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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番外·三 ...

  •   晚秋沐风,凉雨轻洒,青山如黛,暮色四合,一羽赐命端坐在竹屋内练习着书法,自从他的功体被殢无伤废了之后,他的身体变得异常的虚弱,连支笔都提不起,若非以珍贵的药草日夜温养修复着,他恐怕也无法恢复得这么快。

      竹制的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挥洒这,但写出来的字却不尽如人意,可一羽赐命丝毫不在意,一心一意地写了一遍又一遍,若是此时撒手慈悲在他的身旁必然会发现他写的是秀士十训的第二到第八条。

      一羽赐命知晓他之所以还活着必然是师尹的意思,将他送到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也必然是师尹遣人所为,他到了现在才真正理解了当初撒手慈悲对他说的,他被师尹保护的太好了,一点黑暗都不让他知晓。甚至是,到了最后他怀疑师尹,背叛师尹的命令去为剑之初求取解药,师尹也没有狠心让那剑者要了他的命,而只是收回了他传授给他的武学。

      从昏迷中醒来的他在知晓了自己的状况后,忽然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他怀疑的原因是因为立场,每个人的立场都不同,师尹为了慈光之塔可以付出一切,剑之初为了自己看重的人同样可以付出一切,甚至是违背当初师尹交给他的事情,素还真亦是如此,只是他比师尹经历的更多,使用的手段不同罢了。

      于是,当他的身体恢复到了一定的状态之后,他便提起了比书写着师尹曾经教导他们的道理,尤其是秀士十训。当他一遍又一遍的默写着秀士十训时,他发现若是除去第一与最后一点,剩下的八训能够铭记于心并且运用在现实中时,那他们便有了行走武林基本条件,让他们更好的在武林中生存,可惜的是他们每一个人虽都背熟了这十条训诫,可却无一人能够真正的完全理解并遵守这十训。

      “唉――”一羽赐命叹着气搁下了笔,抬眼透过窗户眺望远方,师尹你现在可好,羽儿在这林深深处听闻你已来到了苦境,可为何不来见羽儿一面呢?是还在生羽儿的气不愿原谅羽儿?或者师尹你真的不想要羽儿这个徒儿了?!

      “师尹,你在哪儿?”你不愿意见羽儿,那让羽儿去找你可好?

      “师尹他走了。”

      一道令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竹门外传来,一羽赐命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推开竹门的黄衣身影。

      一羽赐命震惊地唤出了那人的名字,“撒手慈悲?!”

      “是我。”撒手慈悲走到桌案前,看着他已经许久未见,本以为早已经死在了那名剑者手上的一羽赐命。

      一羽赐命看着站在他身前的撒手慈悲,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你刚才说什么?”

      “师尹他……”撒手慈悲想起数日前的景象,眼眶不由被氤氲的水汽润湿,他用力地眨了眨眼,努力不让自己在一羽赐命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样子,可一想起那场景,他就忍不住想落泪。

      “你说,师尹他怎么了。”一羽赐命猛然站起身来,双手用力地拽起撒手慈悲的衣领。

      撒手慈悲轻轻地拍开了一羽赐命的手,哪怕他再不喜一羽小子,他也不会违背师尹的意思,他请了清嗓子,将魋山之事告知一羽赐命,结尾还肯定的说道,“师尹还活着,一定还活着,你说,对不对!”

