己的一切，但是，再铁的哥们也没有分享自己女朋友的。
　　回到座位，郑灏磊把板凳搬到向堃旁边，坐下来逗他，但是向堃始终对郑灏磊置之不理。这小子的驴脾气挺倔的，郑灏磊深有体会。但是郑灏磊也知道，向堃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等星期一给他带个礼物，应该就没事了。

　　周日的时候，太阳已经放晴，但是介于温度的过低，积雪并没有消融。
　　吃过午饭，郑灏磊如约到达滨河公园的一处茶楼，坐在了靠窗的一个茶座上，没一会翔子就到了。他们有四个月没见了，翔子的头发已经不再扎成马尾，拉直的长发自然的垂在耳边。
　　翔子递给郑灏磊一个纸袋，他打开看到是一件围巾，深蓝色，没有过多纹理，简单质朴。
　　“闲着无聊时候学的织毛衣，暂时还织不好，就先给你织个围巾吧。”翔子说。
　　郑灏磊乐呵的立刻围起来，真暖和。他想到了别人送给堃子的围巾，现在自己也有了。然后他看到纸袋里面还有个小盒子，他打开看到是个人偶，《最终幻想》里面的克劳德。之前听向堃提起过一次，他挺喜欢这个游戏的，不过我们这种小城市没有动漫周边的商店，所以郑灏磊问了翔子，让她帮着买。
　　“谢谢哈，那个是给你的。”郑灏磊指了指窗台上放着的一个半人高的加菲猫的毛绒玩具，这是他昨天刚在礼品店预定的，他实在不知道送女生礼物应该送什么，后来店家说，拿不定主意就送毛绒玩具，这礼物对女生来说是万能的。
　　翔子环视了一周，一脸迷茫的看着郑灏磊，她估摸着是把那个毛绒玩具当成店里的摆设了。郑灏磊又特意指了一下，她更是一脸的问号“你送我这么个玩意啊。”
　　随后，她顾自向上翻个白眼靠在沙发上了。
　　窗外的冬阳无精打采的射进落地窗，门口的绿萝也一副毫无生机的样子。郑灏磊看着龙井的嫩芽在细口的玻璃壶中渐渐展开，然后吐出淡淡的水雾，水雾让他面前的人开始模糊。
　　他们聊着曾经的种种经历，现在回忆起来都恍如隔世般漫长。原来那些以为一辈子可以刻骨铭心的事情，都已经在时间的长河中褪去色彩。
　　郑灏磊看着翔子依然无邪的笑，但是他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呢，他想到了向堃，想到他昨天一脸怒气的离去，郑灏磊的心里怅然若失，仿佛看到了向堃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站在路灯下，微茫的灯光让他的影子左右摇曳。
　　翔子打断了郑灏磊的沉思，问他怎么了。郑灏磊忙回答是想到之前的事情有些伤感。
　　翔子给说起她在新学校发生的趣事，说到她忘记写作业时候怎么硬生生把素描改成水粉，说到她们逃课去动漫展时编制的一个个荒诞离奇的借口。
　　然后，翔子说想听听郑灏磊最近的事情，郑灏磊沉思了一下，“我就过的平平淡淡的，没什么事能说。”他思前想后，确实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都是小事，都是琐事，但是都是有向堃参与的事情。他说出了和向堃认做兄弟的事。
　　“挺好啊，有个兄弟多好，多交交朋友，生活就没那么无聊了。”翔子说，然后她喝了一口茶，补充了一句“但是要少认识女的。”
　　郑灏磊哦了一声，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他们便起身离开了。

　　星期天这天向堃睡到很晚才起床，看着艳阳高照，但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总是控制不住在想着郑灏磊现在会在做什么，应该一脸兴奋的陪他女朋友逛街吧，他会不厌其烦的看着她试一件又一件的衣服，然后在她冻凉的手上哈着热气。向堃被自己的想法气的不行了。郑灏磊，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了，怎么就那么想你呢。
　　吃了午饭之后，向堃觉得自己再憋在家就会出事了，任凭自己乱想下去，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他出门在街上闲逛着，看着很多商店挂着圣诞节的装饰品，他随便走进一家，看到迎面的一面墙壁挂满了围巾。他忽然想到前天晚上郑灏磊给自己买手套的情景，他也冻的蜷缩着身子，但是他去买手套却没有给自己买。其实灏磊对我挺好的了。
　　向堃看中一条黑白格的围巾，简单大方，挺适合郑灏磊的，他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越是简单的越好。不过转念一想，凭什么要给这家伙买，他不是有人疼嘛，我这瞎发什么善心。向堃犹豫着，看看围巾，再想想郑灏磊，想到他围上围巾后对自己笑的样子，向堃还是把围巾买了，就当便宜那小子了。
　　走出商店，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中国不是基督教的国家，圣诞的节日气息都是商家炒作出来的，无非就是把圣诞节当成了情人节来对待。路上满是亲密无间的情侣，就连郑灏磊现在也不知道在干着什么龌龊的事呢，向堃越发气愤，拿出手机，不是给郑灏磊发信息，而是发给了那个给自己送围巾的女生，叶澜。
