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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伯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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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在外面闲晃一圈之后,扛着几个西瓜回来,说是为了纪念“和伦子相遇十八周年”。伦子笑呵呵地接过,切好一个放在冰箱里;晚饭之后,拿出来分享,一边告诉悄悄地说着“叔叔还是挺浪漫的”的菜菜子,他们相遇的时候分明是美网举办的时间,离现在还远着呢。末了,她添了一句:“今天龙马的比赛赢了是吧?”
菜菜子点点头,然后恍然大悟地笑起来。
当然这番对话那一老一少的越前都并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睡前吃了好几片西瓜的缘故,越前半夜醒了过来。
卡鲁宾蜷缩在自己的怀里;多少觉得有些热,但不管对卡鲁宾说几次,它都好像没听进去地一次次挤进来。
小心把卡鲁宾放到一边,越前揉着眼睛坐起来。
他愣了一下,再次揉了揉眼。
没有看错。房间内,有某种东西存在。
说是东西,可能不太准确;毕竟这是能够思考能够说话的物体;但说是生物,似乎又不符合这个词的定义。
它头顶上细细的触角,长长地拖到地上,绕了几圈,也不知行走起来嫌不嫌麻烦;触角下一尺的地方,就是一只大大的独眼。它的表面是一个个疙瘩,好像铺着层层老茧。几乎占了身长的一半的脑袋下面,是干瘪的躯干。
它就站在铺盖旁边,黑漆漆的眼睛和越前的相对;这种安静的姿态,好像它已经在旁边盯着很久了。
要不是长久和这种事情打交道,越前说不定已经吓得大叫。但再怎么见怪不怪,心里咯噔一下总是有的。翻开被子,越前目不斜视地起身,往门口方向转。
没被发现吧?他心里想。应该没有。视线对上的时间不长——
惹上的话可是很麻烦的。
虽然已经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觉悟,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抱怨:没事站在别人床头看着,吓人么?
“请帮帮忙。”
安静地夜里,尖细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于毫无防备之时在背后响起,越前几乎汗毛倒竖。
回头么?
“帮帮我们。只有你可以帮助我们。”
身后的声音缓慢而坚定。
越前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所以说惹上是很麻烦的。
他决定装作没听见、没看见。那只妖怪在身后又叫了几声,他全不理会,只管上了洗手间。待回来时,卡鲁宾已经醒了,眼睛滴溜溜地在妖怪身上打转,然后对小主人喵喵叫着。抚抚它的毛,越前慢腾腾地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卡鲁宾朝黑暗中突然出现的这只妖怪瞪过去。灵物之间,互相是有些忌惮的;那妖怪也就没有做声了。
只是,在明知有一只大大的眼睛在一旁盯着的情况下要毫不介意地入睡,实在不易。越前有些着恼,赌着气不加理会。模模糊糊地在脑中转了几个念头,探究着这只妖物来找他的原因,他也就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叫醒之时,那只妖怪站过的地方只有被阳光洒满的空气了。
中午照例被不二前辈缠上,说是要和他互相分享便当。这次一定要坚决拒绝,这么想着的他,在注意到对方便当盒里的烤鱼之后,默默地任饭盒里的笋子被拿走。
一心期待的烤鱼被夹起来之后,却没有被放进他的饭盒里。不二的筷子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我来喂你吧?”