      其实撒手慈悲在濯风山隅看到师尹留下的那一份份宛如遗书一般的书信,便已经渐渐相信师尹可能真的不在了这个事实,可他还是不愿放弃挣扎,于是他才来到了这里,他想要有个人能够认同他的想法,让他不用接受那个残酷的现实。可一羽赐命那呆愣在原地,大悲无泪的模样让他不得不放弃这最后一丝挣扎。

      “一羽赐命,”撒手慈悲沉声说道,他如今已经能够平静地叫出一羽赐命的名字了,而不是像以前那般处处看他不顺眼,“你愿意和我离开这里,回到濯风山隅为师尹守家吗,若是……若是师尹他还活着,那终有一日他会回来的。”

      撒手慈悲看着被他的话语安抚的一羽赐命,他从没想过他会对一羽赐命这般和颜悦色的模样,不去讽刺就已经很难得了。

      一羽赐命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中悲伤不减却多了一抹坚定,他还没等到师尹原谅他,他还没等到师尹来见他,他不会放弃的。

      一羽赐命直直地看向撒手慈悲,点了点头,“我随你离开。”

      “那就走吧。”

      撒手慈悲转身说道。

      “嗯。”

      一羽赐命跟在他的身后,一白一黄两条身影逐渐消失在密林之中。

      /

      血杏高林之中,槐破梦从树中脱身而出,在通过了愁未央的检查之后便迅速离开了血杏高林,直奔濯风山隅。

      可当他来到时见到的却是满室凄凉,遍地素缟,这让槐破梦心中一惊,他疾步来到了无衣师尹往日的书房之中,无人却只有一个长匣和一封书信安静地躺在桌案上,等待着收信人的到来。

      槐破梦按压住心中升起的恐慌,拿起桌上写着‘致吾侄孙忘知’的信:

      「忘知,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想必吾已不再武林了,不必为吾悲伤,也不必为吾寻仇,一切皆是因果,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在吾接下龠胜明峦的邀请时便已经注定了这般的结果,这一场圣魔之战,吾逃不了,也不想逃。

      而忘知你和你那从未见过面的兄弟在你们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了无法逃脱这份天命。

      吾不希望你因为吾而遭受不必要的伤害,长匣中的是吾为你制造的长剑,最主要的材料是来自死国的死铁和一滴生命精华,希望这柄融合了生与死的长剑必能为忘知你披荆斩棘,破除一切难关。

      望吾孙忘知能达成他的志愿,翱翔在广袤的天空中不受拘束,活的健康长乐。」

      槐破梦攥紧了手中的书信,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用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咬牙切齿地说,“舅公……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龠胜明峦!!!”

      猛然睁开眼,槐破梦抓起桌上的长匣就化光离去了。

      血杏高林

      “愁大夫,我回来了。”

      槐破梦平静地说道。

      “你……”愁未央皱着眉抓起槐破梦的手腕,“因何事大悲,你的身体才刚刚恢复正常,经不起大喜大悲。”

      “我去见一个人,可是,他死了。”槐破梦垂下眼帘掩去其中的伤感情绪,哪怕眼前之人是救助他的人,可在能确定他能够信任之前,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无衣师尹?”

      愁未央迟疑地说道,他看得出来槐破梦此子和那无衣师尹的关系绝非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上回无衣师尹被执念请来时,他感受从树中传来的波动是欣喜而非仇恨,甚至在无衣师尹离开时,还带着依依不舍的情绪。

      槐破梦攥紧了拳,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愁未央的眼中暗芒闪过,冷然地将无衣师尹之事告知槐破梦,“听说龠胜明峦派他守卫魋山,却只给了他三十名士兵对抗魔城的两万魔兵,虽没想到他能胜出将魔城的两万魔兵阻隔在魋山之外,但他也因龠胜明峦的援手迟迟不来而被鬼如来重伤,最后不治身亡。”

      果然是龠胜明峦么,槐破梦在心中轻念,舅公在信中提到,愁未央的特意点出,看来这个势力并非如明面上那般光明,他口中所谓的正义,不过是蒙蔽世人的说辞罢了。

      所谓的圣与魔,不过是人心的差异,他如今到时有些好奇这场圣魔之战会走向什么结果,还有吾那未曾谋面的兄弟,你会何时出现在这武林之中,搅动这场风云呢?