　　“晚上一起出来吃饭吧，有空吗？”
　　发出信息后，向堃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就好像报复不成，自己却自甘堕落了。
　　很快，他收到回复。“好的。”
　　叶澜已经精心的打扮了一番，可是向堃却无心欣赏。
　　他们走进必胜客，时间还早，还没有到饭点，人不多，他们坐在靠里面的座位上，向堃把菜单递给叶澜，她很腼腆，让向堃随便点餐就行。
　　向堃随意的翻看着菜单，想到了之前和郑灏磊来买披萨的情形，郑灏磊说他喜欢超级至尊这个名字，觉得这个名字特霸气，那时候向堃还嘲笑他说，什么超级至尊，什么巨无霸，一听名字就仿佛闻到了浓浓的快餐味。
　　向堃点了饮料，超级至尊的披萨，还有意面和提拉米苏。他原本并不喜欢提拉米苏，不过郑灏磊喜欢，他说吃到先苦后甜的味道，会让他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件期盼已久的礼物，他喜欢那种味道，就像回忆起懵懂时候的自己。
　　郑灏磊，你这个混蛋，为什么我连吃个饭都忘不掉你。
　　正在向堃发呆的时候，他看到了郑灏磊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巨大的可笑的加菲猫。
　　此时必胜客的人已经不少了，郑灏磊好不容易排到一个门口的座位，坐下后，翔子点餐，他起身去洗手间，刚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桌子上那个熟悉的面孔，是向堃。
　　向堃此刻正直直的盯着郑灏磊，郑灏磊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正准备和向堃打招呼，但是向堃立马低下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郑灏磊走过向堃身边的时候他也没有抬头。
　　郑灏磊回到座位，翔子已经点好了，似乎看出郑灏磊有些情绪异常，问他怎么了，郑灏磊含糊的说没事。
　　这顿饭吃的并不心安，郑灏磊吃了自己最喜欢的提拉米苏，但是丝毫没有感受到有什么甜意，总觉得背后有双眼在瞪着自己，恨不得能烧起来。此时的向堃确实是直勾勾的瞪着郑灏磊的背影，如果目光能变成刀子，郑灏磊现在已经被刺的千疮百孔了。
　　过了一会，向堃和叶澜离开了，郑灏磊看着他们走出店门，向堃还牵着她的手。
　　随后，向堃回头也看了郑灏磊一眼，发现郑灏磊也正在看着自己，一脸的无辜。向堃忽然觉得郑灏磊像是一个在外面浪够了的人，然后回家想在自己这寻求心理安慰。
　　操，真是变态的想法。
　　向堃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卖花的中年妇人拉住了，非要向堃买花。向堃犹豫的看着叶澜，她躲在向堃身后，小声的说不用不用。这时候向堃透过玻璃幕墙看着郑灏磊，那双无辜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然后一股驴劲上头，向堃做了一个荒唐的决定，他买了一大束花给了叶澜，然后牵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郑灏磊看着那女生半是欣喜半是害羞的表情，竟有些心酸。

　　愿望是生命成长不熄的指明灯。多年之前的青春，我也曾稚嫩的寻梦，相信自己会始终如同洁白的雪莲，傲立在群山之间，可是审视现在的自己，何颜面对那份纯真。我曾经抱负的信念，现在都消弭不见了，“生活像一把无情刻刀，改变了我们模样”，我最后竟也会遁入成自己嘲笑的人。
　　回到教室，向堃想了很多，我这么做是图什么呢，我不喜欢叶澜，但是我今天做的这些事又太放荡了。他想到了那些历史故事中的三教九流的人物，那曾经是自己最憎恶的形象，而现在的自己，已然也是这副模样了。
　　郑灏磊，我就是想气气你，我也说不上来你哪里惹到我了，可是我就是心里堵得慌。
　　如果你知道了，你肯定会觉得我特别幼稚吧，是的，在你面前我就是特别幼稚。
　　自习已经开始一会了，郑灏磊一直没有回来。向堃给他发了信息，问他怎么不回来，郑灏磊没有回复。之前向堃发信息的时候，郑灏磊总是很快就回信了，现在，有了媳妇，兄弟都不要了，真是个见色忘义的混蛋。向堃满是怨气的想着。
　　没一会，语文老师拿着一沓试卷走过来，看郑灏磊不在，就问班长郑灏磊去哪了，班长说不清楚。向堃回过头说“刚才有文学社的人找他，他就出去了。”
　　然后语文老师把试卷给班长，让她帮忙发下去了。
　　郑灏磊，你在外面花天酒地的逍遥自在，我在班里还要给你编谎话，我真该说你是跷课谈对象去了。
　　当天，一直到晚自习结束，郑灏磊都没有出现，也没有给向堃回信息。向堃看着书包里那个小心翼翼包装好，打算送给郑灏磊的围巾，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其实不是郑灏磊不回信息，确实是他没有注意到有信息，冬天的衣服太厚，根本感觉不到震动。
