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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番外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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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你房间。”
“你答应过马丁,少校先生。”
“让我和你呆一会儿。我动作轻,从窗口爬进去,就一会儿,马丁发现不了。”
“相信我,只要你一有动作,马丁就会出现,把你揪回房间。再高明的特工技巧也比不过一位家长的责任心。”
就像回应他的话,门外响起一声咳嗽。陈鸥无奈地挂断电话。
自从那天向马丁挑明,马丁就变成了喷火的地狱三头犬,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和尼斯,坚决不准他们靠近彼此一米以内。这样持续了一周,还没等尼斯爆发,马丁先病倒了。
“没有大碍。他上了岁数,最近又非常疲倦,就这样了。让病人多休息。”家庭医生说。
陈鸥搬进了马丁的房间,以便照顾他病中起居,同时使他安心,尽管马丁根本不和他说话。尼斯提出两人轮班,陈鸥谢绝了。
“他在惩罚我。你插手只会激怒他。”
“对不起。我不该逼你。说服杰西卡他们很顺利,我忘了马丁多么固执。”尼斯不安地说。
马丁的呻吟声从卧室传出来。病倒之后,只要陈鸥一离开视线,马丁就会大声呻'吟或咳嗽。
“他病了,所以任性。”陈鸥安抚尼斯,“让着他点。”
过了一周,马丁的病仍然未见起色。陈鸥担心起来,不顾马丁反对,强行与尼斯开车把他送入诊所。
“马丁!你这个老滑头,怎么是你?”
“玛莎!你回来了?”
一位神采奕奕的中年护士在诊所走廊和马丁拥抱在一起。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回来了?”马丁说,放开玛莎。端详着她。她比中学时发胖了,头发也白了不少,只有一双灵活有神的眼睛仍然和记忆中一样。
“刚回来一个月。医生说小艾迪的呼吸系统不好,海滨更适合他。”玛莎上下打量他,“你来这儿干什么?当年中学同学里你身体最好,现在也不能不服老了。”
马丁挺起胸膛即将反驳她时,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陈鸥和尼斯:“我最近发烧,身体很不好。”
“真巧,约翰逊医生现在有空。”玛莎热情地说,“随我来,让他们在走廊等。”
陈鸥目送他们进了一间诊室。尼斯在他身边的长椅上坐下来。
“还有两周就要新年了。新年过后我就得去欧洲。”
“给我也订一张机票。我们一起去。”
尼斯抬头看了看他。
“说服马丁之前,你走不了。”
“我会说服他,相信我。”
“他根本不和你说话。”
“他一直病在房里。”
* * * * * * * * *
马丁在空无一人的诊室里朝玛莎笑:“约翰逊大夫?”
“没错,虽然约翰逊大夫没有执业证书,但对付装病的滑头足够了。现在就说明,你打手势是什么意思?”玛莎·约翰逊说。
马丁舒舒服服地在诊椅上坐了下来:“想不到分离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们当时伙同作弊的手势。”
玛莎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中学时代很难忘记——陪着你的两个年轻人是谁?你对他们似乎很不客气。”
“一个是已故雇主的学生,一个是已故雇主的养子,我看着他们长大。”马丁说,深深叹了一口气。
玛莎给他倒了一杯茶:“你运气好,今天我休息。来,把烦心事都说出来。”
* * * * * * * * *
“你我都知道他在装病。”尼斯说。
陈鸥嘴角翘了起来,默认了尼斯的话。
“明知道他是装病你还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尼斯说。马丁睡觉鼾声如雷。搬进他房里后,陈鸥夜夜失眠,眼圈都发青了。
“总得让他出气。”陈鸥说,“而且他最恨躺在床上。能让一个讨厌养病的人为你装病,你有什么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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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明面没法律关系,实际和养父子无异。你不想他们结婚,就装病来阻挠他们亲近。”玛莎总结,“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笨。这有什么用?”
