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蕴》鹿比西

17、第17章：生辰（二）

　　龙蕴微微一眯眼睛，娇媚的眼睛略为狭长：“不记得。”
　　“龙姑娘的记性反倒是不好。那我便替你回忆起罢。”刘之矣定定地看着龙蕴，有一缕头发沾在她的颊间，于是他抬起手来帮她拨开。而女人的表情又是嫌恶。
　　“约莫九个月前，我第一次去明谷请龙姑娘。那时候你并不见我。约莫五月前，我再去明谷内请龙姑娘，你仍不见我。”刘之矣微微一眯眼，他仔细看着女人脸上的嫌恶，“可是三个月前，我再见龙姑娘时，你给我了一副毒药。叫我别再来烦你。”
　　龙蕴看着刘之矣：小肚鸡肠的刘之矣，果然把这些拒绝的事情记得清楚。
　　刘之矣的一双手，又覆在了龙蕴的脸上：“你不好奇吗？我用那副毒药做了些什么？”
　　龙蕴一笑，脸微微一侧，抛开了刘之矣的手：“大人，我既敢把毒药给你，便不会惧你会用来做些什么。”
　　眼前这个女人唇边的红晕，又显得如此动人了。
　　刘之矣也笑了，而女人的下一句话，更是勾起他心中暴虐的一丝爱意——这个女人果然看得透他。
　　“大人，我的毒药既帮您除掉了父兄，是功臣一名。”龙蕴的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您又何必为难我去猜呢？”
　　这里，他将龙蕴带来的这个悬崖，才是他父亲与哥哥真正的墓地。这里才是他野心真正的起点。
　　而刘之矣自己生辰这一日，他之所以会到这里来，一半是炫耀，一半是不屑。
　　他的眼神直直地看着滚滚深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们能奈我何？”
　　龙蕴可没闲工夫懂他这番心思。
　　这时候刘之矣才回过神来，他重新走到了那悬崖边去，脚边石子滚落跌进深谷，他的眼神又黑又暗又绵延：“父亲，大哥。我得谢谢你们，给我一个这么好的余杭城。”
　　他刘之矣的野心才刚刚开始而已。
　　“城主大人，您能放我下山去了吗？”龙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不打算跟刘之矣更多交流。
　　可是刘之矣不允许，在他想要倾诉的时候，这个女人凭什么不听他说？
　　他从悬崖边上退了回来，定定地看着龙蕴，他将眉毛一抬狠狠对她说道：“听，我，说。”
　　刘之矣有病。龙蕴又翻了一个白眼。
　　若是年少无知时，她会觉得刘之矣这霸道十分吸引，只是现在没了爱情和崇拜，龙蕴便只有白眼了。
　　眼前男人见不得这不屑，他又将手拧在了龙蕴的脖颈上，他说：“听！我！说！”
　　二人距离足够近，龙蕴还看见刘之矣眼中血丝，心里想到他定是在为军备之事操心，想得夜里睡不着觉罢。她便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刘之矣不悦。
　　“城主大人，我这嘴巴可管不住秘密。要紧事可切莫与我说。”龙蕴好不容易忍住笑，但她一直想着刘之矣吃瘪的样子，便越想笑得越美。