对这种人,就不该有好脸色。
自从猫事件发生之后,两人的关系就近了起来——准确地说,是单方面地近了起来。
越前并没有对那件事做出解释;不二没有问,但最初时候,总是用有所期盼似的眼神看着他;见很久都没有回应之后,才摸摸鼻子放弃。
越前有时候想,眼前这个整天挂着笑容业余爱好是整人的家伙,实在不像是寂寞得连这种心情都能灵体化。但即使好奇,他也无意刺探别人的隐私——虽然知道这个表面上的“完人”的弱点让他很是得意。
不二对神秘学也越来越感兴趣了;光是从他每天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奇奇怪怪的书就知道了。
好几次越前都对着《黑魔术大全》抽筋;不二竟然把三本不同年代出版的书都找来了,拉着他研究。看到“能令人浑身发痒”的诅咒术之时,不二兴致勃勃地建议将此法在他们网球部不苟言笑的部长身上试验试验。越前不得不承认,这个建议实在很有吸引力;看到那张脸面瘫以外的表情,是很有趣的事;但是,看到材料之中包含“将蟑螂烤好了研磨而成的粉末”一项之后,他怀疑写书者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整看书人。对着这一行字喃喃着“说不定可以跟乾要点材料”的不二,显然也不是正常人;越前只要想像到平常威胁他们的乾式饮料之中或许含有这种成分,心里就不禁发毛。
不记得那时候不二是在干什么了;越前只记得那时天台上的风很大,大得把放在地上的书页翻开了。扉页的右下角,露出来的字和主人一样飞扬:“迹部景吾赠。不二你给本大爷好好珍惜!”
风是在他看清了这句话之后停下来的。封面落下来,盖住了那句话。这时不二转头过来,发现学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
越前摇头。
那时他想问,让你不再寂寞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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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越前都睡得不太安稳。即使是没有醒来,隐约还是觉得有人在睡梦之中紧盯自己。有时候明白这不是一个梦,确实有一只眼睛就在旁边。
有一天晚上,抚着好像被石头压着一般的脑袋,他坐起来。
“到底什么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斜眼。
可以看到那生物颤动起来,抑制不住似的,弯腰鞠躬:“实在是……非常感谢……”
有片刻,越前怀疑那压到地板上的大脑袋还能不能起来。像老旧的机器一样慢慢回复了原来的姿势,不知名的黑暗居民正视越前。
“事实上,我们请您帮忙,是为了报恩。”
缓缓地语调,仿若一个悠长的故事。
它们原本居住在一个历史久远的废弃房子里;最近,房子是一定要拆迁了;如此,住在那里的他们将无处可去。幸好,房子被买给一个财团之后,那个财团决定保留房子。
“因此,我们想能不能为好心的人家一些回报。请您,成全我们的愿望……”
这么说着,大大的脑袋再次磕到地面上。
“切,人家又不是为了你们。”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恩还是要还的。”
越前的表情似乎在说,他有些不解。半信半疑地盯对方了半天,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不答应你还会继续缠着吧。”
“十分抱歉。”
“那到底要我做什么?”
妖怪再次伏下身子。见惯了或傲慢或冷淡的妖怪,对人类这么拘礼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越前猜它所住的房子,以前说不定是个知书达礼的书香门第。
“请让我进入恩人的住所。我想先当面向他致谢,再询问他的愿望。”
“我看他会先昏掉。”
越前的心直口快让那妖露出犹疑之色。若是美人,说不定会动人;可惜是满脸疙瘩——打住。越前在心中订正。谁知道在妖怪中说不定就是满脸疙瘩为美呢。
然后,注意到自己的思想竟然在往他的不良兄长方向靠近,越前暗自黑了脸。
“随便你了。我帮你就是。”
妖怪最后又行了个大礼。
算了,偶尔被人这样感谢,滋味也不错嘛。
稍微有些沾沾自喜的他,一个不注意,便发觉自己脱离了地面。转头一看,身体还躺在床上。他浮游在榻榻米三尺之上;透过手臂,还能看见卡鲁宾模糊的影子。现在,他已经是纯灵体了。
居然趁他不备……
在他的杀人眼光到达之前,妖怪的脑袋已经低了下来。
“我带您去那一家……”
本想在上课之时把昨晚消耗的精力补充回来,想不到对他积怨已深的老师今天终于忍无可忍。
“越前同学,到走廊上去睡!”
平地惊雷的一声怒吼一开始竟然没有把这个光明正大睡得正香的学生惊醒,老师的面色已经有变成深紫的倾向了。
“喂,越前同学,给我起来!”
