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秋水共长天一色》珏影

88、寒竹随云去

　　濯风山隅之内，撒手慈悲默然静立等待着无衣师尹从龠胜明峦归来，他抬眼仰望着被残阳染得通红的天际，耳边传来元沙髓中沙漏流沙的声音，心中默念：“嗯……算算时间，师尹也该回来了。”

　　他这样想着，便听到从濯风山隅之外传来的久未听闻的熟悉诗号，“著书三年倦写字，如今翻书不识志。若知倦书悔前程，无如渔樵未识时。”

　　“师尹，龠胜明峦开出了什么利益呢？”撒手慈悲关切地走上前去。

　　无衣师尹眼中闪现一抹玩味的笑意，他佯似无比严肃地对撒手慈悲说道，“他们说，吾只要肯出卖吾之爱徒，以后龠胜明峦就由吾作主了。”

　　撒手慈悲闻言，脑中第一个闪现的是那已经消失在人世的一羽赐命，想到此他心中不由泛起了一股不自在的感觉，但面上却是没有丝毫的表露出来，他长吁短叹地摇了摇头，“啊，但一羽赐命已经……”

　　“耶，过去不可追。”无衣师尹看着撒手慈悲，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个徒儿啊从前一向看羽儿不顺眼，但是当知道羽儿重伤‘不治’身亡后，那眼中泛起的失落怕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吧！这两个孩子，一个被他保护地太好以至于到现在还是十分的纯真，另一个则是见过了太多污秽的事情导致他到现在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思，他们俩还有的磨呢！等一切结束之后，就把羽儿的位置告诉他吧！

　　收起脑海中发散的思绪，无衣师尹调笑般地看着撒手慈悲，“爱徒撒儿啊，你可是准备好让人称斤称两了？”

　　无衣师尹这个称呼让撒手慈悲有些受宠若惊，“哈，师尹又在说笑了，但不好笑。”

　　“唉……可怜的师尹，这般降格娱乐己徒，竟不被领情。”无衣师尹看着撒手慈悲不自信的样子，再次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多说无益还是让他自己去感受比较好，随即岔开了话题，“好了，你笑不出来，吾便说正题吧。吾己佩明峦兵符，现在欲前往魋山一行。”

　　“魋山，西北传说中之藏鬼山谷。” 撒手慈悲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宇，这个地方他在苦境查探之时曾经听人说起过，那是一个天然的险地，要进入此地并不容易。

　　“嗯，吾要在此，摆设阵局，一阻两万魔兵入关会师。”

　　除了地利之外，撒手慈悲更关心的是龠胜明峦会派给师尹多少的人马？“明峦给师尹多少兵力？”

　　“吾只请三百兵力。”无衣师尹坦然地答道。

　　“啊？！”撒手慈悲闻言大惊，“师尹，咱们是四魌界的人，对苦境地理并不熟悉，苦境存亡，于咱们更无关系，如此悬殊之对立，简直是赴死。”

　　“太过势均力敌，如何显得出吾师尹之能为，撒儿是不相信为师吗？。”无衣师尹自然知晓撒手慈悲在担忧些什么，但是这是他必行之路，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魋山之地的地理位置与特点他已经在回濯风山隅的路上通过兰畹留给他的那张纸了解了不少，“三百兵虽少，但能激发战士背水一战之决心，只要再搭配战术得宜，以少不败，并非难事。”

　　“师尹，你是不是太过好面子了，两万只蝼蚁，要用双手给他捏死，也要花费许多时间。两万魔兵可不是蝼蚁啊，而且魋山地理你不熟，要在此决胜，是不是太冒险了。”撒手慈悲越想此行越是凶险，他可不希望师尹折在这里，三百对两万，还是人族对魔族，真的是太悬了！！！

　　无衣师尹轻嗅着从香斗中散发出的香气，瞥了撒手慈悲一眼，状似轻描淡写地反问道，“耶～撒儿，你怎知师尹吾不熟悉魋山地貌？”

　　“师尹！？”撒手慈悲不解地注视着无衣师尹，来到苦境的这段时间，大多数的时间了他都和师尹在一起，并没有见到过师尹去过魋山啊！

　　“你认为吾无衣师尹会毫无准备地应下他人的要求，去打毫无准备的仗？”无衣师尹说着，绕过撒手慈悲走到了亭中的石桌前，垂下了眼帘，“若让两万魔兵通过魋山，苦境形同失守，吾既应允了龠胜明峦此事，那就要一掌翻覆魔兵，让世人说起魋山，便想起吾师尹，如何力挡万军。”

