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梦》时乤

25、 第二十五章 痴缠（六）

　　司徒奕带着念业在在一个山村里停留，起初念业是不知道流落于时间的世界有什么不同的，因为从未在一个地方停留，看不出区别。

　　但是在古同村待了三天，念业终于明白错在了哪里，这个世界，被困在某一天，始终没有前进。

　　是的，世界仿佛按了重启，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所以村子里的人每次醒来都不记得她们，所以杀了家畜，死了人的，都会在第二天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他们也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只以为是新的一天，可念业却知道，他们已经重复了无数个这一天。

　　其实想想，无知的以为是新的一天，总比明白的看着世界停滞不前，而自己的记忆却一天一天的累积要好啊。

　　人如果知道做什么都无用，都没有变化后，首先是放纵，然后是堕落，最后，整颗心也便都扭曲了，因为他们无所不能，却看不到明天。

　　“看到了么，念，流落于时间的世界，被时间彻底遗忘了，原本他们的意识会超脱于时间的束缚，忘不了每一个重复的今天，但是，我可不想要那么多负面的情绪”司徒奕微微一笑，他总是很好的牵着念业，好像对待自己最爱的情人。

　　可念业知道，他如白江一样，只是需要一个陪他的看客，宣泄百世以来无人知晓的布置，他只是需要有人听他说些什么，却不会坏了他的布置。

　　司徒空跟着梦莹一起出现在他的世界，已经是个意外，不过无所谓，他百世的布置，容得下这意外。

　　就在看了那些人重复了一个月的生活后，司徒奕带着念业又出发了，这次她看到的，是有些颓然的时谷，他毕竟是养了念业十多年的人。

　　“时大人，好久不见”司徒奕有些轻挑的看着时谷，念业未曾想，司徒奕居然认识时谷。

　　“司徒，你这样做，神王不会放过你的”时谷冷冷的看着司徒奕，带着高傲。

　　“时大人说笑了，我们，不过是彼此而已”司徒奕似乎心情不错，从见到时谷的颓然，他就莫名的高兴了。

　　念业想，司徒奕是翼王朝最终覆灭的因，也是以后生灵涂炭的因，但是最终要落入地狱的，却不止他，还有造就他出现的神王。

　　这是神王欠他的因，最终他回报神王的果。他们都没有好下场，司徒欠下的业，由他们平分承担。

　　显然神王对地狱的研究不如司徒奕来的深，所以最终，司徒奕用彻底消散将所有的因果投在了神王身上，让他在痛苦余生后，还要在地狱受刑。

　　真是个可怕的人，念业想，神王一定很后悔当初的决定，司徒奕太聪明，竟然能转嫁了因果，逃开了地狱的责罚。

　　可佛不是说，天道公正么，那犯了错的人，怎么可以逃开惩罚？念业想，等回去了，一定要问问佛。

　　“神王已经妥协，你究竟还要怎样？”

　　“拜神王所赐，我可是恨她入骨，你说我要如何？”时谷越是生气，司徒奕就越是开心，“你不过是他的一丝神念，代表不了他，也阻止不了我”

　　“好了，时大人，你的乖女儿，可就要回来了呢”？司徒奕带着念业离去，这个世界，唯独时谷记得一切，因为是神王下放的神念，受到时间的冲击，记起了神王交付的使命。

　　司徒奕没去看时谷气急败坏的样子，本来这就是神王设的局，他只是在局中博出了一线生机，又把神王拉入了他自己设的局中而已。

　　以小博大，这就是司徒奕。

　　“它怎会流落于时间中？”念业跟着佛，只知道时间是不可以倒流的，她以为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是没有什么可以违逆的。

　　“空间有空间裂缝，时间有时间裂缝，没什么奇怪的吧”司徒奕回答。

　　话虽如此，可念业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说到时间裂缝，她倒想起她曾经的某世，是处于一个未来星际时空，那里的人对时间裂缝提出了假想：即时间裂缝，是穿梭过去与未来的桥梁。

　　他说裂缝是时间的断层，从这个断层进去，可以从另一个断层出来。

　　可念业知道，时间是绝对不可能倒流的，也没有人可以真的回到过去。

　　“时间的裂缝，每一个都是巨大的灾难，可能是永远的停驻在某一刻，某一时段，直到耗尽生机，也可能是混乱，分裂，隔绝…”似乎看出了念业的疑惑，司徒奕给了些解释。

　　司徒奕知道的，其实也就是停驻，这是最基本的时间裂缝，被隔绝与时间之外。

　　更深层次的时间裂缝，也许有人见识过，但无一例外的，都死在了裂缝中，逃脱不开。

　　“嗯”念业应声，表示听见了。

　　“念，你知不知道，你比很多人，都吸引人呢”司徒奕轻轻笑了，念业是不懂的，她纯然的做着自己，不渴望拥有人的感情，却正走在这条斑驳的路上。

　　“也许是你不在意，太通透，单纯而又残忍，念，佛是否觉得，你天生就是一种罪孽？”

