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养鬼之后》玉净甘露

25、大尸王（一）

　　一夜折腾，第二天天光刚亮，钱多多他们就出发了。

　　看着身旁姑娘随着车子一摆一摆来回摇晃的脑袋，秦琼终是没忍住：“时间尚早，你可以睡一会儿。”
　　钱多多听话的将后背靠在后车座上，但是可能是困过劲儿了，她现在明明困得要命，偏偏还睡不着。
　　不想让人担心，钱多多只有闭目养神。

　　“没办法，他们这一派太特殊，为了避免意外，只能一大早就上路。”前排的邱沛窝靠在座位里，眼睛都没睁开说道。
　　钱多多想到早上看到的画面，很是理解的点了点脑袋。

　　作为赶尸一族，出入自然得带着自己的行僵。
　　昨夜她便看到他们把自己的行僵抬进了赶尸客栈，今天一早也是趁着没什么人又把行僵弄到车里去了。

　　一路疾行，等到了夜里八九点钟，车子下了高速，开进一处古镇。
　　随着经济的发展，国民物质生活得到极大的提高，这几年国内旅游很热，不可避免的，很多地方旅游同质化也比较严重，尤其是地处城市中心的什么老街之类的。
　　这处古镇背靠青山，环水而建，自然风景很不错，再加上本就是少数民族聚集地，算是当地比较特色的旅游景点，因此一进古镇，就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很是繁华。

　　古镇是政府统一开发建设，里面大多都是当地人自己开的客栈，看着基本大同小异。
　　钱多多将车窗稍稍降下了一些，说实话，眼前的景象是她未预料到的。
　　可能是惯性思维，在来之前因为想着他们既然养尸体，恐怕自己所来之地也是阴森恐怖的地方，现在这一看，心里立刻就松了一口气。
　　纵使在心里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心里建设，对那些东西她还是本能的害怕和抗拒。

　　车子开进一家客栈后院，陈胖子一下车就特别热情的招呼他们。
　　“秦公子、邱少、多多，怎么样，我们这地方很不错吧？”

　　邱沛一边小范围抻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一边开口道：“陈胖子，听你这口气，这个小镇都是你们一族的产业吧？”
　　陈胖子也不避讳，骄傲的点了点头，“邱少好眼力。”
　　邱沛瞥了一眼站在陈胖子和陈老三中间的瘦高年轻人，“哪里哪里，我们还是眼拙了，没想到贵派如此财大气粗。”

　　瘦高年轻人感受到邱沛的打量，听了邱沛的话，说道：“放心，我们之前承诺的报酬必不会少。”。
　　说着，他的视线便落在了站在秦琼旁边似乎没什么存在感的钱多多身上。

　　不知为什么，钱多多心里猛地一紧，就似身处荒芜被草丛中的毒蛇盯住了一般，钱多多偏了一下身子，避开那道视线，躲在秦琼身后。
　　秦琼也有所觉，寻着目光看过去。
　　四目相对，一瞬间电石火花。

　　邱沛挑眉，乐得看好戏。
　　一路下来，观陈老三和陈胖子的反应，这瘦高年轻人的身份在他们族中明显不一般。
　　他们二人同样都有着上位者的气息，但是与秦琼的中正贵气不同，这瘦高年轻人整个人阴沉寡言，乍一瞧上去没什么特别，但是一旦被他盯上，就有种不死不休之感。

　　因为心有顾忌，瘦高年轻人率先转移了视线，他脚步微抬，再次隐身在暗处，头微微垂着，不张扬不打眼。
　　邱沛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走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这位小哥如何称呼呢？”

　　他问的坦荡，明明唇角含笑，但眼中的眸光坚毅笃定，带着一股必达目的的坚持。
　　陈胖子当即便有些慌，看了陈老三一眼，又看向瘦高年轻人。

　　陈老三刚想开口解围，瘦高年轻人反倒开了口，“我姓吴，你们喊我吴小哥吧。”
　　邱沛再次挑了挑眉，从善如流，“吴小哥还真是惜墨如金。”

　　吴小哥看了邱沛一眼，“我这人不善言辞。”
　　吃了软钉子，邱沛也不恼，他微微耸肩，“好吧，老话说得好，来者是客，还望吴小哥不要怪罪我的多嘴。”

　　很快客栈的伙计过来招呼，冲着陈胖子道：“老板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说完，又看到陈老三和吴小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息，严肃而庄重道：“陈长老，族长。”
　　陈胖子那个恼，恶狠狠的瞪着自家伙计，“谁让你在这儿多嘴的，还不赶紧将东西收拾进去干好你自己的活儿。”
　　说着，他脸上赔着笑，冲着陈老三和吴小哥道：“大伯、师父，小飞他不是故意的......”