　　“师尹啊～”撒手慈悲长叹着唤道，他相信师尹有这样的能为，但这样悬殊的兵力实在是让人揪心不已啊！

　　“耶～”无衣师尹眯着眼，弯起了唇角，“大不了，就是你去魋山为吾守灵三年，墓碑盖得高点，如此亦是一种留名魋山，哈～”

　　撒手慈悲闻言，神情肃然凝重了起来，躬身起誓，“撒手慈悲与师尹共进退！”

　　“撒儿无需如此，日后无论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要感到意外，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无衣师尹摇了摇头，转身看向撒手慈悲，却见他似乎被自己的话语惊到了，于是柔声安慰，“放心吧，吾自有主张，定行神箭炼成之日将近，你先在此守待，待箭成一日，将箭交予妖后之后，再来魋山找吾。”

　　撒手慈悲此时心中升起了一阵不安，但是却被无衣师尹下发的任务打断了，他在心中劝慰自己，师尹让他放心，他就放下心来去做好师尹交代的事情，“师尹现在就要动身前往魋山吗？”

　　无衣师尹背过身去，摇了摇头，“前魋山之前，吾与一人有约，见过他后吾自会前往，你，去吧。”

　　“是。”撒手慈悲恭声应道，随后坚定的转身离去，在心中默背着秀士十训第一条，‘十训条皆为师尹一家之言，可以依变化而变化，一切皆以师尹最高。’

　　在撒手慈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濯风山隅之中后，整个濯风山隅只剩下无衣师尹一人，缕缕清风拂过竹叶，带来清新的竹香，古亭旁的溪水潺潺流动让人的心不自觉的宁静下来，这样静谧的氛围，让无衣师尹颇为享受，心中却是升起一阵无奈，接下来的半个月就要与这宁静绝缘了……

　　无衣师尹忽然睁开了眼眸，转身看向来人，“你回来了。”

　　“嗯。”兰畹走到无衣师尹的身旁，颔首以应。

　　“那，我们走吧。”无衣师尹看着眼前与他几乎一般无二的兰畹，轻声说道。

　　兰畹听到无衣师尹的话语，随即隐去身形跟在无衣师尹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魋山而去，他们两人心中都明白，无衣师尹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局，即将开始了。

　　无衣师尹与兰畹行至中途，忽见眼前血云溶天，炽炙之气让人越行越感呼吸困阨。倏然间，血风如龙，卷起数道庞大沙暴，威赫而来。

　　“这，妖厉阵！！”

　　无衣师尹看着眼前以特殊地形，所设下的天然妖瘴，心下大惊，神情凝重而严肃，手中已然凝起了内元，隐去身形站在他身侧的兰畹，默然地化出一把剑与无衣师尹背对而立，一挡这由魔厉妖瘴结布所成的阵。

　　妖瘴受到两人元功牵引，竟是借力变化，刹时天布密雷，地窜异火，无数野鬼魔爪铺盖而下。

　　“无衣，开始了。”

　　兰畹低声喝道，随即划出漫天剑光。

　　“嗯！”

　　与此同时无衣师尹轻声应道，配合着兰畹的剑法施展四魌异术，刹那间兰花与竹叶交织回旋，漫天飞花缠绕着竹叶化作无形利刃斩断向他们袭来的骷髅鬼爪。

　　只见兰畹剑势一变，一道剑光透过花瓣与竹叶所构成的壁障，直击阵眼，只闻一声尖利惨叫，魋山妖厉阵在两人合力之下，破！

　　妖厉阵破之后，无衣师尹的身形不由晃了晃，在他身旁的兰畹连忙扶住了他，往他的口中塞了一枚药丹，同时以真气引导着药物的消化，“现在如何。”

　　药效即刻发作，无衣师尹只感身子一暖，方才因战消耗的内元顿时恢复了大半，他吐出一口烟雾，随即站直了身躯，“已无大碍，这药之药效确实比之往日里的要强上不少。”

　　“等到了魋山，每日服用一粒，在结束之前，必须将你的身体彻底调养好。”兰畹坚定地对无衣师尹说道，“吾可不想回到一个满目苍夷的本体！”

　　“吾知晓。”无衣师尹颔首，他也不想自己的身体残破不堪，那些沉珂旧疾确实要在那之前治好，否则到时就麻烦了。

　　“走吧。”

　　“嗯。”

　　无衣师尹与兰畹相携而行，前往魋山的荒林古道之上，一条紫色的身影踏着渐渐西沉的斜阳倒影独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