　　“佛从不如此”念业冷然，佛的慈悲，凡人总是看不透，怨来怨去，难道最该怨的，不是人本身么？

　　“你一定知道地狱吧，那是所有罪恶的汇聚地，是世界最黑暗的地方，那里的灵魂，扭曲，罪恶，怨恨，独独不懂得忏悔…”

　　“他总要偿还他所犯下的罪恶”

　　“也就是说，忏悔还是不忏悔，并不重要？”司徒奕似诧异的问道。

　　地狱的存在，就是为了罚恶，但其实，忏悔还是不忏悔，确实不重要，因为落入地狱的灵魂，终是要学会忏悔的。

　　无论多么扭曲，邪恶，学不会忏悔的灵魂，要么消散，要么受困永生。人该为自己犯下的罪孽受罚，并忏悔。

　　司徒奕不是地狱，也没去过地狱，他不知道地狱的手段和惩罚的过程，所以他并不真的懂得地狱是怎样的存在。

　　“人总要学会忏悔的”念业看着司徒奕，直愣愣的，似乎意指的，就是他。

　　“是嘛，那你就看着，我到底，会不会忏悔吧”司徒奕勾起嘴角，无声的笑了，他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罪恶，却告诉念业，他无论何时，都不会忏悔。

　　悔，是一种怨自己的行为，司徒奕承认自己曾犯了罪，却绝不会后悔。

　　“你看我，说着说着，就忘了本来要告诉你的事了，我提及地狱，可不是为了告诉你我会不会忏悔的”

　　自从撕下了伪装，司徒奕便毫不掩饰自己一切行为，当初那个有些傲娇却默默保护念业的人，彻底换成了一个扭曲而理智的可怕灵魂。

　　当然，念业是不知道什么可怕的，对于她来说，司徒奕是一个完全满足她学习要求的聪明人，去了伪装后的灵魂，比最初那个有些别扭的人显得更合她意。

　　“嗯”念业不开口，等着司徒奕继续说下去。

　　“呵~，你看，就是这样”司徒奕意味不明的笑了，没说这样是那样，转而说起了一个故事。

　　传说，在地狱最深处的暗崖上，生长着一朵纯白色的莲，圣洁的光辉与地狱格格不入，于是无数身缠罪孽的灵魂向往着可以看它一眼。

　　只是这莲好像有噬心的效果，一眼过后，便失了心，丢了魂，甘为之付出一切。

　　地狱流传着关于它的传说，无声的诉说着它的无情与恐怖，可是依旧有无数的灵魂寻找着，只求能看它一眼。

　　于是，畏惧它的灵魂将它称之为噬心莲，渴望它的灵魂却唤它圣心莲，一字之差，天地之别。

　　司徒奕说念业就是这样，无需主动做什么，便有无数的灵魂为之倾狂，他说那是一种最单纯的罪恶。

　　念业恍然，它只是安静的开着，开在地狱最阴暗的地方，在那方寸之地，从来没有主动勾引灵魂，它就只是，安静的开着呀。

　　如果这是一种罪恶，那这个世界，何处不是罪恶？

　　可如果这不是罪恶，梦莹陷入自我时的不自主魅惑，又何以让她，万劫不复？

　　念业想，她又有许多问题，要去问问佛了，也不知道，佛乐不乐意为她解答，还是会嫌弃她的愚钝。

　　“你在为她开脱”突的好似想起了什么，念业看着司徒奕，肯定的说。

　　“不，我只是觉得，你就是那朵噬心莲，只不过，那独特的，专属于你的魅惑，还没有完全绽放”司徒奕轻抚念业的脸颊，轻声细语“那种引世界犯罪的魅力”

　　“嘘，你看，他们来了，好戏要登场了”司徒奕打断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念业，略过了那个话题。

　　出现在这里的梦莹，并不是司徒奕以为的那个梦莹，而是受过无数苦痛，终于看清自我的灵魂，这出戏剧，从一开始就只有梦莹一个主角。

　　所以念业不知道司徒奕说的好戏是什么，也不知道梦莹会怎么做，两个不同时期的灵魂对战，不知道本处于绝对弱势的梦莹，是否已经成长足够。

　　“司徒，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吗？”那具熟悉的躯体，带着不同的姿态，循着司徒奕说的好戏，出现在念业的眼前。

　　“当然，阿莹”司徒空满眼温柔，那是对着念业时完全不同的神色，那是一种刻入灵魂的永恒。

　　“嗯啊，我相信可以的”梦莹绽开一个纯美的笑容，完全眯起的双眼，掩下所有深沉的哀痛。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将永远定格在一个时刻，司徒，你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梦莹睁开双眼，凝重的看着司徒空。

　　念业觉得，梦莹在那一刻才终于下了一个决定，她猜想，也许是和过去来一个了断，毕竟，如意梦，就是为了让灵魂放下执念，重获新生。

　　她不知道司徒奕想到了什么，因为她侧头看他，看到的是一个充满嘲讽的冷笑。

　　也许她还是想错了，念业自认是不及司徒奕的聪明之万一的，她想问题，总是太过简单，可世界简单，万事却复杂，尤其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