　　见眼前女人笑得这么美，刘之矣想要倾诉的想法丧失了一大半，便长袖一拂，淡漠地下山去了。
　　这一上山一下山，龙蕴已经是一身狼狈了。
　　跟着刘之矣回到刘府时候，整个刘府已经是张灯结彩了，府前车水马龙，余杭城内的富贵之人，全都聚集在了刘府，府内歌舞升平，舞姬甩着盈盈水袖媚眼袭人。谈笑之声不绝于耳。
　　大部分宾客之间假装熟悉，却在谈着攀比的事情。
　　他在说送了什么大礼。他又在说他的大礼可比金钱贵重。另外一个他又在说他这礼物，城主大人十分喜欢。
　　少部分的宾客眼神都被妖艳娇媚的舞姬夺了去，眼神只露在舞姬露出的光洁肌肤上。
　　回到刘府之后，龙蕴也没心思跟刘之矣在外周旋。他去与客人社交，龙蕴便呆在房内绣月亮。
　　她原本想要卸下这一身碍手碍脚的装束，两个丫鬟却跪在地上，央求着龙蕴不要。想来刘之矣真要把她作为囚鸟来养了？
　　那便罢了。
　　龙蕴觉得困顿，便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儿。外面世界载歌载舞，也再不关她什么事。
　　她睡得迷迷糊糊，还做起了梦来。梦里可没有什么刘之矣了，梦里她还站在谢城巡查房内，那傻乎乎的城主倒在地上，他有意识却不能动弹，只得跟她大眼瞪小眼。梦里龙蕴正想要再上下其手一番，见那城主一副惊恐的模样，她觉得十分好笑。睡梦之中竟笑出了声音来。
　　这时候刘之矣推门而入了——他今天可要宣布一件大事情，而他有些好奇龙蕴会作何表情。便也不再与宾客周旋，刘之矣便到了龙蕴卧房，想把她拽到人群之中去。
　　刚一进门，便见着那美人趴在桌上小憩，看起来睡得正香，居然还笑出了声音来？
　　龙蕴不带讽刺与嘲笑的纯粹笑容，刘之矣这是第一次见到。但是这笑容让他不开心，不舒服。
　　于是刘之矣略一皱眉，便将龙蕴拽了起来。原本还在美梦的龙蕴，只感受到背部一片刺痛，不悦地睁开眼睛，一见面前一个立着的刘之矣。她脸上的不悦藏都藏不住：“城主大人。”
　　刘之矣见着龙蕴脸上表情变换莫测，方才梦中还在微笑，现在一见着是他，眉头又再皱了起来。他的不悦更深沉了。
　　他的眼神一低，看了一眼龙蕴：“出来。”
　　这一世的刘之矣，怎么这么幼稚。龙蕴心中一想，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将龙蕴拽出房间之后，刘之矣便开始在宾客面前发表讲话了。他先是假惺惺地感怀了一下父兄之事，再发表了余杭今后的战略发展，最后感谢群众今天给面子光临。刘之矣享受着所有人的瞩目，他的眼神从人群之中搜寻了一番，终于找到躲在最后，哈欠连天的龙蕴。
　　而龙蕴也觉察到了他的目光，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
　　是时候了。刘之矣想道。
　　于是他脸上一个十足复杂的表情：“家中父兄已逝，硕大余杭便只余留我一人，我理应守孝，却不能弃整个余杭不顾。如今乱世当道，又有嚣国虎视眈眈。”
　　刘之矣叹了一声气：“现今嚣国易家有意将女许配于我，嚣国的易家能为我余杭提供足够好处。”
　　刘之矣故作为难的样子：“本应还在守孝时候，不应再娶妻。但为了整个余杭今后的和平与生计，我只得担下这大逆不道之事了。”
　　假惺惺。
　　宾客自然听出眼前城主的言下之意，但是他们也听出了自己的好处来，纷纷说道：“想来老城主，也会原谅了您。毕竟大人是为余杭思虑。”
　　谄媚。
　　所以刘之矣是在宣布，他将与嚣国易家之女结亲。他的眼神游离，最后落在了龙蕴的脸上，想在她脸上瞧出一丝一毫的嫉妒来。
　　可是这事既与前世相同，那瞧着龙蕴的脸上，还能生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呢？
　　不过是面无表情的同一张脸罢了。
　　但是很快，笑容从她的脸上溢了出来。
　　刘之矣远远看见人群之中的龙蕴，她的红唇微微张合，吐出了无声的两个字：
　　恭，喜。
　　看见这两个字。原本洋溢在刘之矣脸上的喜悦，消散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