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不呢喃》密涅瓦西

6、第六章

　　有没有人从你的世界里突然消失过，像是被龙卷风刮走，一点儿痕迹都不留的那种，然后就没了消息，好似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再后来的后来，当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就在你差不多快要忘记那些人的存在时，他们又像龙卷风一样刮了回来。

　　四年前他离开的那个夜晚，所有人都和他统一了战线将我瞒住了，所以我乐呵呵的把那送行宴当成欢乐小聚会。

　　我一直都记得那一晚田奇奇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我，几经欲言又止后她终于开了口:“言言，为什么大家都在喝酒就你一个人吃菜，还吃得那么欢？”

　　当时我并听出田奇奇的话外音，反而痴笑着在那一堆喝得七倒八歪的人里寻到蒋以南，然后回头对着她笑的放肆:“阿南说了，今晚我是主场，必须要敞开肚皮吃！”

　　作为主场，我当然得嗨得尽兴，喝足前当然得先吃饱啊，再说又不是自己掏钱，凭什么委屈肚子，对不对？

　　可你有没有很信任过一个人，信任到他说的标点符号都信以为真，可就是那种信任，到最后都会狠狠地捅你一刀，鲜血淋漓。

　　那一晚我吃得最多喝的也最嗨，哪怕几瓶酒下肚后步子已经开始打着晃我还是没有停杯的趋势，田奇奇根本拦不住我。可惜那时候的我还不是金爷，还没有练出千杯不醉的本领，加上那一晚脑子抽风了，除了拍马屁和傻笑，我几乎什么都不会。

　　所以，我就傻笑着，得意洋洋的挨个敬了酒，谁都没敢拦着我。轮到蒋以南的时候我已经喝高了，原本想表达一下内心的激动的，毕竟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蒋以南点了所有我爱吃的菜，而且没有对我各种不雅的行为冷嘲热讽。

　　我龇着牙乐呵呵地和蒋以南碰了个杯，刚想认真的回顾一下过去，再认真的展望一下未来，却不料刚开口就响亮得打了个饱隔。

　　原本，在那不是很宽敞还被各种嘻闹声填满的包厢里，我那饱嗝打得再响能引不起众人的反响。只是比较要命的是就在我要打隔的前一秒包厢门从被打开了。

　　是孟伊。

　　孟伊是我的高中同学，我自然也认识她。她以前和毛哥交往过，后来分手了又追蒋以南，肤白貌美的大美女一个，却也是婊.子一个。

　　然而美女的魅力是无穷无尽的，门一打开人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桌上的男人就开始将目光锁在了她身上，刚刚还嬉笑的人群就在那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然后，我就狠狠地，还特别响亮的打了个饱嗝，再然后，我还特别争气的再放了一个响屁。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了我，蒋以南也似笑非笑再举起酒杯碰了碰我的，那双眼睛里全是戏虐，话里还带着讽刺，他说:“金言言，你是嫌一头不响，要两头齐放是吧？”

　　蒋以南不愧是学播音的，吐字清晰还字正腔圆，突然安静的人群，因为蒋以南的话，又忽然发出一阵哄笑。

　　我又尴尬又愤怒的端着酒杯，脸上是火辣辣的温度，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被蒋以南给刺激的。

　　孟伊亲眼目睹了那一切，在其他人都笑得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她还特别淡定的拉开椅子坐在了蒋以南旁边的位置。

　　我的脸色估计更是难看了。

　　我讨厌孟伊倒不是因为毛哥或是蒋以南，而是因为她实在是太能作，可偏偏当事人不清楚这一点，天天挎这个高仿LV到处认哥认弟的，颇有一种四海之内皆她兄弟的感觉。

　　而孟伊除了作以外还有一个臭毛病，不是人家的女朋友，还能厚着脸皮管三管四的，毛哥就是因为受不了这一点才和她分了手。

　　就在我气得脑回路都快要爆破的时候，孟伊又拉开椅子站起身来了，然后她直接夺过了蒋以南手里酒杯，“言言，我家以南就是这臭脾气，我代他向你赔罪啊！”仰头，一杯酒就见了底。