惶恐的堀尾虽然坐在旁边,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倒是隔了三四排的某个Ryoma Fan Club成员“龙马sama龙马sama”地低叫起来——不至于在老师面前也敢大呼小叫。
眼睫毛扇了几下,淡色素的瞳孔露出。从表情上看,学生至少没有好梦被打扰的郁闷,当然,对自己的行为也没有后悔。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立刻老师的口水便暴雨般随着狂风而来。
在走廊上站了三分钟之后,越前耷拉着眼皮走到教室门口说身体不舒服,然后自觉向保健室出发。老师青着脸看这个摇摇欲坠的学生离开。
越前相当愉快地睡满了一整个上午,以致不知何故找到这里的不二笑着说好羡慕。
目光直接在不二身上打量着,越前嘲笑似的开口:“前辈莫非是一路跑过来的?”
不二才注意到自己连气息都没来得及调整。
“前辈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
面对持续的攻击,不二化刚为柔:“嗯,没办法啊,谁叫我那么——担心你呢。”附送无节操全动力笑容一个。
他记得小学弟好像是喃喃着“很可疑”什么的,没看他的眼睛。
天台午餐于是改在保健室外面的草坪上进行。
“前辈,冰帝那个猴子山大王……家里很有钱是吧?”
“啊,是……”
寻思着为何会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不二很快被第二个问题吸引了全部心神。
“前辈和他很熟是不是?”
有时天空似乎蓝得什么也没有,看的人却总会用不同的心情去演绎天空。或许不二是多虑了,但他不敢说看似清楚的颜色之中是否包含其它。
“从小就认识……”
不二尽力让自己的回答无害,即使也许原本就不会伤到任何人。
“那么,部活之后可以去他家吗?”
这个问题几乎已经脱离了不二的理解范围。莫非这个学弟一觉醒来忽然就对一个只看过一场比赛的人产生了兴趣,并且这兴趣已经强烈到让他忍不住开口主动要求接近?即使是为了网球——不二苦笑着想,自己这个青学第二把交椅,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了吗?
“我想可以,但是,看你怎么说服我哟。”竖起食指摇了摇,不二笑着,“否则,不行、不行哦。”
话才说完,果然,“好麻烦啊”的表情就出现了。
“呐,很简单的。只要告诉我事情的原因,就可以了哟。”
那张表情郁闷的脸,似乎也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呢。
“是吗,在那家门外看到了写着‘迹部’的门牌啊……”
想来名为迹部的财团,全日本也不会多。重名的概率大概很少吧。
既然只是为了这个原因而已,不二也稍微放心了。青学的未来支柱大概是不会被冰帝拐走了——他承认他想到了挖角的可能性。
“那么我打个电话给他。”
不二讲得很短。他告诉对方下午要去他家,原因是想试玩最新游戏。隐约听到手机话筒里传出疑似怒吼的声音,不二笑容满面地回答说“你‘那时候’的照片我还留着,其实我今天很想把它送回去,当然如果你不想要的话就算了”之后,电话那头平静了。
越前满脸黑线地问“那时候”的事情。
原来迹部小时候曾因为母亲笃信的民间习俗被当成女孩子来养;不二握有不少那时候的照片。
越前抽筋地想千万不要惹恼这家伙——尤其是回忆起圣鲁道夫的经理的下场之后。
沉默下来之后,他一边收着自己的饭盒一边嘟囔。
“……真的很熟啊。”
“嗯?”
低着头,越前说今天的蛋卷不太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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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青学定位为平民学校是正确的。
听到越前这句嘟囔,不二笑了起来。
从大手笔地让司机直接到青学接人,到“为尽礼数且先在外用餐”而把他们带到意大利餐馆,不二清楚地看见越前嘴角不只一次的抽搐。
他不知道对这次经历给这平民小孩的怨念那么深——多年之后越前还咬牙切齿地说“谁规定意大利餐馆是有钱的象征的”。
看到好整以暇的迹部似有所图的眼神,不二便认定百分之八十他是故意选了这个餐厅——是想看看青学的嚣张一年生在程序繁杂的意大利菜面前手忙脚乱么?