　　陈老三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陈胖子一眼，能有什么办法，自家人还是得多担待，只能对着一直没开口的吴小哥道：“族长......”
　　但他刚张口，吴小哥就抬手打断了他。
　　“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几位既然出手相救，就是本族的恩人，不用如此忌讳。”

　　邱沛笑得自然，“吴小哥言重了，恩人什么的太沉重，我们是朋友，朋友。”
　　吴小哥看看他，再看向一旁的秦琼和钱多多二人，除了钱多多面上还有两分意外，那两人面上无一丝波澜，想来就算这次没有伙计多嘴，这二人也猜的差不多了。
　　如此，吴小哥心中仅存的那点郁气算是彻底消散了。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样，有时候聪明的让你舒服，有时候聪明的让你忌惮。

　　因为在古镇里头，这会儿虽然稍稍有些过了饭点，客栈里面用餐的人也不少。
　　因为之前犯了错，这会儿陈胖子招呼的越发殷勤。
　　让伙计在二楼备了包间，准备好好祭一祭大家的五脏庙。
　　“不是我吹牛，咱们这里依山傍水，无论是山货还是河鲜都是一绝。”陈胖子乐呵呵道。
　　说完，他看向一旁一直未出声的钱多多，“多多你想吃什么尽管点。”

　　钱多多看了看眼前的菜单，也不客气，“我不挑食，就上你们这最特色卖的最多的菜品吧。”
　　陈胖子听了脸上的笑容比外面盛开的芙蓉花还灿烂，“得了，那你们就瞧好吧，准错不了。”

　　一顿饭吃完，大家都吃的肚儿溜圆，也算是全了今天赶了一天车的辛苦。
　　心里还存着事，众人现在也没什么游玩的心思，用了饭就各自回房间歇息去了。

　　钱多多仍旧跟秦琼一间房。
　　有了昨天晚上在先，这会儿众人对此也算是默认了的。

　　几乎是一沾枕头钱多多就睡着了，梦境紧随其后。
　　在梦中，钱多多再次回到了之前的赶尸客栈。

　　行僵再次出现，但是这一次她起来去喊秦琼时，却怎么也喊不醒。
　　而且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外面的行僵即便是隔着落地窗，仍旧发现了他们。

　　四目相对，那行僵有一只眼珠子还半悬在眼眶外。
　　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钱多多明确看到他那犹如看见猎物一般的目光，贪婪，兴奋。
　　这一刻，钱多多只觉得头皮发麻，自己的心跳声更是大到在脑海中不断回响。

　　眼看那行僵嘶吼着就要打破落地窗而入，床上的秦琼却仍旧似睡死了一般，钱多多心急如焚。
　　理智告诉她赶紧逃，但是她若跑了秦琼怎么办？
　　他只是一个凡人，等到那行僵跑进来，现在的他无异于待宰羔羊......

　　“砰砰砰。”外面的行僵在砸窗户了，钱多多双眼发红，她站起身子，再看了一眼床上之人。
　　没有时间犹豫了。

　　钱多多哆嗦着身子，从自己贴身小挎包里摸出之前邱沛给她的黄符。
　　钱多多告诉自己，只要自己撑一下，按照昨天晚上的情景，再等几分钟邱沛就过来了。
　　只要撑过去就行，钱多多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甚至这只是一个梦而已，不要怕......

