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新泽天涯

19、重生

　　天还未亮，当张玉琴来到灵堂的时候，灵堂里已经挤满了人。
　　她还没有看到人群中的沈千桦。
　　“告诉老太太了吗？”她对身边的女儿问道，而沈千橒摇了摇头，“暂时先不要告诉她，免得吓到她老人家。”
　　很显然，她不相信回来的人是沈千桦。她穿过人群，来到了沈老爷的灵枢前，这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一瞬间，她呆住了。
　　沈千桦正在给爷爷上香，三叩首之后，缓缓地站了起来，回头，与她的目光相撞了。

　　（也许千桦这时候已经想到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将是他接下来最强劲的对手。
　　——摘自何明亮硬面抄第二本，保罗司丹回忆录）

　　（其实张玉琴在这时候心里的恐惧是打败了无神论的念头，沈千桦的这张脸她太熟悉了，只不过，也变化了太多，不仅仅是变得像鬼魂一般的惨白，而且更变得冷漠，成熟，还有孤傲。他的眼神虽然静如止水，但是却如无声一般在向沈家宣告：我，沈千桦，回来了！
　　——摘自文宾达邮箱文档）

　　“你好，千桦。”张玉琴好不容易吐出这句话来。
　　“你好，二婶。”沈千桦淡淡笑道，“怎么，侄儿回来了，二婶好像不太高兴？”
　　这句话由沈千桦说出来，顷刻间，人群中免不了出现了尴尬的气氛。“哪……哪有！”沈千棣赶忙站到了两人中间，笑着缓和着气氛，“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娘是太吃惊了，太高兴了，所以说不出话来了。”然后回头对母亲和姐姐说道，“是吧，娘，姐！”
　　沈千橒在一旁赶快扶住母亲，然后慌忙点了点头。“是啊，千桦，你回来得这么晚，赶快去洗洗休息了吧！”然后对弟弟说道，“千棣，我先陪娘回去了！”
　　很明显张玉琴不愿意走，她当然更希望能够近距离看看面前的沈千桦，无论他是人是鬼，他回来了，也就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人群并没有散去，除了没有休息的家仆，还有各房的太太少爷小姐们。凌瀚缘拿来毛毯，披在儿子的身上，又将另外一床毛毯披在了沈千棣的身上，在两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千桦少爷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旁边有下人在嘀咕着。
　　“谁知道呢？当真还魂了吧？”
　　“是谁允许你们在这里议论孙少爷的！”
　　一个北方口音的女子说话了，沈千桦往人群中看去，只见下人让开了一条道，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并没看他，而是回头向下人呵斥着：
　　“该干活儿的干活，该睡觉的睡觉！别在这儿围着，孙少爷回来了是不需要向你们通报的，少管主人家的事！”
　　沈千桦不认得她，但是从语气上听，这应该是某一房的妻妾。不过，妻的话，年龄未免太小；妾的话，大概只有钫家的妾有这种语气吧。
　　“千桦，这是二伯家的清荣婶。”凌瀚缘对儿子说道。
　　“清荣婶。”沈千桦站起身来，微微一鞠躬。
　　那清荣没有坐下来，对沈千桦淡淡一笑，回头对沈千棣说道：“该你守夜的，怎么跑这儿来了？赶快去把湿衣服换了，回老爷灵堂去。”
　　沈千棣点了点头，起身向沈千桦和凌瀚缘道了声再见，转身离开了。
　　等沈千棣走远之后，那清荣才在刚才沈千棣坐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常听老爷说起千桦少爷，只闻其人，未见其面，今天得以相见，果然，千桦少爷不同凡响呢。”
　　“清荣婶说笑了，”沈千桦笑道，“千桦，并没有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那清荣仔细打量着沈千桦的样子，和照片上的已大有不同，除了年龄上的差异之外，浑身泛着死气沉沉的白色也是一种变化，从他的身上再看不到照片上那种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如而代之的，是幽灵般的死沉之光。
　　“早点去休息吧。”言毕，那清荣站了起来，对凌瀚缘笑道，“四弟妹，你也是。”
　　从年龄上看，凌瀚缘显然大了那清荣太多，若是不论辈分，那清荣的年龄显然只够沈千桦称呼一声“姐姐”罢了。
　　凌瀚缘不由得低下头，摇了摇头。这时候，儿子冰冷的手伸过来，握紧了她的手。
　　“娘，在这个家里，你有我。”
　　他的脸上再次浮起淡淡的笑容，但是，在凌瀚缘看来，已经是那样的不同。