      槐破梦松开了拳,背过身去,抬眼望着那殷红如血的晚霞,神色晦暗不明。

      与此同时,远山村内的农家小院中,正在练剑得到念远忽然打了一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是谁在念叨我?

      早已褪下紫裳华服换上一袭清雅儒衫的无衣端着一碗汤药走到念远的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念远摇了摇头,“我没事,舅公,你还没喝药吗?”

      无衣闻言一怔,扯了扯嘴角,试图扬起一抹迷惑人心的笑容,可在念远真挚的目光之下,无奈地垂下了头,“舅公马上就喝,这不是端出来吹吹风,让它冷却的快一点吗!”

      “舅公!”念远收起木剑,目光灼灼地盯着无衣,“枫岫阿公说了,你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这药不能停,我以前生病的时候,你不是常跟我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吗?难道舅公你怕苦?”

      被稚嫩的童声戳破心思的无衣,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让念远不去思这些的时候,空着的手中忽然被塞进了一样东西,无衣低头一看,竟然是一颗桂花糖。

      “舅公,这是以前念远吃药的时候你给我准备的,现在换我给你准备了,舅公不要怕,把药一口喝完,就把糖塞到嘴里,马上就不苦了,反而特别甜,你相信我舅公!”念远拉着无衣的衣袖,一本正经地说道。

      无衣握紧了手中的糖果,心中划过一丝暖流,这样的温暖他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他早已记不清了,上一次这样对他说这样的话的是即鹿,可她却早已不在人世。

      无衣伸手摸了摸念远的头发,没有再说什么,端着汤药的手微微抬起,一口饮尽碗中苦涩的汤药,随后吞下念远给他的桂花糖,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顿时冲散了口中的苦味,这一丝甜甜的味道似乎甜到了心底,眼前仿若浮现出数百年前那名温柔的女孩子劝着他吃药的景象,耳边似乎响起了那已经快要遗忘了的声音。

      “哥哥,快吃药,不吃药你的病怎么能好!”

      “哥哥!你竟然又把药给倒了,不行,我再去煎一碗,这次我看着你喝下!”

      “哥哥,这是隔壁的婶娘给我的糖,我都没舍得吃,这回你总要把药给我喝了吧!!”

      “哥哥,这药不苦……你最苦……”

      即鹿喝下那被他加了料的汤药时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时,无衣瞬间回过了神来,他将念远抱在了怀中,柔声问道,“今天的功课做完了么?”

      “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做完了。”念远挪了挪身子,在无衣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头靠在无衣的身上,“舅公是奖励我吗?”

      “舅公今天亲自下厨,犒劳念远怎么样?”

      无衣的话刚落下,他怀中的念远忽然打了一个寒颤,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吃到舅公做的饭的时候的感觉,原先的期待顿时被那恐怖的味道冲散了,他连忙摇了摇头,“舅公身体好没好,怎能让舅公操劳呢,让曼姨给我做一份水晶糕就好了。”

      无衣闻言笑了笑,“你啊,只有一份喔!不能多吃,不然要是牙齿坏掉了,你那南风叔叔可不会手下留情!”

      “嗯嗯。”念远点着小脑袋,连忙答应,不然等一会儿枫岫阿公来了,就没有水晶糕能吃了。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枫岫阿公早在无衣来到后院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此时的他看着眼前这洋溢着浓浓温情的场面,心中倍感欣慰,这般柔和、真实、放松、自在的无衣,他已经许久未曾见到了。

      他对着身旁的君曼睩点了点头,表示念远今晚加餐的要求他同意了,随后转身离去,既然无衣愿意喝药了,那他该把剩下调养身体的药方和南风不竞商讨一下,毕竟多年的沉珂,猛药能治本,但终归需要调理啊!

      沧海已尽话桑麻,青衫不言花事老。如今皆是前生梦,一任风霜了烟尘。
      回首云开枫映色,不见当年紫衣深。远山隐匿红尘事,半生飘零随风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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