　　终于，落地窗再也受不住，应声而碎。
　　几乎是同时，那行僵就扑了过来。
　　钱多多鼻尖刚飘过一股腥臭味，那行僵就来到了跟前。

　　钱多多吓得一瞬间就将手中的黄符全都撒了出去。
　　那行僵不察，被黄符撒了个正着，一道凄厉的响声就似在钱多多耳边炸开。
　　钱多多受不住，双手捂耳蹲了下来。

　　但终究这黄符只是钱多多随手撒的，等到黄符落地，那行僵更加狂怒，看着钱多多的目光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他嘶吼着就要冲钱多多而去。

　　钱多多根本闪躲不及，一瞬间就被行僵扑倒在地。
　　钱多多拼命挣扎，但是她这点力气跟身上的行僵相比无异于小儿科。
　　因为离得太近，那行僵身上的腐烂腥臭味全都扑了过来，钱多多避无可避，明明害怕的要命，胃里还因恶心不停抽搐着。

　　那行僵张开嘴，冲着钱多多的脖子就要咬下去。
　　钱多多恍惚中觉得，若真的被咬到，自己可能真的会在这梦境中死去......

　　一瞬间，绝望似潮涌一般，彻底淹没钱多多。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精神病院，在那里，自己犹如一座孤岛，她不能告诉别人自己看到的，经历的，因为那样只会让别人更加远离她，只会把情况搞的更加糟糕。
　　小小的钱多多，只能瑟缩在一角，咬紧牙关，任恐惧将自己淹没。
　　初时她还不懂得掩藏，但是后来她学会了，而且越做越好，只要自己没有任何反应，黑夜总会过去的......

　　这种恐惧的感觉钱多多太熟悉了，熟悉到她现在开始厌烦了。
　　钱多多睁开眼睛，眼神充满了坚毅果决。
　　她的手不停在周围摸着，似是摸到了一把匕首，钱多多想都不想冲着那行僵的脑门奋力扎了过去。

　　那一刻，看着距离不到自己十公分那张行僵的脸，钱多多心中竟然不再害怕。
　　莫名的，钱多多就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发生了质的变化。
　　说不清道不明，但是钱多多就是有这种感觉......

　　没等钱多多再回味，耳边传来一道声音，低低的唤着她。
　　“多多醒醒，我们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是秦琼的声音。
　　他醒了吗？钱多多还想扭头去看，但是下一秒她睁开眼睛就看到秦琼站在她床头前。

　　看着她一脸恍惚的模样，秦琼只当她没睡醒，这会儿还在困顿中。
　　“快醒醒，今晚咱们要进苗王城。”

　　“苗王城？”钱多多不解的开口，“那是哪里？”
　　秦琼笑，看着她朦朦胧胧的样子，就似等着人去rua的猫儿一般。
　　终是没忍住，秦琼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我们要去吴小哥那里。”

　　钱多多还是一脸茫然。
　　秦琼好脾气继续道：“你忘了他们赶尸一族的老祖宗了吗？咱们现在就要去他们的祖地。”

　　提到那位老祖宗，钱多多瞬间清醒了。
　　虽然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何会给赶尸一族有此错觉，但是当时人家能请到家门口了，考虑到之前她和秦琼遭遇的绑架之事，钱多多还是同意跟了过来。

　　钱多多还是懂得的，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而且，对于她自己，她也充满了疑惑......

　　这些天她看了很多道家古籍，其中就讲到，世间万物自有缘法。
　　钱多多不再抗拒，不再躲避。
　　她在学习，学习如何坦然面对。好在她身边有人陪着她，给她支持，等她成长。

　　想到这里钱多多心里就似吃了糖一般。
　　“好，我们一起去。”

　　小姑娘软软的，傻傻的，眼眸深处是全然的依赖和信任。
　　秦琼嘴角微扬，“赶紧起来。”

　　十分钟之后钱多多就跟着秦琼下了楼。
　　众人在后院集合。

　　山里叶凉，吴小哥透过额前的刘海看向走来的钱多多。
　　她脚上蹬着方便行走的运动鞋，牛仔裤加白T恤，外面加了一件白色运动外套，长长的头发不似之前披散在脑后，而是高高的扎了起来。
　　最明显是她身上的神采，不再是那种小心翼翼的，怯生生的小可怜模样，此刻的她眼神明亮，整个人就似被擦拭掉表面灰尘的珠宝，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吴小哥不知她刚才经历了什么，心中有好奇，但是并未诉诸于口。
　　总归她状态越好对他们也越有利。

