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姬” ...
-
盘旋于铅色天空的猛禽看见了干枯芦苇丛中的那点深蓝，瞳孔一缩，迅速收拢双翅俯冲下去的同时，向它的主人发出一声提醒意味十足的鸣叫。
找到了！
它找到主人所要寻找的小家伙儿了！
“不论死活，把人带到我面前！”向众人下达命令的男人阴沉着脸，连他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这话中的悲愤——今天他们要找的人，杀了这男人唯一的儿子。
更何况……
“放肆无礼的家伙！放开我！”被难以用蛮力挣脱的钢线五花大绑着的人，因为自身体形娇小而被人像提兔子一样地提溜着，可“他”倔强的眼神里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对于自己现状的恐惧。
“他”乌发上原本拿来束发的发绳早已不知丢在了哪里，没有绣制任何家族纹样的深蓝色衣服也沾上了不少污泥，整个人活脱脱像只刚从泥塘里爬出来的河蟹，由于现在的气温并不算高，所以“他”发紫的嘴唇和微红的鼻尖在“他”苍白的小脸上显得格外……令人感到可笑。
这……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啊。
挟制着这孩子的人在想到这样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却做了那般残忍的事情，不禁蹙起了眉头，而他提着这孩子衣服的手也加大了些力度。
一片阴影掠过，是之前找到“猎物”的鹰飞回来了。它骄傲地立于主人的左臂，仰起头去蹭它主人伸向它的手，期待着能够得到主人的“奖赏”。
然而，这个周身气息阴冷的男人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去爱抚、去犒赏他的鹰，他只是用右手食指点了点这鹰尖锐的喙部，便抬起左臂重新让猎鹰飞走了。
直到猎鹰的身影成为天空中的一枚棋子大小的黑点时，男人才低眸把注意力转向浑身是泥的孩子，他一步、一步走得格外缓慢而沉重，似乎他迈出每一步的动作都能耗费掉他绝大部分力量一般。
提着孩子的人感受到了男人步履下极力抑制的复杂而又激烈的感情，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到了一丝畏惧——一种弱者面对强者来自本能的畏惧。
于是，他提着孩子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挪步子。
可男人却没有给他继续后退的可能——几乎就在一眨眼的工夫里，原本缓缓走来的男人，一下子就冲到了他和那孩子面前，抬手照着孩子的脸就是一记声音清脆到令人心颤的掌掴。
不过……
挨了一巴掌的孩子没有因为左脸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而发出一声哀嚎，“他”在一阵眩晕过后，舔了一下裂了道口子的嘴角，重新仰起头死死地盯着那个扇“他”耳光的男人。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男人打了，而且这样暴力的场景，才是“他”与对方真正的“日常”。
男人伸手一把捏住了孩子的下颚，在他记忆中，这孩子的眼神总是这样令人感到不喜，但今日此时，一切都不再是什么喜或不喜的问题了！他声音如同野兽低吼一般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芳江和琉奈？！”
男人突然哽住了，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这孩子会做出这种事的原因，只不过他以前从未把这孩子的这种想法认真当成一件问题来好好解决罢了，以至于让这原本只是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痕，迅速扩展成了今天这种难以挽回的局面。
“杀人偿命……”男人深吸一口气，闭上了他领敌人胆寒的红色眸子，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嘴唇微动，声音也变得轻弱了不少，“更何况你还残杀了你的！”男人想起这孩子与那两名死者的关系，居然停顿了下来，难得斟酌了一回用词，继续说道，“更何况你杀害的是你的族人，是你应该保护的族人呐！绿！”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男人口中喊出，孩子乌黑的瞳眸微微颤了一颤，“他”的鼻尖不知是因为天冷冻得微红，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造成的泛红，总之，呼出一口制造出短暂白雾的热气过后，这孩子竟然笑了……
笑得男人心中一片恐慌！
“绿，你——”男人闭上了嘴，皱着眉看着笑得甜美柔和的孩子，此刻在他眼中的不是这总是给他找事儿的孩子，而是……这孩子早逝的母亲赤椿——绿……不像赤椿为他诞下的双子中的松长得那么像他，绿更像赤椿一些。
这眉、这眼、这鼻、这唇……简直就像是横死的赤椿今生的转世一般！
令人愧疚到极端的厌恶。
“杀了我吧。”名为绿的孩子笑着对男人说道，“就如同你害死母亲那样，把我交给族人们去制裁、去欺辱吧，我亲爱的父亲大人呐！”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啊！虽然……男人很想这么吼回去，他真的很想揪着这孩子的耳朵大声地把这些都告诉“他”，可是告诉了……又能怎样呢？
男人转身，用不算洪亮却又能让在场的族人都能听清楚的音量说道：“带回去，一切按族规处理。”
听到自己亲生父亲命令的绿，趁抓着自己的族人一个不注意，奋力挣脱了对方的挟制，却因为身上还有勒入皮肉的钢线束缚，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但“他”对这地上的土灰、对这身体上的疼痛完全不介意。
“呵哈哈哈哈……宇智波斑！”绿的眼圈有些微红，声音也嘶哑了不少，“他”对着他记忆中那个人他十分熟悉的背影泄愤一般地嘶吼道，“你就是个懦夫！你是个连真心爱着你的人也无法守护的弱者！胆小鬼！负心汉！”
