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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卷一 长印 (5) ...

  •   轻松热闹的迎新晚会后,日子便如流水一样的过,一天到晚满满的课程,日复一日,感觉不出其中太大的区别。走读的同学下了晚自习就匆匆收拾东西回家。□□这样的住校生,却可以在教室多磨蹭半个小时再回宿舍。
      这半个小时,往往是同学们一天中最开心最放肆的时刻。
      “贺嘉源,别看了,成绩那么好了,还装什么积极?”
      随着说话声,一本练习簿朝贺嘉源头顶飞来,被他不动声色地侧头避过,随手掷回给了放暗器的人。
      “我说你这小子,看得那么认真,是在看书吗?是不是偷偷看班语然写给你的情书啊?”董强一击不中,不由分说地抢过贺嘉源手里的书,夸张地查阅着。
      贺嘉源索性伸了个懒腰,后背重重网桌上一靠,把□□吓了一跳。只听他不紧不慢地道:“我可不像某人,把章蘭的情书夹在物理练习册里。还糊里糊涂地交到老梆子办公桌上去了……”
      董强立马扑上来作势掐贺嘉源的脖子,“还不是你小子从中间捣鬼,害得我差点成了反面典型……”
      两个男孩就这样在前排无厘头地打闹起来,期间还夹杂着彼此听不真切的语声。
      “少拿班语然跟我说事,我们什么都没有……”
      “得了吧!骗鬼啊?有眼睛的谁看不出来?”
      “少胡说……”
      “贺嘉源,帮我看看这道题好吗?贺嘉源,你喜欢小食堂早晨的鸡蛋摊饼吗?要不要我帮你带啊?贺嘉源,这是我自己做的蛋糕,你尝尝好吃吗?贺嘉源贺嘉源……”
      董强学着班语然娇俏的言语,音调尖利怪异得像鬼。
      □□看着他们嘻嘻哈哈地追逐打闹,静静地出神。
      “贺嘉源!有人找!”门口一个男同学高亢的喊声让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朝门口聚拢。那里站着个胖胖的女生,见那么多道眼光都射向自己,她那本就肤色略深的脸上顿时更红一层。
      贺嘉源推开身前的董强,脚步沉稳地走到胖女生身前,绅士而礼貌地道:“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女生头垂得更低了,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道:“这个……别人托我给你的……”不由分说地将一件东西塞在贺嘉源手里,转身落荒而逃。
      贺嘉源踱回自己的座位,面无表情。董强立马跟过来,“你这小子,就爱在妞儿面前装正经,人模狗样的骗了不少纯情少女。”
      “滚!”
      “不过刚才那个,真是不咋地,不会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吧?”
      “董强你傻啊!”向飞过来凑趣,“那只是寨主手下的小喽啰。嘉源,给我看看你的拜帖呗。”原来这才是最终目的。
      贺嘉源不说话,手指轻轻一弹,那“拜帖”便朝向飞激射而去。向飞顺势抓在手里,“不是吧,折的这么复杂,从何下手啊?”
      董强忍不住一把抢过,“给我看看!靠,这怎么拆啊?”
      贺嘉源想伸手拿回自己的东西,董强闪躲着还在研究怎么拆。忽然哗啦一声,□□只觉得眼前一空,她那堆积如堡垒的书本练习册,被争抢的两人不小心带翻在了地上,纷纷扬扬洒满了前排的座位。
      董强眼看事情不妙,丢下手中的罪魁祸首,转身闪人。向飞更是早已不知去向。
      □□站起来走到前排,蹲下身去将散落的书本慢慢拾起摞整齐。忽然就有另一双手出现在她视野中,肤色白皙,指节修长。
      □□抬头,正对上贺嘉源温和略带歉意的目光,“对不起啊,我来帮你。”
      等他们把所有书本放归原位,贺嘉源忽然道:“你为什么要把书本摞得这么高?是为了在上课时方便躲在后面看小说吗?”
      □□笑着摇摇头,却没回答他的疑问。叫她怎么回答呢?其实根本没有为什么,只是她本能地想这样罢了。
      贺嘉源随手翻看着摆在最上面的一本英语练习册,“你也像班语然那样,喜欢看那些疯疯癫癫的言情小说吗?”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在明亮消失的瞬间,□□看到,他将那个折叠精致的心形的“拜帖”夹在了她的练习册中。
      “这么快就到熄灯的点了?”贺嘉源的语声略带沮丧,“我们一起回去吧,你有电筒吗?”