马丁沮丧地说:“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你忘了当初谁帮你一次次考试过关?为什么不继续求助?恋爱婚姻这种事,再聪明的男人也不及女人。”
马丁眼睛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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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得没错,首先得分开他们,但装病的蠢办法不行。你倒在床上,更没法监督他们。”玛莎说。
“我病好了。”马丁宣布。
“太好了!”尼斯雀跃。
“晚上的音乐会我和你一起去。”马丁继续说。
圣诞节前,温斯城惯例将举办很多场音乐会。陈鸥和尼斯预订了演出票。马丁喜欢舒舒服服地留在家里看电视剧,往年从不参加。
“什么!”尼斯呆住了,望着陈鸥,“可是……”
“没有可是。”马丁不容辩驳地说,“我和你一起去,让某人看家。”
“陈鸥盼望这场演出很久了,你对这些又不感兴趣。”
“瞎说,我可喜欢古典艺术了。”马丁热忱地说,“我和教授一起生活了三十五年!”
陈鸥做了个手势,叫尼斯不要争辩,把票递给马丁:“祝你们开心。”
音乐会开场五分钟,尼斯身边就响起了震耳的鼾声。他绝望地蒙住脸,躲避前后左右意味深长的目光。
* * * * * * * * *
“爱情起源于激情,消灭于平庸。据你的描述,我认为他们只是被一时激情所惑。让他们大量接触琐屑小事,两人意见不一致会很快把感情消耗干净。”玛莎说。
马丁带陈鸥和尼斯去百货商场,圣诞大采购开始了。
“一会儿去六楼家具部。”尼斯建议,“陈鸥的床总是咯吱咯吱响。”
马丁一点都不想知道,尼斯怎么会清楚陈鸥的床出了问题。他瞪着陈鸥,尼斯瞪着他。
家具部销售经理十分热情,不停推荐产品。他们身边有一对年轻夫妇。丈夫想要一张法式四柱大床,妻子看中一张水床。两人越吵越激烈,大有立即离婚的意思。
马丁竖着耳朵听陈鸥和尼斯说话,准备只要陈鸥一发表意见就立刻反对,并对尼斯的建议大加赞美。
“这款怎么样?”
“看起来很大方。”
“颜色是不是浅了点?和墙壁颜色不搭。”
“栗色不错。”
马丁遗憾地想,他们为什么不能像其他情侣一样正常交谈呢?
他看上了一款草绿色椭圆皮床,觉得风格粗犷,非常有男人味,摆在尼斯房间很合适。但尼斯对他翻起了白眼。
“想都别想把这么丑的东西放进我房间。”尼斯宣布。
陈鸥走过来摸了摸床头。马丁继续不理他。
“这床对尼斯有点小。”陈鸥说。马丁侧过头看了看,不得不承认陈鸥说得对。他总觉得尼斯还是个脾气暴躁的幼童,但尼斯早就长大成年了。
一直向他们殷勤推荐的销售经理不乐意了。
“请原谅,先生们。这位先生结婚了吗?”他问。
“没有,但有伴侣,即将结婚。”尼斯顶着马丁吃人般的目光,坚定地说。
“这款床很适合准备结婚的情侣。”
“为什么?”
“小床容易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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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帮他们多介绍一些适龄对象。他们几乎没机会和年轻漂亮的同龄人交往。”玛莎说。
“请问您怎么称呼?”
“马丁·杰克逊。”马丁腼腆地说。
“杰克逊先生,您能否介绍一下自己?”
“我今年五十六,妻子去世十多年了。有一个儿子,刚满三十,在国外工作。”
“您的健康状况怎么样?”
“良好。每年体检一切正常,就是睡觉容易打鼾。”
“您的性格特点?”
“喜欢孩子和动物,有耐心,有时比较固执。”
“您平时都有什么消遣?”
“看电视。”
“我也喜欢。您最喜欢什么节目?”
“电视剧、体育比赛、本地新闻之类。”
“您的特长?”
“我喜欢烹饪,尤其擅长甜品。”
“您的职业?”
“管家,不过我还没想好是否继续做下去。”
“哦。”对面的女人眼睛闪了闪,“您近期要换工作?为什么?”
“和雇主发生了一些争吵。我对他们很生气。”
“您的家庭住址?”