　　孟伊一脸真诚的看着我，桌上的其他人都傻眼了，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她家蒋以南？

　　就在我扭头想问蒋以南是不是和她好上了的时候前者就开了口，他指着孟伊放在椅子上的包包极为极其讽刺的说：“你这次是不是眼睛没有擦亮，你的哪个情哥哥送给你赝品？”说罢，蒋以南一把将我扯到了身边，他一只胳膊打在我肩上，用一种半搂着的姿势拥着我。

　　他继续说:“我不嘲笑你的品位，我也不需要对我的人赔罪，更不需要你来这里乱插一脚。”蒋以南将“乱插一脚”四个字咬得格外重，可我的关注点全都在另外三个汉字上。

　　我看见孟伊瞬间僵硬了的整张脸，而毛哥打开包厢门走了出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而躲在角落里的喝饮料的田奇奇却给了我一个暧昧不清的表情。

　　我的脸又一次变得热辣辣的，像是被火烧过一样。那些开在黑夜里的花，又娇艳了一些。

　　那一晚，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在孟伊起身蹬地愤愤离去后，我就有得意得有些飘飘然，就连蒋以南之前那么讽刺我，我都忘了回击。总之被蒋以南扛走的时候我已经神志不清只会傻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喝多了眼睛花，我觉得那晚的蒋以南异常的温柔，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他看向我的眼里柔得能掐出水来。

　　十岁那年，我那老母亲丢下我和金老头跟别人跑了，就在其他小伙伴各种挤兑和孤立我的时候，蒋以南往书包里揣了一堆的干粮，他找到我，说:“言言，我带你走。”

　　我问他去哪里。

　　“去找咱妈。”蒋以南一脸的坚定，他向我伸出手，那对眸子柔得一塌糊涂。

　　我一步三癫手抖脚抖的爬上了蒋以南的车，关上车门后还不忘了扭头对着他感叹:“想不到我金言言，也能爬上蒋大才子的副驾啊！”

　　蒋以南难得没有露出那种嫌弃的表情，他只是看着我笑了笑。忽的，我感觉有些喘不过起来，就在我寻思是不是因为空气变得稀薄了的时候蒋以南已经帮我系好了安全带。

　　在以前，蒋以南的副驾都像女朋友专座，哪怕我有事要求他载我一程他都会毫不客气的扔一张毛爷爷让我自己去打车。

　　所以那样的蒋以南，很难让我不去猜测他是不是和暗恋我的人交换了灵魂。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当有一天，你和喜欢的人突然变了一种相处模式，你会变得手足无措起来，然后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想靠得更近，又想逃得更远。想靠近是因为喜欢，想逃是因为不想让对方发现异常和那些小小的心思。总之，矛盾的很。

　　其实，相比那种稍微暧昧的相处模式，我更喜欢和蒋以南斗嘴，也更习惯他对我冷嘲热讽颐使气指。但是那一晚，我睡得格外安稳，睡前是蒋以南温柔的眉眼，睡后听见的是蒋以南稚嫩的声音。

　　十岁的蒋以南背着书包，穿着长年不变的校服，然后左手拄着一根棍子，右手递给我一个馒头。他不理会我那句我妈不是你妈的叫嚷，认真的解释:“以后我要是娶了你，你的就是我的，你妈就是我妈了啊！”

　　我永远都记得那他那双眼睛，像是夏日的阳光，又像是澄澈的湖水，干净得发亮，以至于半夜梦醒后，蒋以南的声音还我耳边来回的荡，我起身抓起床头柜的电话拨通了他的电话。

　　“阿南，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隔着电话线我的声音都在颤抖，过了许久，久到我就要挂了电话，那头才轻轻的传来了个音节。

　　很轻很轻，我却听得格外清楚。

　　他说:“嗯。”

　　可我从来就没有想过，那个单字音节是后来的四年里，蒋以南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来的后来，在毛哥的告知下我才知道远赴美国的事实。

　　再后来某一天，我去环城河畔吹了许久的冷风，直到整个人快要成了冰雕的时候，我掏出蒋以南给我买的手机，一曲肘一发力，在手机没入水里的那瞬间，两个世界，就断了联系。

　　　而这一断，就是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