　　老祖宗的状态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倘若真到了那一天，他们这一族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但是在如今的社会背景下，这些东西恐怕就真的要消息殆尽了吧。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老祖宗力量的可怕。

　　不想再被这些情绪操控，吴小哥轻轻晃动了一下头部，试图将脑海中的那份悲凉摇散。
　　“出发吧。”

　　这一次他们并未开车，众人跟着他行走在深夜的古镇中。
　　此刻除了他们，街上再无一人，偶尔有那贪食的野猫因为抢食“喵呜”着，没有了白日的喧哗，在青石板铺路的街道上行走着，钱多多只觉得心里惴惴的。

　　古镇环水而建，钱多多他们一路往东，十多分钟之后便到了水边。
　　此刻水中停靠着一艘木船。
　　因为黑衣人跟着，他们这拨人就分了两船。

　　钱多多和秦琼、邱沛还有吴小哥一艘船，陈胖子和陈老三还有黑衣人一艘船。
　　木船顺着江水而流。
　　钱多多还没有坐过这种木船，大半夜的被人喊醒，过了那个劲儿，现在反倒精神了起来。
　　“吴小哥，为什么要这个时间去你们族地？咱们之前吃了饭后怎么没走？”

　　她难得主动找自己说话，吴小哥瞥了她一眼，而后将视线又转回木船前的水面。
　　“我们族地并不与外面相通，只有在子时才能通过法门进去。”

　　钱多多半知半解的点了点脑袋，而后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眼下刚过十二点，可不就是子时。
　　钱多多再次开口：“那法门在哪儿呢？”

　　一旁的邱沛哂笑一声，“多多你还真是单‘蠢’的可以，既然吴小哥带着我们来乘船，这法门自然就在这条江上。”
　　他那个“蠢”字咬得很重，船上之人都听出他对钱多多的调侃，好在钱多多也不生气，她看看邱沛，再看向吴小哥。
　　吴小哥无奈的点了点头，他本来就没想瞒，而且也瞒不住。

　　船继续向前行驶，平稳而快速。
　　钱多多与他们一起站立在船头，感受着水面上清冷的风，分外舒爽，就连两边参差错落的水草绿植，现在瞧过去也顺眼的紧。
　　心中不禁感慨，怪不得有人喜欢夜游，眼下看来只要摒弃了自己心中之前的恐慌和偏见，夜游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约莫十来分钟，江面越来越窄，到最后差不多只有两米的宽度。
　　看着前面陡然降落的坑道，钱多多眼中一片惊诧。
　　“吴小哥你确定咱们没走错？”

　　对于钱多多的反应吴小哥倒不意外，“这就是进出我们族地的法门。”
　　钱多多仍旧一脸不可思议，这个坡度堪比瀑布了好吧，这么陡峭别说他们这木船，就是再坚固的船也会翻船的。

　　“没事的。”吴小哥难得再次开口，但是安慰人的话他也不擅长，不过等走过之后一切便有了真章，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多多你不要怕，”邱沛将话头接过去，“法门嘛，肯定就要有蹊跷，要不然被人轻易发现了，还算什么法门。”说着，邱沛看向吴小哥，话锋一转，“而且既然吴小哥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会把我们往阴沟里带，毕竟他们还指着你去救他们老祖宗呢，你说是不是啊吴小哥？”

　　吴小哥眼神转暗，“邱少说的是，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儿就见分晓了。”
　　如此钱多多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是心中还是很紧张，这一次根本不容秦琼拒绝，她攥紧秦琼的衣角，坚决不松手。

　　小姑娘脸上的紧张十足，秦琼看了看她手中已然变皱的衣角，什么话也没说，任由她去了。
　　很快，木船便行到了瀑布口，钱多多深吸一口气，闭紧了双眼。

　　想象中因为巨大的落差而出现的失重感并没有出现，但是胸口因为陡然入水而产生的憋闷感夺得了钱多多全部的心神。
　　自己的脚还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正在拖着她不停往下落。
　　钱多多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水质很清澈，钱多多眨眨眼适应了一下，这才开始环顾四周。
　　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钱多多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头，登时心跳吓到失衡。

　　丰满的一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