“我现在住在雇主家。自己的房子不经常回去,已经租给了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女人抬起头来。
“谢谢,您的情况我们已经登记在册,有适合对象会和您联系。祝您好运。”五十六岁,没有自己的家,工作不稳定。没必要为这样的登记者浪费时间。“真爱乐园”是高端婚恋咨询机构,专门为社会精英服务。
“不不不!”马丁大声说,涨红了脸,“我来是为了另外两个年轻人,他们工作太忙,没法亲自来登记相亲信息。”
女人委婉地说:“如果连登记都不肯亲自到场,说明他们不需要这项服务。”忙碌平庸的上班族不是她们的目标客户。
马丁出门,把登记表撕得粉碎。他不喜欢这家机构。他又一次拨通了玛莎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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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躁不安的尼斯发现被强行安排了一个职务:研究所临时人力主管,每天需要面试五名以上年轻男女。他们具有良好背景,相貌出众,而且都单身。
“人力主管休产假了,陈鸥需要帮手。”夏尔说,“你是研究所第一大股东,不能逃避责任。看我的新名片,酷不酷?”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相亲。”尼斯端详着夏尔的新名片。硬质卡片,信用卡大小,黑底银字,夏尔的名字被凸出印在卡片中央,“浮夸。”
“这家婚姻咨询机构很靠谱,真爱禁得起比较。”马丁一边给玛莎回复感谢邮件一边说。他本来计划给陈鸥也安排一系列相亲,但这些天陈鸥早出晚归,忙得看不见人影。他只能专心对付尼斯。
“你俩在一起有个现实问题:你会带给陈鸥生命危险。你俩死了,研究所就会关门。”夏尔说,“我得为科学的延续着想。”
马丁的眼睛盯着屏幕:“说什么呢,陈鸥四十岁,他才二十四。”
夏尔看着马丁:“他们这一行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六十,意外伤亡保险的保费是普通人十倍。”
马丁抬起头:“你不是一直在国内或欧洲这种地方工作?”
“危险不止存在于战场。”尼斯说,“不过百分之六十也太夸张了,我觉得最多百分之二十。大部分任务没那么危险。我和陈鸥刚刚完成的诱饵任务,危险评级就只有E。”
“你还带上陈鸥!”马丁眼睛瞪得溜圆,“教授生前连危险品实验室都不许他进!”
“王容说他心理素质很好。”尼斯摊开手,“如果我找普通人结婚,死后研究所股份就会落入别人手里,那陈鸥就尴尬了。如果我婚前公证放弃股份,对伴侣又非常不公平。”
“你可以用所持股份成立一个信托基金,由陈鸥作为基金托管机构的实际控制人,你和家人只保留信托收益权。这样,你死后家人子女仍会衣食无忧,陈鸥也不会失去研究所控制权。路易斯家族信托就是这么操作的。但你得事先立好遗嘱。我可以介绍信托经理和律师给你,佣金八折。”夏尔非常专业地说。
马丁听不下去了:“等等,我们不是一直在讨论尼斯相亲结婚的问题么,怎么突然转到了遗嘱上?”
“从概率角度,百分之二十的死亡率意味着他再活二十年的可能性不大。”夏尔说,“我看他短期内爱上别人的可能性也不大。既然你非要他结婚,能不能考虑我?这么大一笔财产,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
马丁把他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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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明天是你去研究所的日子。”
“对。”
“你先去,我找个借口出来,去研究所找你。”
“马丁会寸步不离你。而且我觉得你该收敛点。晚餐时你一直在看我,马丁差点掀翻餐桌。”
尼斯痛苦地对电话说:“再不让我拥抱你,我会爆炸。度假回来之后,我们两周没在一起了,两周!”
“忍着点,很快就好了。”电话里传来陈鸥永远不慌不忙的声音。
尼斯烦躁地挂断电话。陈鸥性需求少得可怜,而且对马丁怀有歉疚,绝不会在马丁想通前主动亲近他。他得想办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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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的话起了一定作用。马丁对尼斯好得不得了,一日三餐、下午茶和宵夜都是尼斯最爱。以至于某天早餐时,陈鸥问:“尼斯生病了吗?”