　　这顿饭他们吃到很晚才回去，出门的时候晚风已经下降了好几度了，让郑灏磊不禁打了几个寒颤。他送翔子回家，一直到她家楼下她才从郑灏磊手里接过那个大型加菲猫，她说这玩意当枕头太高了，当靠背又太硌了。
　　郑灏磊没有去学校，直接回家了，回到家才看到向堃发来了好几条信息。
　　“你不回来上自习了？”
　　“你他妈的在外面鬼混，我还要帮你圆谎。”
　　“操，你怎么不理我。”
　　他这是又刮的什么歪风，明明是他牵着女生的手去吃饭，却搞的跟我抢了他女朋友一样，郑灏磊心想着，觉得向堃的行为幼稚的有点可爱，郑灏磊立刻给他回了条“我回家了，明天见。”然后仔细的把那个克劳德的人偶包装好，迫不及待的想早点到明天，送给他。

　　早上睁开眼，又下雪了，圣诞节和下雪倒是很般配。
　　郑灏磊早早的到了学校，向堃还没来，他就等着。向堃走进教室之后，没理郑灏磊就坐下了。这小子还在生闷气呢，郑灏磊起身，轻轻的把礼物盒放到向堃面前，向堃歪着头淡淡的说：“给我干嘛，怎么不送你女朋友。”
　　向堃心里有些欣喜，但是不想表达出来。不过打开盒子的一瞬间就再也掩饰不住了，盒子里是克劳德的人偶，他怎么知道我喜欢《最终幻想》，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克劳德，而且他在哪买到的这个。一连串的问号让向堃瞠目结舌了。
　　向堃立刻就问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之前你说过一次。”
　　“我就随口说说，你就记住了？”
　　“当然，你说了你喜欢，我肯定就得记住啊。”
　　向堃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郑灏磊对自己很用心，随便一提的话他都能记得，对比而言，自己昨天做的那些糊涂事，真是幼稚可笑。
　　“灏磊，谢谢啊。”
　　郑灏磊第一次看到向堃这种既兴奋又尴尬的样子，他把玩着人偶，像极了小孩子，那份专注，就仿佛年幼时的自己走进了一座浩大的玩具城。
　　“灏磊，你这在哪买的啊，我怎么不知道哪有卖的。”向堃好奇的追问。
　　“我让女朋友从南京带回来的。”
　　然后向堃又收起了笑容，“那我不要了。”他是那种满是妒忌，但是又不忍抛弃的样子。
　　“你别没劲啊，我拜托了很久，人家跑了好多地方才买到的，这是原装的，你看看底座上，有官方授权的标志的。”
　　向堃倒过来人偶，简短的考虑的一下，然后心满意足的笑了。这是官方授权的原版的，即使在大城市也是很难买到的，而且很不便宜。灏磊为了这份礼物真的花了不少心思。
　　过了一会，向堃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纸盒，递给郑灏磊，“送你的。”
　　郑灏磊打开看了，是一条围巾，黑白格的。
　　“咦，最近流行送围巾呀，昨天我女朋友才送了我一条，今天你也送我围巾呀……”郑灏磊不假思索的就说了出来，然后就看到这会向堃表情又不对劲了，他忙改口说：“不过你这个好看，她送的是自己织的，没什么图案。”
　　然后郑灏磊还是说错话了，这家伙一把拽回围巾，塞进书包。“不想要拉倒。”
　　向堃一直觉得自己嘴贱，但其实郑灏磊比自己还贱。

　　中午放学，郑灏磊在校门口等向堃推车子。
　　“我的礼物呢，快还给我。”郑灏磊傻乎乎的笑着。
　　“扔了。”向堃假装生气的板着脸。
　　“你已经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了，你凭啥给扔了。”这会的郑灏磊变成了无赖。
　　“你不是不喜欢吗。”
　　“谁说我不喜欢了，我就喜欢黑白格的，快给我，我冷。”
　　向堃轻蔑的把头转了过去，郑灏磊自己拉过他的书包，掏出围巾，系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嬉皮笑脸的问向堃好不好看，。向堃轻笑了下，想忍但是没忍住。这家伙正经的时候比谁都正经，真二起来，也是二到正无穷了。
　　郑灏磊笑的傻乎乎的，但是向堃觉得那种笑，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画面。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叶澜给向堃发信息，找他一起吃饭。
　　向堃觉得这事不能这样耗下去了，他必须和叶澜说明白，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想想，自己真是犯贱，闲着没事非要给自己生那么多麻烦。
　　下课后，郑灏磊叫向堃一起去吃饭，向堃有些犹豫，“我今天可能有事，不跟你一起去吃了，你先去吧。”
　　“咋回事？”郑灏磊问道，向堃没有回答，但他已经明白了。郑灏磊看到教室后门一个女生笑着看着他们，还挥了挥手。是昨天和堃子在一起的女生。
　　“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们。”郑灏磊转身要走，向堃拉住了他。
　　“灏磊，不是你想的那样，等我晚上再跟你解释。”向堃说罢快步和叶澜离开了。