想来迹部是认定了不二一定会袖手旁观。
不好意思啦,小景,这次我打算帮他啦。
但是,越前自有自己的化解方法,虽然并不是什么好方法——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动。
“不喜欢吃西餐。”
他这么说。
现在是迹部开始面部抽搐。
终于进入正题,准备“过府一叙”了。
虽然什么也感觉不到,但按越前出发之前所说,一路上那只妖都跟着。
和迹部交涉照片的事情之时,不二曾偷偷瞄过去。越前眼神不知游到哪里,嘴里还时不时念念有词;猜着他是在和那只妖怪说话,却又不好当着迹部的面问出来。
上车之后,不二才终于逮到了机会。
越前皱着眉头,“我跟‘它’说这是迹部家的儿子,要感激就冲着他感激吧。”
“然后?”
“它说还是想向家长当面感谢。”
“也就是原计划不变么……”不二摸摸下巴,“既然都来了,至少体验体验迹部家据称最与时俱进的球场嘛。”
“球场?他家有球场?”
那双眼睛便开始闪亮闪亮。果然是好诱惑的小孩。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他被落入视线里的招牌吸引了注意力,便笑着请司机在路边停一下。迹部的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待匆匆下车的不二回来之时,迹部也已经站在车门旁边,不耐烦地等着。
“到底干什么去了……那是?”
“汉堡。越前没有吃饭嘛。”
“意大利菜不吃吃这个……”迹部摇摇头,视线忽然定住,“我可不记得你是这么体贴的人呐,不二。”
“哪里,我一向很体贴的,姐姐和裕太都可以为证哦。”
迹部嗤笑起来:“体贴到你那弟弟从青学跑到个三流学校去?”
不二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迹部知道,若戳这痛处的不是他,不二恐怕会当场给对方排头吃。
“对学弟总是要好一点的。”
挥挥手,不二开了车门。里面越前百无聊赖地顶着窗外。
在迹部看来,他的动作和逃避问题几乎没有两样。
远远看到迹部的宅子,越前有再次抽搐的冲动。这豪宅果然就是剥削广大工人阶级才能建起来的——这感想在第一次梦中来的时候便有了。
越靠近,结界的感觉就越强。果然和那晚一样。越前确定地方没有找错。他也注意到身后的妖怪表情的剧烈变化——或许在妖界是被称为“欣喜”的表情吧?
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栏杆式大门缓缓打开,车子慢慢开了进去……
等一下!不、不会吧?越前表情慢慢僵硬。就这么开进去?那怎么带这报恩的妖怪进去啊?
污秽物可以暂时破坏结界。不过,越前对携带粪便尿液都敬谢不敏。而奇妙的,血液也被列在污秽物之列——曾看过一个说法,血液充满了代谢废物,是比尿液还要脏的东西。
越前带在身上的是一小袋鱼血;本想趁其它人不注意的时候撒在门前;但是,现在这种情况——难道要开窗把袋子扔出去?
“怎么了?”
没理问话的不二前辈;现在若是叫停车,更会引人注意;越前想,也还是只有用自己的血做做媒介了。二话不说,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头,叫妖怪饮几滴血。
“越前!”不二大惊,“你怎么……”
虽然不知内里,不二很快反应过来。看着指尖的血液渗出来之后凭空消失,心头忽然莫名烦躁。眼看越前收回自己的手,不二不由苦笑。
“以后应该时时带着OK绷才行……”
“唔,这么说来……”越前若有所思,“表姐好像准备了。”
“在哪里?你不要动,我来拿……”
一脸“又不是大伤”的样子,越前自己翻开了随身的小包。但是,似乎是不记得放在哪里,翻来覆去都找不到。
“让我来吧。”不二淡淡笑着,却不像是在商量。
最后是从最外层的口袋搜了出来。菜菜子的本意大概是这样比较方便,结果却是那个小袋太不引人注意,反而被忽略了。
“呐,手指伸过来。”
越前只犹豫了一会,便干脆地伸出了手指,大方地让学长服务。
这个时候,不二才仔细看了这双手。不只是食指,几乎每个指头都有伤痕。
“你……”
虽然开口了,不二却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把OK绷小心帖上,吞咽喉头的莫名滋味。
“谢了。”
收回手,越前的感谢辞却是面对着前座的椅背说出的。一边说,还好像不在意似的活动自己的手指。
不二便轻声笑了出来。
“对了,越前,以后需要用到血的地方,就用我的吧。”
“呃?”
