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亭东以北

30、 断梗飘蓬顾朝夕（五）

　　我算着江初回来的时间，很想亲自过去看一下，在床上打滚了几圈，又捱了一段时间，刚起身，没想到，将军夫人却来了。
　　将军夫人原本温柔的脸板起来却也有点骇人，在我深深地检讨完自己犯下的“严重错误”之后，将军夫人恢复了她那张温柔慈善的脸，又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一番后携着她的嬷嬷走了。
　　其实，也就多大一点事儿啊！
　　这件事也让我认识到了自己与江初那隔着银河的差距，以后还是收敛一点好。
　　如今，人家是好吃好喝把我当客人供着，那天不耐烦了就把我丢牢里关起来，那待遇可就千差万别。
　　再说，知道现在自己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缺胳膊少腿也不是不可能发生，还是好好珍爱生命远离危险的好。
　　也好奇江初到底想在我身上知道些什么？那他又查到了些关于我的什么？
　　若是他能大大方方地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问题是，我想遍了脑海中存在的所有的事情，除了我能记得我的前世以外，并没有任何值得煞费苦心的东西，总不能是要问我的前世吧？
　　所以，一切的矛头还是指向我那不负责任的师傅老头。
　　我也越来越好奇师傅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原氏的人那么煞费苦心的去找我？
　　但，师傅的事情，除了日常生活习惯，其他的我就真的是一概不知，我只知道他是原氏人，但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更不必说他的其他事情了
　　那么，临山知不知道呢？
　　会不会与临山有关？又觉得应该不会，因为江初他们连丘老头是栖霞宫的人都不知道，那就更不会知道临山是栖霞宫的主人了。对于临氏来说，临山只是一个刚回去不久的嫡子，他只作为临氏的辅助，临氏真正掌权的人是临山的哥哥，栖霞宫也只不过是临氏众多触手的一只，更不会被人轻易察觉。所以，跟临山的关系不大。
　　哎，也不知道临山什么时候来救我？
　　脑子乱作一团。
　　窗外的北风吹得呜呜作响，我打开了门向外望去，檐下挂着的几盏如豆的灯被吹地摇摇晃晃，树影漆黑，周围也是漆黑一片。
　　被风这么一吹，我立马清醒了过来，赶紧关好了门缩到床上去。
　　第二天一大早偷偷前往江初住的地方，红红火火的一团早就被撤下了。
　　时间对我来说，过得很快，又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将军府也被布置得喜气洋洋，什么窗花啊，红灯笼啊，红绸啊，连新衣服也几乎都是红的，这鲜艳的颜色，完全符合南靖人对颜色的喜爱，大红大紫。
　　来庭州也有半个月时间了，中间也就正正经经见过江初一面，其他时候也就是我闲逛的时候无意间碰到过几次，每次都是目送着他的背影和他身后一群门客而去，每当遇到这种时刻我也都尽量远离。
　　今晚将军府设宴，我很荣幸地被邀请出席。
　　我用手轻轻撩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还好有宝儿帮忙打理，不然我自己可梳不来这么麻烦的发髻，其实也是姑娘家平时梳的发式，只是稍微难了一点，可对我来说已经是很难了，除了我会的马尾、辫子之外，我自己就只苦练了一个发式，平时也是一个打扮，难得今天换了个发型，路过池塘的时候我也没忘臭美一番，学着美人顾影自怜。
　　可惜风吹得有点大，我还是哆哆嗦嗦地赶紧离开了。
　　这个时代，虽然桌椅已经普及，但是大家宴会时依旧会延用跪坐的方式已显家主累世富贵，将军府设宴自然也不能免俗。
　　我是作为江初的门客出席，自然是坐在他的下手，只不过是在身后，而且还不是隔着一两排，我倒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这样我就能随意吃吃喝喝，不用担心有人看见我，或者要让我应酬的。
　　从开场到整个宴会结束，我虽然语言没有融入，但我的思想可是全部都投入了的，该欣赏歌舞的时候欣赏歌舞，该鼓掌的时候鼓掌，该听哪位大人讲话的时候听哪位大人讲话，该敬酒的时候敬酒，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喝，时不时还能听到江初醉人的声音，也能抬头就看见江初那一头墨发飘逸的背影……
　　等等，江初似乎还没有加冠，只一支白玉簪簪着，玉簪在墨发间显得尤为耀眼，也衬得他那头墨发更加乌黑柔亮。
　　江初长相俊美，浑身散发出的气质恐怕让很多人都不敢直视他的脸，而他说话做事深沉练达，隐忍睿智，几乎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
　　那他，到底多少岁？
　　我的八卦心爆棚，这个问题成了我现在迫切想知道的，我巡视四周，似乎也没人好问，只得没精打采地吃着桌上的东西。
　　宴会过后，我找来宝儿询问，不过似乎没找对人，又找了几个相识的丫鬟婆子询问都没问出结果。
　　我琢磨着，应该去问对江初了解的人，比如说，沈瑜，我想起他来，立刻摇摇头；莫将军，我摇摇头；将军夫人，我再摇摇头；季幽……我点点头……这个好像可行耶，这不就正好，说曹操曹操到嘛。
　　我满意地朝他点点头，他也看见了我，对我防备性地点完头之后愣了愣，还是挪了脚向我走来。
　　我又看了看四周，无人关注我们，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他疑惑地瞥了瞥我，我憋了一会儿，开口道：“问你个事？”
　　“什么？”
　　“我……嗯……我想问，你多大了？”
　　哎呀，问年龄的事儿还真是不好问。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二十，怎么？”
　　我看他对我似乎也没多大戒心，本来这孩子就挺单纯的，我得了一个信儿，继续增加了我问话的勇气，我几乎脱口道：“那你家殿下芳龄几许？啊不，是年岁几许？”
　　他继续奇怪地看着我，我又道：“我见你家殿下还没加冠，想来年岁也不大，认识这么久了，若是连他的生辰都不知道，以后到了送礼的时候，难免……”
　　“殿下！”
　　正当我说得起劲的时候季幽的声音突然把我打断，听到这两个字，舌头差点没被我自己咬断，我十分尴尬，心虚地朝江初站的地方望去。
　　不得不承认，长得好看的，就算只是在黑暗里留给人一个轮廓也是好看的轮廓。
　　须臾，我刚想开口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其实也就只有我一人处于尴尬中），江初却由远及近，翩然落入视线，唇红齿白。他嘴唇微启，露出个邪魅笑容：“那么，你现在就可以准备要送的礼了。”
　　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啊。
　　坑爹的好奇心！
　　不过，既然已经掉坑里了，我也只好将刚才的问题问下去，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只得做小人状，奉承道：“那公子……殿下何时的生辰啊？华清也好提前为您准备好寿礼，到时候殿下别嫌弃就好。”
　　胸前的墨发飞扬，他伸手整理了一下，道：“我生于永隆六年三月十四。”
　　三月十四，不是还早着吗，明天才大年初一呢。
　　等等，永隆六年三月十四，而我的生日是永隆六年三月十五，他……他……他竟然只比我大一天！
　　我惊讶地看着他，天哪！谁敢相信眼前这个老成练达，深谋远虑的少年还不到十七岁。
　　他侧过身去，“那我静候姑娘送的大礼。”
　　我惊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后于殿下一天，那殿下到时候可送我礼？”
　　他却并为惊奇，只是转头用他那明亮的眸子看着我，“自然，来而不往非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