　　郑灏磊一脸的诧异，什么叫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又不认识那女生，你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你还给我解释什么？郑灏磊彻底蒙圈了。
　　向堃和叶澜来到操场，这时候的操场很安静，没什么人。
　　“叶澜，有个事我必须和你说，其实我们不能在一起，我知道这样不对，我应该一早就跟你说清楚的，但是我当时脑子犯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是我哪里做错了吗？”她小声的问，像极了做错事害怕受惩罚的小孩子。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打扰你了。”叶澜的表情黯淡，说完就离开了，向堃看见她离去的背影，很消沉，很落寞。
　　向堃就这样坐在操场上，一直想着，想着，想到那个军训的傍晚，灏磊和自己一起躺在这里。向堃喜欢和他头对头的抵在一起，摩挲之间还能隐约感受到他的体温。
　　他的心情很复杂，但是想到郑灏磊的时候，就能恢复平静。
　　郑灏磊吃完饭回来的时候向堃不在教室，一直到自习开始播放听力的时候还没有回来，他犹豫着要不要给向堃打电话问问。没一会功夫，向堃回来了，一脸的疲惫，满目的愁容。
　　“怎么了？”郑灏磊急忙问他。
　　向堃回过头，低沉的说“回家路上跟你说，我先趴一会。” 他没力气解释，他很累，心累。他需要休息一会。
　　郑灏磊更是不解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他也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这一节的自习几乎把他急坏了，而向堃一直趴在桌子上，始终没有抬起头。
　　事实上，向堃这两个小时一直在半睡半醒之间，迷迷糊糊中，还做了好多个梦。向堃梦到灏磊牵着一个女生的手，从自己面前走过，他呼唤郑灏磊的名字，而他只是回过头看着他笑，但是笑的是那么苍白，然后他们远去了，越来越远。向堃自己坐在树下哭，一直的哭，他发现这时候的自己只有幼儿园的年纪，然后灏磊出现了，他很温柔帮自己擦干眼泪，然后带着自己来到游乐场，向堃用小小的手牵着灏磊的手，他抓的很紧，他害怕灏磊会消失。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走到了一座桥上，有人溺水了，也有人跳下去救人，向堃一回头，灏磊就不见了，他着急的到处张望，他害怕水，但他更害怕灏磊落水，一会远处就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向堃害怕的浑身发抖，但是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声音更像是学校的铃声。
　　好不容易下课铃响起，郑灏磊拦住了向堃，急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跟你女朋友吵架了？”郑灏磊小心地问。
　　“不是，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也不喜欢她。”向堃这句话让郑灏磊一脸诧异。
　　等堃子推出车子，他们慢慢的走着，郑灏磊还是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他已经云里雾里了。
　　“你不喜欢人家？我昨天还看你们牵着手吃饭，你还买花送人家呢。”
　　“那是为了气你，故意的。”
　　“气我什么？”郑灏磊还是丈二和尚了，你气我？那跟你找不找女朋友有什么关系啊，过了一会，郑灏磊好像明白了“你不会是看我有女朋友，所以你也要有一个吧，我去，你丫连这个也要比啊，你就不能见着我有什么比你好是吧？”
　　向堃看着郑灏磊，目光中满是自责，“你先别责备我了，我现在心里已经够乱的了，我刚才跟她把话说清楚了，说了我不喜欢她。”
　　郑灏磊没有接话，向堃继续低语说着“我其实挺对不起她的，其实我应该一开始就表明态度的，结果不但没有，我还主动约她吃饭，让她误以为我们在一起了。”
　　“那你不喜欢她，你非要去招惹她干嘛？”
　　“因为你。”向堃说的时候低下了头。灏磊啊，其实不是我想要招惹别人，而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灏磊，我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就不高兴，我不想你对别人那么好，我很自私，我只想你对我一个人用心。
　　“……堃子……”
　　“你别说话，让我安静一会吧。”灏磊，也许你不知道，尽管你不知道，但是我真的是因为你，才变得越来越疯了，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这样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