　　（让我想想当天晚上的张玉琴应该在做什么，她应该没有睡着觉，脑子里反复思索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或者是自己根本就是在做梦？抑或现在根本就还没有过年，而沈千桦如期回来了？或者着根本就是个骗局？不可能的！在现在的沈家里，有谁能骗得过自己的眼睛？敢骗当家的，除非这个人是不想活了！）
　　（我看到过沈千桦的照片，也许是黑白照片效果的原因，他浑身的白看起来是那样的不协调，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他就是一个刚刚故去的人，被爱他的家人画上妆，换上衣服，一起拍摄最后一张合影一般。）
　　（但是他和死人又不一样。）
　　（我看过许多的死人，即使死不瞑目的，但在死人的眼中也无法再度焕发出灵气来。）
　　（而沈千桦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却不一样，每一张照片，他的眼中总能放出犀利的光芒。）
　　（抑或这种眼神，正是在宣告他是沈家未来的当家人。
　　——摘自文宾达邮箱文档）

　　（我看到千桦的时候，他的模样的确令人不寒而栗。也许是这段时间内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彻底改变了他。
　　——摘自何明亮硬面抄第二本，保罗司丹回忆录）

　　沈千桦回家的第二天，锦都的天气居然出奇地放晴了。老太太坐上早餐桌，却发现当天的气氛出奇的沉闷。
　　孙子们一个都不啃声，全都埋着头。坐在隔壁桌的孙女、儿媳、孙媳们似乎也是这样子。
　　“怎么了？死气沉沉的！”老太太拿起了筷子，正准备夹菜，却看到迎面的门口，有个白色的身影端着菜盘走来，轻轻将菜盘放在了她的面前，然后在她斜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所有人就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待他座下后，老太太才缓缓抬起了头。
　　“奶奶，早，这是孙儿做的英国菜，您尝尝？”
　　老太太的手抖了起来，丢掉了筷子，脸上充满惊喜的表情。“千桦！我的千桦！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沈千桦重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三个兄弟，来到老太太的面前，轻轻单膝跪了下来。老太太捧着孙子苍白的脸，已经爬满皱纹的双眼中涌动出颤抖的泪花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太太哽咽着，用手抚摸着沈千桦白色的头发，也许是感觉到诧异，但是依然说道，“即使你只是魂魄回来了也罢，不要走，一定要陪着奶奶，送奶奶先走了，你再走，好吗？”
　　沈千桦笑着点了点头。
　　即使是魂回来了，也不要走。这是老太太的话，沈千桦听进去了，周围所有的人都听进去了。
　　老太太重新坐正了身子。
　　三个儿子没在，早餐的正桌上只有老太太和孙子们。老太太的左手边坐着长孙沈千杉，右手坐着钫家独子沈千棣，沈千杉的左边是刚刚坐下的沈千桦，沈千桦的对面，坐着他的弟弟沈千柏。
　　沈氏曾经是个人口众多的大家族，而到了这一代……老太太看看四个孙子，想着没在这里的四个儿子，不，现在只有三个儿子了。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千桦，这个孩子现在虽然坐在自己面前，但是，一个多月前自己已经被告知他的死讯，所以，自己一时半会儿还真弄不明白他是人是鬼。罢了，无论是人是鬼，她都希望他能够留下，直到自己走到尽头为止。
　　她苦笑了一下，不然的话，她还真不知道下地以后，见到儿子祖锡该怎么回答他。
　　面对孙子的变化，她不敢过问。因为她曾听道士说，死不瞑目魂归故里的鬼魂们往往不知道自己已经去世了，但如果被人提及了，那么他将烟消云散，万劫不复。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对于沈千桦的归来都表现的那么淡定，在那种时代，迎接他的更多的应该是恐惧的尖叫声吧。但是，我没有听到任何这样的传闻。街坊之间只说，千桦少爷并不甘心死在异国的海上，所以他回来了。）
　　（如果真的只是魂归故里，那么，我想我就解释不了后来的秋汐奶奶和烷煌先生了吧。
　　——摘自文宾达邮箱文档）

　　（沈家的千桦少爷回家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我家来，据说父亲大人的反应比沈家老太太的反映还激烈，当场吓得没晕过去，然后紧握着我手问，我们有没有对不起千桦少爷。我摇摇头，说，爹，你放心，我们家待千桦少爷都是如同儿子般的。）
　　（爹听说了消息还好，小妹听说了消息之后，下了个全家人都反对的消息。（
　　（她要嫁给千桦少爷，无论他是生是死。）
　　（只有我和她姐姐没有投反对票，其中的原委我们明白。
　　——摘自何明亮硬面抄第二本，保罗司丹回忆录）

　　结果自然是，无论爱新觉罗家怎么反对，毓芳小姐还是披上了从英国带回来的婚纱，挽着沈千桦的手，走进了沈家的大门，成为了锡家的儿媳。
　　和五年前他们做伴郎伴娘时一样，白色的婚纱，白色的西装，唯一不同的，是沈千桦变了。
　　他那明朗的笑容没有了，浓黑的头发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惨白的面容，白色的头发，还有那看不出寓意的笑容。
　　沈家对于这个联姻是非常欢迎的，因为这意味着冲喜，在娶进毓芳小姐之后，老太太又做主给孙子娶进了两房小妾。
　　不知不觉的，一个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