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越前转头看这个说出他不能理解的话的学长。后者虽然带着惯常的微笑,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有些迷惑了。
饮下越前的血之后,妖怪和越前便有了暂时的联系,能够随他进入结界之内。
从刚才开始,它便不停感谢他。
那妖怪也是明白的,血液的威力。对人类来说,把自己的血液供给素不相识的妖怪,是十分危险的事。若是这妖怪有一定灵力又怀有恶意,操控越前的整个身体都不是难事。
直到越前不耐烦地堵起了耳朵,妖怪才识趣的闭上了嘴。
“准备见到迹部家主人了吗?”
它再次确认。
“大概吧。”
那妖怪低下了头。
而越前,记起还有一个人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用我的血吧”。
可是,那个人是他的哥哥……虽然是个混账哥哥,但毕竟是哥哥;他有理由这么做。
那么不二前辈呢?
想到哥哥……他便黑线地想着如果把血给了妖怪的事被知道,那家伙一定会把他狠狠嘲笑一顿吧。
啧,光想像就郁闷。
这个时候耳边传来的细微声音也几乎被他忽略了。
“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问。
“伯虫。这是我的名字。”妖怪尖细的声音带着郑重。
“呃?”
无怪乎连越前都吃了一惊。对妖怪来说,把名字告诉人类,就像人类把血给了妖怪一样——甚至更严重,因为血的联系在血液失效后便无用,名字却是只要人类还记得,便会一直牵绊下去。
伯虫却不再说话,大大的脑袋抬高,独眼直视前方。即使是从不想研究妖怪表情的越前,也觉得现在的它,如壮士断腕般毅然。
但是……只不过是去报恩吧……越前这么想着。
大厅看起来便如想像中的豪华。在看到连把外套脱下来都有人来接的时候,越前已经抽搐不出来了。虽然在心里诅咒别人不是什么光彩事,不过有瞬间越前咬着牙诅咒这猴子山大王赶快把家产败光。
大厅里见不到迹部家家长。越前左右望了望,回忆起电视上看到的豪宅镜头,明白自己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虽说是家长,但是身为财团CEO的人,说不定根本没空来看自己儿子的朋友长什么样……说不定现在还在书房里办公呢。这么大个房子,如果没有特别联系的话,就算是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无可能;偶遇的机率……不高啊。
大概也是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不二开口了:“伯父呢?”
“最近母亲迷上了《银魂》,父亲被拉着陪她看。”
唉?这倒上和想像的不同。
“哦?那个最近开始红的、据说很受中年女性欢迎的《银魂》?”
“没错。我是不明白那部猥亵的动画有什么好看啦。”
“啊,说起来里面有龙马吧……啊,不好意思,在片子里是叫是辰马。”
故意的。不二这家伙是故意的!越前知道自己的名字和那个历史上的那个坂本龙马一样,但是,那是给他起这名字的老头子的问题!
啧,连那个猴子山大王都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点到为止。不二清清嗓子,“那么我们去和伯父打声招呼吧。好久不见,也有些想念呢——怎么,越前,这副表情?”
眼睛睁得很大,越前的嘟囔声却很小:“你们两个,居然已经是见过父母的关系了?”
言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同时往不太CJ的方向联想,两人的表情同时僵了。也不好挑明,不二打哈哈道:“那是自然嘛。我们从小就认识,自然和伯父伯母很熟。越前的说法很奇怪呢。”
对方却没有注意最后一句,开始念叨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来了。
喂喂,言者真的无心吗?不二不由得怀疑起来。
伯虫身体的颤动越前不用仔细看也能察觉。只是见到恩人……有这么激动吗?
他还真不太能理解。
穿过各个走廊,最后打开了一扇红木门。
“你小子,确实是好男人啊……不,和女人相比,我看你更受男人欢迎。”
“啊啊,近藤局长你说得太好了!”
