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人类》打辩论

6、第 6 章

　　后面的故事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但出于这个故事讲述者的义务，我不得不又一次地把它呈现在你眼前。

　　那天午夜、猫舍燃起了大火。

　　一开始只是听到奇异的窸窣声……像一向的那样，我只是竖起了耳朵，并没有睁开眼。直到隔壁的老爷子开始叫我的名字。

　　“摸摸……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那只是风刮树叶啦……”我回答，虽然心里也有点不这么认为。那好像不是风刮树叶，而是拖拽树叶；声音续续连连持续了好一会儿，像是什么把散落在猫舍周围的树叶从远处一点点播撒出一条直通猫舍的线来……而且，那声音特别地像——人类？

　　并非我刻意要怀疑这个种族……但在听到拖曳声后两分钟、我闻到了焦糊味。

　　地狱，这个词是人类发明的我也不甚理解……但那个晚上我在那里看到了。脚下容身的铁板在数十分钟内变得滚烫、眼睁睁看着原本聚集在院子里安然休憩的伙伴们互相喊叫起来、挣扎着冲出火场，我知道和我一样在笼子里的三十个伙伴没有希望了。糖瓣糖瓣——我呼唤着那个初初来到这个地方、还没能好好睁眼看看这个世界的孩子……但它已经无声无息了。它们都无声无息了。烟气已经太浓了……努力把鼻子从铁栏的缝隙里向外挤去——我想就在那一刻、我看到了地狱。
　　不是从那丝绸一般簌簌抖动的橘红火焰里、也不是从那如被什么吞噬一般向天空腾卷而去的灰烬里……透过忽明忽暗忽浓忽淡的烟雾、我看到了。两个人类站在不近不远大火刚好燎不着的地方，一个插着兜、一个点着烟，时不时地偏侧过头、似乎在用言语交流。他们并没有笑——当然也没有伤感，在他们脸上是死水一般的平静——那一刻、在他们倒映出明亮红色的眼底、我看到了地狱。

　　“摸摸！”
　　突然有人把我从懵呆中喊醒。老爷子！“摸摸！插销就在你头上——你看过人类怎么用它的！”
　　可老爷子我的前脚、我够不到……
　　“站起来摸摸！你可以的！”
　　在老爷子最后一声几乎变了调的吼叫声中、不顾吞噬了我脚掌的尾梢的乃至整个身体的剧痛，我直立起身来——

　　咔嚓。

　　在我先天残疾、已经干枯发黑的前爪孤注一掷的一拨下，门开了。

　　“成了老爷子——我成功了——！”以头和身体向前冲撞开去——脱离火爪！滚动！
　　然而，在泪水夺眶而出的瞬间，犹如大地内部发出一般的深深的震颤把我吸入进去——轰隆。猫舍在我头顶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