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尽锁魂灵》miuou

2、水因

　　喧闹夜市，亮眼的红色灯笼下，孩子仰着头，却闭着双眼。
　　“走了，水因，大官人要骂了！”另一个孩子一把拖住他的手，拽向街市尽头的院落。

　　“大官人回了没？”一进院落，原本不发一言，沉默面无表情的水因，扬起了轻巧的笑容，向大门处的门房打听。
　　“没呢，这次事儿大，州郡家里做寿，什么时候回来没准。”门房淡淡的说。
　　“哦……这样啊，那，谢了，全大哥。”水因笑得越发欢快，但门房依旧淡淡的。
　　等水因一离开，一旁的另一个门房凑上前问：“好俊的小子哟，好歹以后会红上阵子吧！全哥，怎么对他这么冷淡？”
　　全哥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那小子，别看他那样子，这院子里，属他资格最老，性子深着呢！”
　　“啥？！资格最老？那小子横竖看顶多十来岁吧？”
　　“他是园子刚开的时候，被人放门边的，长多少岁，就呆了多少年，这园子的公子，3、5年一换，今年他15了，他看着换的公子好几茬了，早学油滑了。跟你说啊，现在红极的大官人，凶狠，是在面上，过了也就算了；这小子，是阴狠，坏在骨子里，害了不知道多少人了！你新来的，防着他点没坏处！”全哥边说边往里面看，戒备着。
　　“真的？”新来的觉得心里犯怵。
　　“真的，前些时候来了个算命仙，一看就说那小子命不长，报应，打他懂事起，估摸着就没做什么好事！早死了投胎早清净！”全哥说到气愤处，还是不忘打量里面。

　　“早死了投胎早清净……呵呵，呵呵……”水因倚着栏杆，闭着眼睛，面上带着灿烂的笑。
　　“又发痴了，我说水因，你傻躲这里做什么呢？这大好时候不做生意了？”声音从头顶传来。
　　水因懒懒的张开眼睛，一脸媚笑：“落衣，你说，我还得活多久呀！”
　　“傻子！尽想这些，跟你说认命，你偏想”落衣说着坐了下来，贴在水因旁边“难得大官人不在，你不能轻松点呀！”说着，叹了口气。
　　水因笑着摇头：“不想，活一日，就笑一日，笑多了，还不如哭。刚才……全哥又说了‘早死了投胎早清净’，落衣，你说，死了多好呀！”
　　“那混球，又乱说了，风坡的死又跟你没关系，他还真认死理了！我找他去！”落衣说着站了起来。
　　“做什么呀！”水因一把抓住落衣“好歹风坡也是为我去偷客人东西才杀了人嘛，也脱不了关系，干嘛去争呀！我倒希望算命仙说的是真的，早点清净了……”
　　落衣无奈的摇头，还是坐了下来“傻子，不是你的错！”
　　“出生，被丢弃，还是被丢弃在园子门边，被园子养大，接客，赚钱，害别人死去……有些人，活着，就是错……”水因边说边仰起头“我也会觉得悲伤呀！可是，我哭不出来，真的，落衣，我哭不出来……在园子里，只学会了笑……”

　　第二天一大早，落衣被园子里嘈杂的声音吵醒，穿上衣服推开门，发现离自己屋子不远的水池边围满了人。
　　“怎么了？”落衣凑上去，只看见水池中漂着一个人，他吓得捂住了嘴。
　　“这可怎么好，大清早的……”大官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脸上的浓妆还没卸掉，站在水池边，夸张的表情跟浓妆看起来特别别扭。
　　“都围着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大全，你愣着做什么，还不把那东西捞起来埋了！”管事嬷嬷一出来，大家都散开了。
　　落衣也想着快些离开。这时，拿了长竿子来的全哥嘟囔着从他旁边经过：“报应，才说就死了，还不是报应！该！”
　　落衣立刻回头，一把抓住全哥，“全大哥，那……那里面的……是，是……”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做尽坏事的丧星嘛！昨天还说报应来着，算命仙说得真准，这祸水活不过十五……”落衣的手松开了，全哥还是继续嘟囔着，开始打捞水池中的尸体“真准，还真没活过十五，死得该！”
　　落衣失魂落魄的回到屋子，狠狠的关上门。

　　3个月前，新来了个门房，叫风坡，是全哥的远房亲戚。风坡是乡下人，刚来这风月之地，不久就迷上了笑得勾人的水因。那风坡对水因真是迷上了，只要看见水因对他笑，就失魂，动不动就被全哥骂。
　　1个月前，一个客人原本许了水因一样稀罕的首饰，但后来又看上大官人了，就又把首饰许了大官人。风坡知道后，去偷了放到水因屋子里。这偷了就偷了，在这种地方原本也是小事，问题是，偷的是被客人发现了，情急之下，风坡杀了客人，这事当时闹得满城风雨。
　　一向心黑手狠的园子老板为了自己园子的声誉，把风坡活活打死，让客人亲属泄了恨。而对自己从小养大，正是挣钱好时候的水因，就没过问。
　　全哥不服，不单是为了风坡的惨死，也是因为那是自己的亲戚，丢不下面子，到处传扬是水因教唆，还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个“算命仙”给水因卜了卦，说是心狠命薄，活不过十五。
　　但全哥闹腾归闹腾，园子里的人都明白怎么回事，所以水因的死，的确很离奇。
　　不过，再怎么离奇，一个从小长在园子里的弃婴的死也不会引起谁的兴趣，不会有人去调查，去寻一个理由。尸体捞上来，草草埋了，事情就算完结了。

　　“水因……”落衣蹲在门扇后，轻轻的喊了声，知道再不会有回答了，“你解脱了，不用笑了，在地下，好好的哭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