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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逍遥游(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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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原来我并不是个山野小孩,我出生钟鸣鼎食之家,清河崔氏。崔家与贵胄月家门当户对,虽然相差十岁,却在我出生时就与月笑寒定下娃娃亲。后来崔家被奸人陷害,我爹娘那一辈全部流放北疆,我下落不明,月家被牵连,整个大家族都落魄了。
月笑寒一路考取功名,只为入了朝堂能为崔月两家翻案,虽然他做到了,但是这些年他一直有个遗憾,就是找不到我,后来他以为我死了,才娶了对他有过恩的玉天仙。
“我心里从来只认崔雁稚一个妻子,既然你回到我身边,你就是月夫人。”
我看着桌上摆放的两块一模一样的玉璧,玉璧晶莹透亮闪着流水一样的光,若不是上面刻的字,根本看不出有何区别。我的那块上面刻着我的生辰八字外还刻着四个字“雁字回时”,而原本是月笑寒的那块,也就是他后来李代桃僵塞给我的那块,上面刻的是他的生辰,以及“月满西楼”。
西楼,是月笑寒的字。
我听到这溯源,出了心绪复杂。
我望着他不解道:“可是你不是和玉天仙成亲了么?”
他眉头慢慢皱起来,凝神想了一会,脸色蓦地冷下去,“玉儿她还不是要拜你那能耐的师父所赐,当年玉儿委身于他还怀了他孩儿,但是他却对玉儿始乱终弃,玉儿是走投无路才找我帮忙,而我念想这辈子不会再娶所以答应和玉儿做一对假夫妻。”
他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温崇让你来是想让你帮他盗走他的孩儿,他做梦,我是绝对不会把他们交还给他的!”
我:“……”
月笑寒知道我有一天之内得知这么多消息难以消化,所以暂时离开房间让我静一静。
叫我如何静的下来心呢?岳父变丈夫就已经够让我挠心了,痴情男突然变渣男,渣男还是我师父,简直超出了我可以接受的范围。
大约是又想起师父,我不知不觉又来到鱼塘,我蹲在鱼塘前,朝里面扔小石子儿。
然后对着一池肥鱼,默默念叨着“师父,师父”,偶尔也有鱼冒出水面,朝我吐了个水泡,不知是不是师父在回应我。
当我念到七七四十九遍时,师父的声音从我耳边串起:“哎,我在呢,别念叨了。”
我目瞪口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同时费力的巡视每一条鱼,看是哪一条回应了我。结果一只手提着我的衣领把我提了起来,我回头一看,那风华绝代有款有型的脸,不正是温崇是谁?
我一点都不怕师父的鬼魂,喜极而泣的扑过去抱住他:“终于出现了,终于……阎王给你放几天假?”
“放什么假!”我挨了一个爆栗,温崇额头的青筋隐隐跳动:“为师活的上好八好。”
管你活着死了,反正我抱住他就不撒手,温崇也没说什么,习惯性揉了揉我头,充满宠溺的样子。
“为什么鱼塘里只有衣服没有你呢?”我问。
“因为当时热死了,栽进水里还是热,于是我就把衣服全部脱了呗,后来天快亮了衣服也沉下塘底了,我只有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果然是温崇呢?按他的劣迹我早该想到是这个情况,我又问他都入秋了怎会热成那样。温崇突然表情讪讪的,不说话了。
温崇又道,这些天一直没出现,是因为他隐在月府查清了地形,他已经找到一条牛逼的路线,能够顺利把孩子和我一起带出去。
说到孩子,他居然一丝愧疚也无,我本来对他的一些心疼荡然无存,火气全冒了出来,“你还好意思说,情圣怎么突然变渣男了,你跟我说清楚,不然我不帮你去带小孩儿出来了!”
他呆了一瞬,却很快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气呼呼的跑到一边花台上扯草,他走过来坐到我身旁,强把我的头扭过去对着他,我看到他眼中透着寒冰,他生气了。
“你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你忘记了吗,当初玉姐姐觉得你碍眼,一定要把你送走,师父拦下她,结果她就跟师父怄气,带着师父的娃娃跑了。我看你这个样子是不记得了,你是一看到那长的好看的搂腰狂魔就什么都记不清了,师父白养你这么多年,气死了,还不如去喂鱼!”