“我也觉得最近在接受临终关怀,连没有性生活都和临终病人一模一样。”尼斯说,伸手拿了最后一个蛋挞,被陈鸥和马丁各自瞪了一眼。
电话响起来。马丁接通:“玛莎?”他们原计划这天见面,讨论如何继续拆散陈鸥和尼斯。
玛莎听起来很抱歉:“马丁,对不起,我恐怕不能和你见面了。小艾迪哮喘又发作了,医生要他卧床休息,我得照顾他。”
“啊……没什么,我们改天再约。”虽然很失望,马丁还是体贴地说,他早该知道和女人约会不可能一帆风顺,即使对方上了年纪,矮胖,而且和他只是老同学。
玛莎的声音带上了焦虑:“你没明白,我们以后都不能再见面了,小艾迪非常生气……”
电话里响起玻璃碎裂声,对方挂断了电话。马丁握着电话发呆,陈鸥和尼斯看着他。
猛然,马丁跳了起来:“我得去看看玛莎。”
“我和你一起去。”陈鸥拿起车钥匙和外套。马丁没有拒绝陈鸥的好意。他心烦意乱的状态不适合开车。
“玛莎和我是高中同学,她有个女儿,小艾迪就是女儿的独生子。她丈夫、女儿和女婿在一次飞机失事中遇难。”在车上,马丁向陈鸥介绍。这还是近日两人首次交谈。
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玛莎住在一个品质非常好的小区,保安十分严格。马丁忍不住四处张望:“我知道护士收入高,但没想到这么高。”
玛莎见到马丁没有意外,只是有些难堪:“小艾迪不喜欢我们见面,早上大发脾气。”
屋里桌子倒在地上,卧室房门紧闭。
“您受伤了吗?”陈鸥问。卧室门前地上有几点血迹。
“不,是小艾迪伤了自己。”玛莎摇摇头,“他一激动就会自残,结果哮喘又发作了。”
“自残!”
“他一直这样,不喜欢我出去,一有争吵就会自残,我只能顺着他。”
电话响了一声,玛莎看了看讯息,提高声音:“艾迪,诊所要我赶紧过去。我不能再旷工,否则工作就保不住了。我会叫菲奥娜阿姨过来陪你。”
卧室寂静无声。
“我们送你去诊所。”陈鸥说。
“谢谢。”玛莎声音很高,卧室里应该能听得很清楚,但没有任何回复。玛莎苦笑了一下。三人一起离开了。
“小艾迪恨我。当年是因为我请不了年假,没法陪丈夫去度假,女儿女婿才自告奋勇陪父亲去。小艾迪生下来就有轻微过敏性哮喘,但症状不明显。父母出事后,他的哮喘忽然加重了,医生诊断是情绪性诱因,没什么办法。”玛莎在车里说。马丁和陈鸥听得各自摇头。
车在一个路口停下来。一名警察走过来:“驾照。”他的声音很呆板。
陈鸥把驾照递给他,看着他走向身后的警车。不一会儿,警察回来,手里没有驾照:“数据库资料显示,上月你有一次酒后驾驶。在你出庭之前,驾照暂时扣留。”
陈鸥笑了:“怎么可能?这部车只有我开,而上个月我在欧洲度假,有很多证人。”
“那你得跟我回警察局核对档案,否则就等着接法庭传票。”警察公事公办地说。
陈鸥对马丁说:“我去澄清误会。您先送玛莎去诊所。”
尽管马丁很想陪他一起去警察局,但玛莎不能迟到。他不情愿地同意了。
去诊所的路上,玛莎问:“那个警察你认识吗?”
“好像很眼熟,大概经常在这一带执勤吧。”马丁一边开车一边说。
“真奇怪,我们那里一般都是两名警察一起执勤。”玛莎嘀咕,“大概温斯太'安全了,不需要过多人手。”
陈鸥靠在警车后座上,不知不觉睡着了。马丁鼾声响亮,这些日子为了照顾他,陈鸥几乎没怎么睡过。
当他醒来,汽车停在一个荒僻的海岸上,警察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汽车抛锚了?”陈鸥揉了揉眼睛。
“我们到了。”依旧是呆板的声音。
“这里是?”陈鸥警觉起来,抓住了电话。他在电视上看过有人冒充警察实施绑架,但温斯城是个小地方,几乎没发生过恶性案件。
警察跳下驾驶座,打开后座车门钻进来。
“我们来好好清算一下,上个月您酗酒后发生的事。您袭击了一名无辜的安全部门官员。”取下变声器和脸部伪装的尼斯绷着脸说。
“我很抱歉,”放下手机的陈鸥忍不住笑了,“我愿意做出赔偿。”
“光赔偿不够,您得接受来自安全部门的惩罚。”尼斯一把把他按倒在后座上,慢慢抽出了他的皮带,“性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