门后立刻传来理解不能的句子。看了进去,一位妇女正对着背投超大屏幕兴奋;坐在旁边的有苦笑着的中年男人;画面上是两个男人决斗的场景。
见到门被打开,男人站了起来,走出门外,把沉迷的夫人留在了房内。
“不好意思。最近我妻子就喜欢这个。好久不见了,周助。”
“看到伯母还是一样精神,真是令人高兴呢。伯父看起来也年轻了。”
“是吗?还以为被小景气都气老了呢。”
“喂——”
不理会儿子的抗议,男人把注意力转向越前:“这位是?”
“越前龙马。”
极端简洁的自我介绍结束之后,少年拉下帽檐,才想起一样补了一句:“你好。”
没错了,这位应该就是迹部家的家长了……越前把头转向一旁。那里站着别人看不见的伯虫。
“是吗……就是这位……就是你……就是你了……”
有点……不太对劲。越前皱起眉。就算表情难以理解,这种语气——真的是见到恩人的感觉吗?
“就是你……”
“越前?越前?怎么了?”
越前没有答话,脸色大变地盯着空中。不二心想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也望了过去。
其他人都看不见,伯虫的身体忽然起了剧烈变化。细长的触角突然间好像被打入空气的气球,一节一节鼓胀起来;独眼之中的巨大珠子不断震动;声音也慢慢由细变粗。
“就是你……就是你要毁掉我们的家!”
什么!越前惊讶道:“喂!你……”
“就是这个人,就是他要把我们的家拆掉!”
随着声音的逐渐提高,它的身体也慢慢现形。现在,不只是越前,其他人也能够看到它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拆掉我们家!”
“什么、什么鬼东西啊!”
即使是老练成熟的迹部财团CEO,在非常识的物种之前也很难保持冷静,嘴里除了一遍一遍询问这是什么,便说不出其它话来;迹部睁大了眼睛,似乎也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我问你,和我们家有何仇恨!”
巨大的眼睛飞了起来,逼近迹部的父亲。震耳欲聋的声音,引起了房内迹部夫人的注意力。
“怎么了,老公?”
似乎是这一声唤回了迹部父亲的思考;他强行镇定自己的声音,高声回答:“没事,在看电影呢。”
“在走廊?”
“是便携DVD机。不是你感兴趣的片子。我们把门关上了,免得影响你。”
“哦,随便。”
对话之间,迹部已经走到妖怪和父亲之间。
“你的到底是什么?报上名来!”
迹部低声命令着。
“小景!不要逞强!”说着,父亲把儿子挡在了身后。
那个妖怪顿了一顿,大大的眼睛往回缩了一点。
“你也有家人,为何要破坏我和我的家?”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似乎是找回了冷静,“有事好商量。我们可以谈。”
虽然对眼前的情况还没有掌握完全,但是,知道对方是会思考、能沟通的生物,那么就能够好好处理。
“只要放过我们的家。”
“你的家在哪里?”
伯虫报出地名之后,迹部父亲沉默了。
“那里不行。”
这是连迹部都意外的答案。
“别的地方都可以商量,但那里已经和建设方签订了契约。若是毁约,便是背信。我不能答应。”
“确实不能?”
大眼睛又向前突出;伯虫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见,长长的触角填充之后,像一只肥满的毛虫在空中漂浮。它的头又长大了几分。
空气瞬间紧张;一人一妖的眼神对峙着。
“不能。”
“那么——杀人非我本意,但只有让你死!”
猛地向后收缩,大眼睛往前一弹,下方立刻出现了巨大的裂缝。绿色的黏稠液体流了出来。
“住手!”越前往前一站,“伯虫!”
名字的束缚起了作用,伯虫停了下来。它回转了眼睛。
“你也要帮他们吗?”
“你是故意骗我的?”
双方都提出了问题;双方都不会让步。
“为什么要帮他们!为了私欲侵占我们家园的家伙!您也和他们一样吗?”
越前咬着唇。
“谁对谁错,我才不知道呢。但是,利用我的人——我绝对不放过。”
伯虫沉默了。不二握紧拳头。
“您有灵力,又有我的名字,但是与此相对的,我体内还有您的血。”
“没错。所以,一决上下吧。”
“越前!”叫声来自不二和迹部两人。
越前看了看他们,说:“它是我带进来的,所以我来负责。”
似乎是在回应他,伯虫的头慢慢转了方向;身体也随之蛇一样移动。
“您用什么对付我?即使是有灵力的您……也不知道怎么用其攻击吧。相反,我可以——”
话音刚落,一声重击响,越前捂着肚子半蹲下来。
其他人甚至什么也看不见。
“您没办法对付我。但您对我有恩,只要您不阻挡我,我不会对您不利——您说什么?”