其实我真不记得我才是搅合别人姻缘的熊孩子,但听完他解释,我心情豁然开朗,温崇却开始生闷气,似乎十分神伤。
“师父别生气啦,我现在就去把你儿子抱回来,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浪荡江湖,带着儿子去火辣辣!”
温崇脸上复而出现往日趾高气扬的神采,腾地站起,摩拳擦掌道:“好,我们马上就行动!”
【尾声】
一定是月笑寒对我太放心了,我从奶娘手中带走小娃娃十分顺利。我和温崇坐在离开月府的马车上,颇有点得意忘形,得意忘形的结果就是咱们入了月笑寒的圈套。
月笑寒在离开离开京城的必经之路拦下我们,已如羽箭一样疾驰而出,一个旋身将小娃娃从我手中夺了过去,又一挥手,埋伏在此的衙役将温崇层层包围。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师父脸色忽地大变,一瞬间额头竟有汗珠沁出,但穷途末路,我师父也只能瞎嚷嚷。
“月笑寒你这个混蛋,抢了我媳妇又抢我儿子,我要跟你拼了!”
“你来呀,我就站在这里让你捅。”月笑寒淡定的朝师父招招手。
“我,我要烧了你全家,连狗都不放过。”温崇被激的全身血液都沸腾了。
“我抢了你心上人又抢了你儿子,接下来我还要抢你徒弟,有本事你来杀我啊!”月笑寒继续激怒温崇。
我听得都觉得太损,暗道岳父你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都想捅你两刀了。
温崇盗取别人小儿证据确凿,我猜月笑寒一定会把他送进监牢,然后以权谋私让他在里面牢底坐穿。温崇身陷囹圄,我这个徒儿不做点什么,实在有违人伦。
于是我从身边那位衙役腰间抽出刀来,对月笑寒说:“岳父大人,你放了我师父吧。”
“你以为我会甘心被人威胁?”月笑寒冷笑:“你那么胆小怕疼,你敢吗?”
我虽然怕疼,但是挨刀的又不是我,我唰的一声一刀划过那名借刀给我衙役的大腿,衙役虽强忍着没吭声,眼泪瞬间掉下来。
“你也不想你媳妇被人传是个杀人狂魔吧?”我斗斗手指,颇为歉意的瞅了一眼受害者。
我这招兵行险招终于换来和月笑寒谈判的条件,当然在我的强持夺理下,月笑寒也答应把孩子还给温崇,条件是我和温崇永远不能再见面。
在湖心亭,我终于要和师父说再见了,温崇眼中满是伤痛和自责,他扶着我的手说:“师父杀出一条血路也该带你一起走。”
我下意识一闭眼,觉得不远处月笑寒的目光似寒风贴着自己头皮划过,真是不寒而栗。
“师父,你现在还不是岳父的对手,你回去勤加修炼,等你打的过他再来接我吧?”
我踮起脚像以往每次我们要分开一样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吻,但这次我却吻到了他的唇。
“最喜欢师父!”
温崇愣了。
我回到月笑寒身边时,看到温崇还楞在湖心亭,脸涨得通红,他兀的抬眸,与我视线相交,他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眼中诸般情绪。
最后我看到他嘴边浮了一丝惨淡的笑,口型似在对我说:“小雁稚,一定要等师父啊。”
月笑寒见我来了,极其不满地瞪了我一眼,嘴里嘀咕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然后他让我上马车,跟他回家。
我坐在马车上抬头看天空,一路树枝早已没有遮天蔽日的绿叶,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将灰色的天空割裂成无数小块。阳光很刺眼,但也只是刺眼而已。
月笑寒他是个遵守礼法的人,因为他跟我有婚约,所以这一辈子他只认我这一个妻子,因为对我有亏欠,所以尽量在容忍我的任性。可是我的心呢,却在师父捡到我时,只容得下他一人而已,哪怕吃再多苦,饿的走不动路,也是心甘情愿。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还能否,再见得上?
“月大人,那我给你唱首歌吧,”我钻出马车,开始哄我的金主,我将师父去哪儿的音律改为岳父去哪儿,开始唱起来了:“岳父,岳父,我是你的大树,一生陪你看日出。”
不断有落叶飘零而下,在寒风中岳父终于不再僵着脸,而是露出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