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伏八]联机游戏》歌紙

13、章十三

　　你可曾有过这样的体验？

　　你以为你很了解一个人，可以交付后背，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就能了解对方所想。你全然信任他，依赖他，将他放在心中特别的位置。你以为你们可以一直一起走完一生，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但突然有一天，现实狠狠地扇了你一巴掌。

　　那个人离开了你，你追过去，却发现他的眼里，不知何时变得满是你看不懂的情绪。你留不住他。

　　你愤怒又难过地将他撕扯出你的生活。

　　你称他为——“背叛者”。

　　八田始终想不明白，当初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才会使得伏见那样决绝地离开自己，走向了自己的对立面。又是从哪里开始不对，导致两人从亲密的伙伴变成了刀刃相向的对手。伏见每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只要看着我就够了”什么的完全搞不懂……

　　烦躁地一把扯下头上的针织帽，八田狠狠地一脚踹上保健室的门。

　　他被关起来了，被15岁外表的伏见。窗户和门都被封死，无论他用脚踹用椅子砸还是用火烧都无法打开。而似乎是认准了在这莫名其妙的幻觉中不会饿死，自昏迷前的最后一眼后，八田就再也没见着伏见，自然也就没有食物补给，直把他饿得发慌。好在保健室似乎是在这幻觉中得到了人为的改良，有独立的卫浴，不然八田绝对会疯掉。

　　一旁的药柜早已被他翻了个底朝天，里面没有一瓶药剂，倒是被漫画、游戏这类东西塞了个满——无一例外全是八田喜欢的类型，有些他在以前就已经和伏见一起玩过看过，有些是他一直想要却未能得偿所愿的。即便如此，现下的情况让他丝毫提不起看漫画玩游戏的兴致，他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最好能直接冲出幻觉回到现实去把那个躺在床上睡得死沉的臭猴子狠揍一顿，揍得清醒过来。

　　但事实是他连这个房间都出不去。

　　“该死！”八田愤怒地将屋子里的办公桌掀翻，无辜的木桌发出“砰”的一声惨叫倒下，始料未及地露出一个嵌在桌后墙上的暗格。暗格上没有锁，轻轻一碰便开了，一部看上去就上了年头的终端机安静地卧在格中。八田认识那个机型，是伏见中学时用的。

　　略微踌躇一会儿，八田将那部终端取了出来，开机，立刻就弹出一个解锁界面来，却不是输入密码，而是指纹辨认。八田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大拇指按了上去，打开了。八田错愕了一两秒，想到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即翻查起终端中的内容来。

　　伏见的终端里装的东西不多，除了系统自带的一些软件，基本是他自己做的，八田以前就崇拜得很，觉得伏见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敲击的样子比游戏里的光影特效还要好看帅气，即便现在也是如此，只是因为不甘心所以不太想承认。

　　八田将那些软件逐个点开，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还有些干脆全是他看不懂的编码。八田有些懊恼地挠挠头，半是负气半是好奇地打开了终端内的相册。

　　终端“啪”地跌落在地上，八田像脱线的木偶一样跌坐在地上，还亮着的终端机的屏幕上，满满的都是他的脸。

　　上课睡着时嘴角还挂着晶亮的口涎的脸，刚睡醒还有带着充血的粉红睡痕的脸，和人打架后挂着彩龇牙咧嘴的脸，踢足球时满头大汗鬓发贴在面颊两旁的脸……所有他记得的，不记得的，都在这巴掌大小的屏幕里被记录深藏。

　　八田突然感觉鼻子像被人揍了一拳一样发酸。

　　“混蛋，你……到底什么意思？！”八田冲着空气大吼。

　　“喂！你在的吧，猿比古！”

　　“你说啊，说出来让我明白啊！”

　　“笨蛋眼镜臭猴子……”

　　八田将脸埋进蜷起的膝盖之间，本就不高大的身躯缩成小小的一团，散发出委屈的气息。

　　“啧。”

　　八田猛地抬起头，15岁的伏见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伏见的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八田没由来地感到紧张，肌肉条件反射地紧绷。

　　伏见没有看他，弯下腰拾起了躺在地上的终端，捏在手里把玩。

　　气氛莫名地变得沉重，八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猿比……”

　　“啪”的一声，伏见将终端的屏幕生生捏得碎裂开来，猛地抬起了头。深蓝色的眼睛海一般深邃，八田本能地感觉到其中正有什么逐渐成型，像是海底的火山正在酝酿爆发。

　　伏见松开手，任由被破坏的终端自由落体，转过头来冲八田勾起一个冰凉机械的假笑，问道：“就待在这里不好吗，美咲？”他伸手指了指装满游戏和漫画的药柜，“这些不都是你喜欢的吗，我特意弄来了。在这里，你一切的愿望我都能满足。”

　　“那又如何？”八田怒不可遏道：“就因为这样你就要把我关在这里吗？人都是往前走的，我早已经可以喝牛奶了，你却还是不肯吃蔬菜……从那时起你就一步都没有前进！沉溺在回忆里很好玩吗？！”

　　伏见的表情僵在了那里，眼神里狂热的光瞬间灭了，“果然你是不可能理解我的。”红色的火焰瞬间攀附上指尖，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以与记忆里同出一辙的角度向着左边锁骨伸去。

　　“你要干什么？！住手！”

　　“你不是想看我的真心吗，”压低的嗓音中携着风雨欲来的征兆，“那我就让你看。”手指毫不犹豫地抓挠上曾经印有刺青的那个位置更下面的地方——心脏的位置。

　　伴随着皮肉烧焦的气味，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八田只觉得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身体先于大脑动作起来，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对方因为疼痛而小幅度发颤的身体，狠狠地攒住施虐的那只手。

　　“你疯了吗？！”八田用尾音破碎的语调大吼。

　　伏见呆愣地看着他，突然伸手用几乎要勒断他全身骨骼的力度回抱住他肌肉紧绷的身体，仿佛孩子撒娇一般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肩窝：“为什么一定要走呢，美咲？”下一秒伏见便感到有一双手粗鲁地捧起了他的脸，八田仿佛燃着火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时间仿佛瞬间静止。

　　“我有很多话要问你，”八田一字一句地说，“不是现在的你，是19岁的你。所以我要离开这里，去找他。我是不聪明，但我知道我们回不到过去。”

　　“但我想要补救。我是讨厌你，但不是全部。虽然好像发现得有点晚了……既然不能回到过去，那我就去未来找你。你给我等着。”

　　伏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突然放声大笑。多美的眼睛，纯粹、执拗、天真，让自己心甘情愿地沉沦，献出一切。

　　“你走吧，”15岁的伏见的身体突然开始渐渐崩化成发光的碎片，“别再回来了。”

　　就如同出现时那样，伏见化成了无数立方体，逐一消散。八田一直保持着拥抱的姿势直到最后一个立方体也不复存在。

　　他擦了擦被泪水糊得惨不忍睹的脸，拾起了伏见在消失的最后扔下的一小枚金属物。

　　一枚小小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回形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