      □□又摇摇头,才想起他看不到,正要开口说我有但在宿舍,却见一道光柱忽然亮起,贺嘉源扬了扬手里的电筒,“那只好我送你回去啦。”
      他总是这样自信到自以为是吗?□□讷讷地想,不过她今天的确没有电筒。
      她简单收拾了随身物品,跟着那摇摇摆摆的电筒光一路下楼。在一个拐角处,贺嘉源忽然停住,让始终小心低头看台阶的□□差点撞在他身上。
      “我说,你怎么走那么慢啊?”贺嘉源回头抱怨,“是看不清台阶吗?那干嘛不跟我并排走?”
      “我……”一个字才刚出口,□□忽觉自己的右手被人牵住,摇摇摆摆地被牵引向前,使本要出口的话一下滞在了喉间。
      他的手大而温暖,指尖有常年练琴留下的茧痕,擦的她的掌心有点痒。
      □□就这样被贺嘉源托着,跌跌撞撞走出了漆黑一片的教学楼。到了有路灯的地方,贺嘉源放开了她,继续一个人在前走着,手中的电筒并没有收起,而是在那长长的一直延伸下去的路的前方,划出一圈圈跳动的光影。
      □□看着那光影,看着看着,就有了一种错觉,放佛那光影并不是来自他手里的电筒,而是自己出现在那里,跳动着旋转着,牵引着他们一路向前。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轻声说了再见,转身欲要上楼。
      “等等!”贺嘉源在身后叫住了她,“这里面的东西,你先帮我保存着。”
      □□愕然转头,看到他伸手递过来的,正是她的那本英语练习册。
      □□以为,第二天他就会将那个纸心拿回去,但事实并非她所料,整整三天,贺嘉源都没再提起。
      这天是周五,多数住校生也会在下学后整理东西回家度周末。上完最后一节化学课后,待班语然磨磨蹭蹭收好东西走出教室后,□□才用手里的笔轻轻捅了捅前面那个人的背。“你的东西还在我这呢?”
      他像触电了般转过头来狐疑地望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就是那天晚上,你夹在我英语练习册里的……”她边说边伸出手来,“你是不是忘了,还给你吧。”
      贺嘉源伸手接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忽然又一声不响丢回到她桌上。□□心下有点发慌,“我发誓,我没打开看过。”她急急为自己分辩。
      “你为什么不看?”
      “这……是别人写给你的,我不会看的。”
      “我没时间看,你看了讲给我听吧。”他说完站起身来,欲要离开。
      □□也忙跟着站起,疾声道:“这不行,还是你拿回去自己看吧。”
      “随便你吧,如果你不想讲给我听,就把它丢了吧。”话音随着他的人影一起消失在门口。
      □□无奈,颓丧地坐回到座位上,轻轻拿起那颗心,细细端详。浅紫色的信纸,边角印着薰衣草的图案,凑近一些,有暗香扑鼻。连情信都做的这样精致,该是个怎样的女孩啊?□□这样想着,真要丢了吗?她不免觉得可惜。那就打开来看看?
      这个想法一冒上来,立刻将私拆他人信件的道德谴责压了下去,何况也不算私拆吧,他不是已经允许了吗?
      事实上,是□□对那些追求贺嘉源的女生们会写些什么内容充满了好奇。她自己从没有写过情书,也没收到过男生的情书,好奇心驱使她小心翼翼揭开了这封“拜帖”的面纱。
      此刻,她望着窗外球场上正拼抢激烈的男孩,想到昨天的这个时候,自己像做贼般偷偷读着那封信的样子,自己都不觉好笑。□□啊□□,类似这样偷偷摸摸的恶作剧从前你不知做过多少,从不会心跳脸红过,如今却……
      她立刻打住思绪,不去想那些曾经的不愉快,从书本下抽出那封信,沿着折痕重新折好。“等下还是还给他让他自己看吧。”她自言自语,毕竟那上面的内容太丰富了,她怎么能复述明白?
      直到晚自习后,教室里人才逐渐少下来。董强和向飞都回家了,贺嘉源变得有些孤家寡人。他抱着那把从宿舍搬来的吉他,叮叮咚咚地弹着。这把吉他的音色十分悦耳,□□不止一次在路过男生宿舍楼前时听到过。此刻,它在他手中,奏出断断续续的调子。
      她等着。他似乎也是。
      教室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了。□□照例用笔捅了捅前面人的背,轻轻开口道:“那个,你还是自己拿去看吧。”
      贺嘉源不说话,拨弦的手却忽然顿住,“这个音符弹几拍?”
