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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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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暖,花开,春色满门,旖旎万千。若有欢颜,定是盛绽在这江南旖旎中。这是师兄苏离歌讲的话,彼刻讲时,江南正春光明媚,在那难得一见的阳光静谧的午后,师兄带着我漫步于这片明媚中,步入那满是花香的思溪园。玫瑰有刺,仍尽欢颜;荷花清洁,素雅大方;向日葵明媚而火热,而唯有姜花,清凉而自卑的绽放在角落里,浸透薄凉。这是惟一一个不用练剑的下午时光,因为师父有事离开了南山山庄,而致使我和师兄浮生偷的半日闲,我笑问他:“师兄,你说外面的世界好玩么?”
我的师兄苏离歌,他望着我,微笑恣意,眼神清亮,余光尽处一片暖,他说:“筠碧,外面世界五彩缤纷,炫目耀眼。”他讲这句话时有流光自他眼中流淌出去,飘向那未知的远方。我不知道是不是自那一眼便可看出那飘渺中的心,为着那未可知的未来茫然。可是他又讲:“可若有欢颜,定是绽放在这江南旖旎中。”
他讲完这句话后并没有看我,而是静静盯着那立在角落里的那盆自卑而落寞的姜花,那一刻,我的心静静凉过。我知道他心中的那朵欢颜,叫做裳泪颜,一个外族女子,自半个月前无意中闯入南山门时,她负伤虽苍白却仍旧倾艳的脸,就如一朵花一般刹那盛绽在江南清静的南山门里,并自此耀了师兄和我的眼,令我惊异的是从不允许外人踏进南山门的师父竟当即做决定留下了她,并开始倾力抢救。裳泪颜中的是异常罕见的毒,连师父都一时喊不上名字,只是在检查出来的那一刻竟呆愣了片刻,而后重重叹口气,竟兀自回了房。女子在师傅转身的瞬间脸色转为苍白,她颤声地问:“是不是我没救了?我才不至双十年华,我不想死……”霎那容颜已沾泪,我见犹怜。苏离歌站在那里,有片刻彷徨,颤巍巍地伸出手伸向女子的脸,似乎想要抚手安慰女子。我刹那急了心地轻呼道:“师兄,师傅刚才出去时让我告诉你让你去找他。”
苏离歌陡的一颤,方才自那泪颜中清醒过来,转过脸,茫然的看着我,然后朝我一点头,转身走了出去。房间只余安静。裳泪颜抹干净了眼泪,用那双有着诡异眼珠的眼睛望着我。我看了她一眼然后扬了扬手中的匕首道:“我不会允许让你伤害师兄的。”她“哦”了一声,也没有反驳我的话,只微仰了头道:“你这么爱他?”
那一日的阳光其实并不灿烂,江南因为连年阴雨缠绵,连空气都有了发霉的味道。房间内光线有些暗,只在桌子上支着一支蜡烛,烛火跳动中,映着裳泪颜的容颜,有些明媚而已,可我怎么也忘不了她那一日那似笑非笑且略带戏谑促狭的眼,在那抹狭长中有一丝言不明的暧昧轻闪出来,静静的开启了我木讷而微微脆弱的心事,刹那,花绽满地。
我木讷而紧张地口不择言地想表达清楚自己的心思:“这……无关爱的,但他是我的师兄,我……我是关心他。”说罢还扬了扬手中的匕首,作保护状。
裳泪颜“扑哧”一声笑出来,而后道:“你能往前来一点么?我想看看你的匕首,它好亮。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师兄的。”我在她魅惑的声音中丝毫不觉那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阴谋,只是事关师兄苏离歌,心为顷乱。
匕首在离她眼眸处时,她忽然前倾了身子,匕首的背刃便瞬间贴上她的锁骨,一枚玉石链挡住了匕首,发出轻微的响声。她轻呼一声,声音酥软,如一颗石头砸进了苏离歌已柔软的心扉,他快步向前,扶住了她并抬手隔开了我的手,微叱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会讲谎话了,去吧,师傅等着你呢。”
我收了匕首,默默地将它套入套中,正准备转身便逃时忽听得裳泪颜迟疑的问:“你这小师妹挺可爱的,她叫什么名字?”
我没好气地瞪她道:“关心好自己就行了,我劳驾不起。”而同时也听到苏离歌郑重其事的声音:“莫筠碧,她叫莫筠碧。”
然后他回头瞪我:“越长越没有礼貌了,对客人说话还这么任性。”而我瞪她的瞬间看见裳泪颜,这个有着奇怪姓氏的女子霎那眼中流露出的色泽,心下一惊,暗忖着这一抹奇异。
剩余时日,我便常常见了师兄苏离歌穿着他那件鹅黄色软袍微笑站立在南山门的庭院里,眼里尽是那一抹鲜红的妖媚女子。耳畔,是活水生香,风叫虫鸣,此时,正是初春时节,苍翠碧绿,薄烟轻霭早已随着那微热的阳光散去,只余一片清明。我默默的坐在房顶上,托着腮细想着尚属于十五岁少女的心事。裳泪颜正在请教师兄剑法,以及内力功夫,这是师傅交代的事,说是可助她更快地排出体内毒素,当然,只是一些基本剑法,绝对触及不到南山门的精髓。
苏离歌举了剑,以“微雨燕双飞”一式将剑斜劈入一簇花中,在剑尖触及花瓣寸许时陡然收剑,剑偏,而后向头顶顶力,自空中旋转,坠地,一气呵成。在他将剑淡笑着递与在旁边站着的裳泪颜时,我看见在女子宽大锦袍里暗暗滑出一物,我一惊之下,刚想呼喊,陡然发现自己的喉咙被堵塞,浑身松软无力,内力更是倾泻完全。我蓦的想起早上被丫头送来的那杯茶,抬眼遥遥望见裳泪颜的眼神,瞬间清晰无比激愤涌入心中,急火攻心之下,身子惊惶立起,脚下一个不稳,一片瓦片从脚下滑脱,整个身体便一下子失去重心,瞬间便滚落了下去,刹那只觉天旋地转,不明了今时明日。只在隐隐期待中,听见师兄急切的呼喊声,片刻便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知道,我安全了,在最后一丝的清醒中,看见一抹鲜血自师兄的胳膊外缘渗入,迷蒙了我的双眼。
有一丝凉风缓缓沁入被衾,吹得窗户有些“哔哔”得响,我在这声响中渐渐醒来,身边并没有人。那一刻,心里也竟有一丝凉意飘过,想是以前,每次我偶感风寒,都是师兄在悉心照料,给我熬得药,给我吹凉,喂进我口,于那暖暖的好中有着缓缓温情尽心而没。感叹时光,是若相思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