越前低着头,又喃喃了一句。大眼睛靠近他。
“原本是想拿来帮你的——”
一边说着,越前手一扬,红色的液体飞溅出来,洒在伯虫满是疙瘩的皮肤表面。
“伯虫!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那是秽物鱼血。可以破除结界,也可以驱邪。
在地上翻腾了几下,来自黑暗的生物便向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干瘪下去。最后,消失了。
“越前!没事吧?”
不二冲了上去。
“有没有伤口?要不要送医院?”
越前却忽然笑了起来:“前辈,手忙脚乱的,可不像你。”
“没错,”迹部走了过来,“倒是青学的小鬼,想不到你还干驱邪的行当啊?”
“切,刚才什么忙也帮不上的,不就是你吗。”
“喂,你救了我们家是很感谢,但别以为可以得意起来;何况,我可没听错,你刚才说那妖怪是你带来的!”
“它叫伯虫。”越前的声音虽小却坚定。
迹部父亲笑着,“不管怎么样,我是很想听前因后果的。到客厅里边吃些水果压惊边聊吧,这位,呃,越前龙马先生。”
“为了私欲侵占它们的空间?这么说,难道它们认为所有被它们占据过的地方都只能是它们的了吗?”
迹部不以为然。他双臂抱胸,言辞是由高处俯瞰的上位者姿态。
“互相抢夺空间,即使是人类也是这样。这个地球上,大家都是这样才能生存下去。”
他这么说着,冷笑一声,最后做出结论。
“真是天真。”
或许,激怒越前的,正是他的态度。
“哼,因为你是强者,才可以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吧。”
“不服气的弱者,便来挑战啊。”
“若是能够挑战成功便不是弱者了!”
“就是这个道理。没有永远的强者——没有这种觉悟就不是强者。那只妖怪不也来勇敢的挑战了吗?就这一点,我欣赏它。”
“不要说‘那只妖怪’!”越前站了起来,“它有名字!”
“我很有兴趣知道它的名字。”迹部的父亲一直笑看两人的争执,突然开口。
“伯虫。他的名字是,伯虫。”
如同往常,在天台舒展自己的身体。吃过自己带来的便当,越前背靠着铁丝网坐下。
今天不二没有来和他交换便当。直至现在也没有出现。
总觉得,习惯了的东西,即使不认为自己喜欢,突然没有了,心里也会有些空。
伤春悲秋的自己真是不对劲极了。这么想着,他躺了下来。
阳光比以往刺眼,所以他把帽子摘了下来,盖在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几乎已经因为烦躁放弃午睡的时候,一只手把脸上的帽子拿走了。
“干什么?”
没有睁眼就能感觉到满目明媚。越前不太高兴地坐起来。
“还以为你把脸藏在帽子下面哭呢。”
“我干什么要哭?”
“因为我不在啊。”
越前给了个大大白眼。
不二却笑得开心。
“对了,知道今天上午我去干什么了吗?”
“不是上课?”
显然越前对猜谜游戏没有很大兴趣,打着哈欠闭上眼睛重又躺了下来。
“不是。是被小景拉走了。”
“他?”
作为一个正常学生,最先该想到的该是“跷课”才是吧;越前在意的确是和不二一同出去的对象。
“嗯。他请了个神官,把那个家里面的小妖,都请到附近的山上去了。他给它们立了一个小神坛。最大的那块牌子,写着‘伯虫’。他亲自写的哦。”
“切,那家伙的字一点也不好看。帽子还我。”
不二从善如流。帽子回到主人手里之后,被盖到了脸上。
静静看了半天,不二呵呵笑了。
“我知道了,越前是躲在帽子下面偷偷笑对不对?”
“……才不是呢!”
“那么便掀起来给我看看如何?”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