      “哦?”她反应了一下,“一拍半。不过也不用那么强求,这个本是歌曲,我那天用钢琴弹的,是有点改动的。如果这里两拍,后面变成附点,也是可以的。”
      贺嘉源按她的讲解又弹了几遍,□□拿不准他的意思,讪讪地不再开口。直到他似乎觉得弹的满意了,才将吉他放在一边,转回身,伸手拿走了那颗心。
      □□松一口气,开始收拾东西回宿舍。前面的贺嘉源伏在桌上,似乎在仔细的读信。她推推椅子站起来,正要开口告辞,他的声音却先响起来:“等等!”
      她一愣:“干嘛?”
      他迅速转身,将那两页紫色便签丢回到她桌上:“给你了。”
      “我不要……”她几乎是本能地开口。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她有点害怕,战战兢兢地将信纸拿在手里,下意识低头去看。
      他一下纵出座位的动作又把她吓一跳。“到时我等你给我答案。”他的人和他的吉他迅速在门外消失。
      □□莫名其妙,匆匆扫一眼手里的信,并没发现多了什么异样。当她再仔细看时,不禁吃了一惊,原本写着“贺嘉源”的地方变成了“□□”,最后的落款却变成了“贺嘉源”!
      □□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查阅后,才确定这两处果然是被他用涂改液修改过的。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厉害,脑中一片混沌,这是什么意思?恶作剧吗?
      那信的内容却在此刻一行行清晰映入她眼中。
      “……我第一次在迎新晚会上看到你,就有种特别的感觉……”
      “……请允许我一直把你偷偷放在心里……”
      “……我不敢奢望什么,你是那么优秀……”
      “……可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让你知道,有一个人,曾默默地喜欢着你……”
      “……如果你愿意,下周三的平安夜,晚自习后到操场边的旗杆下等我……”
      这最后一句许是改的匆忙,隐隐约约还看得见原作的笔迹。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直到熄灯躺上床后,她仍不敢相信,全班,甚至可以说是全年级最优秀的男孩,在向她表白?!
      她想不通,他喜欢自己什么?她不是最漂亮,成绩也不是最优秀,性格也不大方活泼,倔强与淡漠是她最常流露出的神情,与同龄人的那种清纯恬然格格不入……他究竟喜欢自己什么呢?
      这些问题,后来□□曾问过贺嘉源,那是在学期就要结束的时候,他们并肩坐在操场边的双杠上,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满全身。
      “是我第一次在剧场里看见你,你坐在钢琴前,弹的很认真。光线斜斜映在你脸上,神情是那么孤单而忧伤。当时我就有种冲动,心想这样美丽的女孩,应该有春天一样温暖明媚的笑容,我想让她快乐……”
      这是后话。
      高一那个平安夜,□□在晚自习后心怀忐忑地朝操场走,她不知道那个约定是否只是个恶作剧,还好他没写在愚人节的晚上,她这样开解自己。
      旗杆在望,她不由得慢下脚步,昏暗的光线使她难以确定那里是否有人。又走了一段距离,贺嘉源那颀长的身影映入她眼帘,她的心跳得自己都能听到。
      他显然正在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她一步步走近,他脸上现出一个夙愿得偿似的微笑。
      “你来了,我很开心。”
      “哦……”她喃喃,从背后拿出一张纸交在他手上。
      “这是?你给我的情书?”
      她慌忙摇头:“我没想到送你什么生日礼物,这个是那个曲子的谱子,我刚写好的……还有几个地方你弹的不太对。”
      他愕然,什么生日?继而哈哈大笑,“你个小傻瓜!”他用卷起的琴谱轻轻敲她脑袋,“那是当时看你要走,怕来不及了,后面的字就没改,你还全当真了啊!”
      整个过程就是这样。后来的后来她曾问他,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写一封告白信,却要冒用别人写给他的。他的回答很简单:“因为我不会写啊。我本来作文就不好,这样重要的东西,心情紧张了更加写不好,索性就借花献佛了。不过后来我又看那封信,觉得那人的文笔也跟我一样差劲,后悔没有仔细选封好点的,都是被它的外表欺骗了……”
      这样的表白方式,曾在后来他们闹矛盾时,被她拿来诟病他对她的情意,那些争吵与冷战固然叫人伤心,但花季岁月里最令人记忆深刻的,还是那些间谍般隐蔽交往带来的刺激与甜蜜。

  • 作者有话要说:  之所以修改,是觉得后面那一部分发起来更适合些
    原谅我写的时候并没想到细分章节,所以发起来不免手足无措
    再次就我糊里糊涂后知后觉的发文属性向看官们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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