“若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做你的女儿！我一定要生为你一生的劲敌！成为你一生的阻碍！看着你堕入炼狱！”
绿……宇智波绿，现任族长宇智波斑的大女儿，家中姊妹间排行第二，上有同父异母的兄长宇智波芳江，下有被族人视为不祥双生子的同胞妹妹宇智波松。
“他”……不，应该是“她”，本是族中“血统”高贵的公主，却因为妒嫉之心过重，竟然对她的继母与兄长下了毒手。
残害族人之罪，毒.杀亲人之孽——都使绿丧失了族人因愧她的亡母赤椿而对她表现出来的怜惜。
“是不是……玩的有些过头了？绿。”柔绵却不失威严稳重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响起，引得大伙儿寻声望去，发现这个讲话人居然是他们族长的弟弟宇智波泉奈。
泉奈察觉到族人们投向他的视线后，眼睛眯起了一些，朝着绿趴着的地方不急不缓地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旁若无人地责备道：“大哥是个脑子不怎么好的笨蛋啦～小小绿你没事总惹他生气做什么？有时间总给你的笨蛋老爹找麻烦，还不如多和叔父我去修行一下你那惨不忍睹的火遁术呢。”
“你说对吧？大哥。”随意束着一条马尾辫的青年停下脚步，将头转向他的大哥宇智波斑，语气突然变得正经绿许多，接着说道，“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坏心思的家伙胆敢将残害亲族的罪名安在族内血统最为尊贵的宗家公主头上，但是——”
青年抬手朝人群后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亲信将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壮汉给带到了他面前，然后张口讲道：“这是风魔一族的探子，在他身上，我搜到了这个。”泉奈从袖管中取出了一张有几道折痕和薄薄一层粉末的黄纸。
这是……斑将泉奈递来的纸放在鼻子下一嗅，顿时脸色大变：“穑痢草的灰烬？！”
穑痢草本身是无毒，食草的家畜也可以用这种草来喂食，只不过——这草经火焚烧过的灰烬，俗称“穑痢灰”却是带有烈性剧.毒的！
宇智波一族作为时下忍界中以火遁术和写轮眼闻名的忍者家族，也常常会利用这种植物特殊的性状改变来实现伤敌的目的。
“既然真凶已经找到了——”泉奈走近趴在地上的孩子，伸手替对方把遮住她眼睛的湿发扒拉开，在看到那抹代表着力量与诅咒的猩红时，发出了一声短暂的惊讶，“绿……绿她开眼了！”
斑呆愣了片刻，喃喃地问道：“什么？”他并不是没有听清泉奈说了什么，以他身为忍者的优秀听力，他怎么可能没听清他的弟弟刚才说了什么？！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胸腔中丧妻失子的悲痛瞬时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给冲淡了不少！
他的女儿……不……
绿果然是拥有宇智波最古老宗家血脉的孩子，她的天赋、她的资质、她人生中的一切起点，从一开始就与旁人不同！
绿——是宇智波一族真正能够被称为“姬”的女孩儿，而这“姬”正是他宇智波斑的女孩儿！是与他血脉相连、这辈子也无法斩断的羁绊！
仿佛是忘记了先前这孩子不敬放肆的言辞一般，男人激动地推开挡在他和绿之间的弟弟，用他戴着皮质手套的大手三两下扒开孩子脸上沾着污泥的乱发，在确实看到对方赤色双目中颤抖不止的一勾玉后，他将这孩子大力拥入了怀中，并在其耳边低语道：“合上你的眼睛吧……只要有我在，我发誓我不会让任何人对你不利的。”
说完，男人抱着自己的孩子站直了身子，扭头对他身后的弟弟吩咐道：“芳江和琉奈的事……就由你来打理吧。”
被点到名字的青年眸子一转将族人们的反应扫了一遍，暗自记下了几个人的名字后，垂首顺从地回复道：“大哥放心，为兄长解忧是作为‘弟弟’的分内之事。”
“嗯。”斑对泉奈的回应十分满意，他抱着瑟瑟发抖的女儿又花时间和几个亲信族人交代了一些事情，在感受到自己怀里孩子原本微凉的体温回温速度有些诡异后，他才与族内有威望的老前辈们告别，独自一人抱着孩子先回族地去了。
被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务的泉奈望着自家大哥离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真是个不堪忍耐的蠢孩子呀。
“唔唔唔……啊啊啊——！”先前被捆绑着的探子突然挣脱了族人的束缚，凄厉异常地嘶吼了一声后，“扑通”一下就栽倒在了地上，口吐血沫地浑身抽搐了几下后，竟然彻底没了生气。
侧过头轻瞥了一眼地上死状惨烈的探子，泉奈不惊不急地开口讲道：“畏罪自.杀了么……算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死。”
年轻一些的族人见状，不禁变得骂骂咧咧起来，责怪泉奈的亲信没能在抓到这人时，去仔细检查一下他口中有没有用来自尽的药丸。
可目前在场的族人中有位岁数大的老者眯眼仔细观察了一下那暴毙探子的死状，然后不动声色地把头给转到了一旁——那是穑痢灰口服过量以后的反应。
而忍界中……不，是宇智波一族中会如此使用穑痢灰的……
老人佝偻起背部咳嗽了几声，他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宇智波泉奈的注意，青年面带担忧地朝老者走去，站定后一边抬手轻轻拍打着老人的背部替对方顺气，一边说道：“近日天凉风邪，若没什么大事，您老人家还是在族地里多带带您刚学会走路的小孙子吧，省得下人们手脚不利落，让您的独孙磕着碰着的。像这些污七八糟的小事，您就放心地交给我们这些晚辈来做吧。”
“啪。”
青年拍打下这轻柔却不失份量的最后一掌，让老人身子一僵，他的额头上刚冒出来的细汗也隐约可见——这……
才是他们家族二把手的真面目。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