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键》秋日思雨

9、Chapter 3.4

　　两天后。
　　“许轻忧，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
　　我抬起头，疑惑地望向柴静，轻问：“是谁叫你给我的？”
　　柴静平静地回道：“是一个个子很高，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叫我给你的。嗯，这个女生看起来蛮眼熟的，好像有和我们一起上过课。”说完，柴静转身走向书桌，开始静静地看书。
　　我看了柴静一会儿，低头打开纸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笔记本……啊，这不是我之前丢的日记吗？！我匆忙翻了翻，见日记几乎是原封不动，毫发无损，心里惊喜与安心的同时，我突然又想：“遭了，我的日记八成是被那人给看到了，不然她怎么会知道这是我的日记？”一想到这，我又开始变得抓狂起来，抱着头，真是想撞死的心都有了。
　　径自不正常了一会儿，我拿起床边的纸袋，在里面摸了摸，片刻后，我又从里面掏出了几张纸来。这是几张乐谱，洁白的纸上画着一行行我看不懂的黑色音符，如同溪水一样连绵，又好似有了生命，像是随时都能跳动。对应的五线谱下，是一句句缠绵悱恻的字句：

　　“在同一片天空下，无法说出口的感情。
　　无论何时何地，被这份记忆追逐逃窜。
　　永远无法触及到的地方，是我们回不去的从前。
　　若从未与你相遇的话，就不会感到痛苦。”

　　我有些怔愣地看着这些字，不由得屏住呼吸，仿佛时间也就此静止。我反复地翻阅着这几张乐谱，脑海里同时有个声音开始清唱。我突然想起这几句话，正是我所写的最后一篇日记，当时我看小说一时感概，就随便写了这几句文绉绉又矫情的话……这个人，这个曾经捡了我日记的人，非但有偷看我的日记，还将我日记的内容编写成了歌曲……
　　“呵呵，呵呵呵……”我干笑了几声，心里不知是该高兴还是生气。
　　我的双手紧紧捏着乐谱，思绪一瞬飘回到了遗失日记的那一天：音乐系教学楼，三楼音乐教室，钢琴，“他”……
　　我猛地站起身，拿起乐谱和日记，立即飞奔前往。其实以上都只是我个人猜想而已，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可我总有一种感觉，那个捡了我日记的人，就是他。
　　我是个不相信“幸运”的人，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幸运降临过我的身上，所以我一直都不信它。然而今天，我真的可以说是“很幸运”了，因为——
　　“荀雅若？！”
　　我难得地，头一次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之前一直紧锁的音乐教室大门，当我推开那扇门的时候，黄昏的阳光正是最耀眼之际。光线直打在我的脸上，我下意识地抬手去挡，耳边是没有停断过的钢琴声。
　　渐渐地，我的眼睛开始适应光线，接下来，我看见黑色的古典钢琴旁正坐着一位长得极漂亮的女生，黑色的长发随风轻轻舞动，瓷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她微低着头，全神贯注地演奏，仿佛处在与我不同的世界，周身闪耀着淡淡的光芒。
　　“是你吗？一直在这里弹钢琴的人，就是你吗？”我在心中询问，也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我自己。
　　这副场景，我曾幻想过无数遍，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光景。
　　“我早就该想到是她了啊！我真是笨啊，怎么就没想到是她呢？明明之前有很多次能想到的，大师级别的钢琴演奏，捉摸不透的古怪脾气，还有很多，很多迹象可循……可为什么，为什么我直到今天才知道？！”
　　我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一曲激昂的琴声终了，荀雅若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琴键，随后缓缓抬起头，目光与我相对。我睁大眼睛望着她，小心翼翼地提步向前，走到她的身侧，低头凝视着她，我问：“是你一直在这儿弹钢琴的吗？”
　　“嗯。”她盯着我，轻轻地回应着。
　　“从大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也经常来这，对吗？”
　　“嗯。”
　　“所以，你早就认识我了，却一直装作不认识。”
　　“知道你名字，也是从你主动自报姓名开始，之前，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在耍我玩吗？”
　　她听着我的话，眼睛微微睁大，飘起一丝惊诧：“什么？”
　　我激动地大喊：“荀雅若，你是真把我当成傻子了吗？啊！”我心中怒不可遏，身子都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不说你早就认识我，却还一直在装作不认识我。还有，我的日记，是不是也是你捡到的？”
　　“啪”！我把日记甩到了她的身上，双眼死死地盯着她，似是非要把她从里到外看穿不可。
　　“在你心里，你把我当做了什么？一个可供你随时消遣愚弄的傻子吗？”
　　我愤怒，我生气，我气我自己把她看得那么重要，就差把我的心直接掏给她了。我对她毫无虚假，可她却对我一直有所隐瞒。我气她对我不真诚相待，我气我自己看不透她。我焦虑，我失望，我怕我们俩会永远这样下去，我怕我始终抓不住她。
　　“对不起。”她微微低下头，长长的刘海半遮着她的眼，我看不清楚她眼中的情绪，“之前一直瞒着你，对不起。”
　　我上前一步，弯下腰，一把抱住了她。她似是受到了惊吓，身子猛地一震，我觉得她的身体有些凉。
　　“以后，不要再瞒着我了，好吗？”我贴着她的右耳，低喃着，又似是在乞求，“让我留在你身边。”
　　即便让我知道了她是个大骗子，我仍是放不下她。
　　“轻忧……”
　　“我不想再看到你孤独的样子了，荀雅若，我想留在你身边。”
　　“……”
　　她不说话，我贪婪地默默享受着这一刻短暂的温存，直到她轻轻推开我。
　　“轻忧，生日快乐……”她径自笑了笑，笑得有些腼腆，“这句话到底说得还是晚了些……”
　　“不，不晚！”我急忙打断她，“我很开心！”
　　她略显怔愣地望着我，过了片刻，笑着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是个傻瓜……”
　　“我才不傻。”我皱起眉，努了努嘴。
　　她看着我，忍不住哼笑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即弯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乐谱。我目光随着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原本紧抓在手里的乐谱忽然掉在了地上，忙蹲下身和她一起捡。
　　她一边捡，一边问：“乐谱看了吗？”
　　“看了。”
　　“看明白了吗？”
　　“我又不会乐器，哪里看得懂乐谱？”我直起身，将乐谱还给她，嘴上却抱怨道：“我还没说你呢，捡了别人的日记，非但不还，还要偷看！偷看不说，又将别人的日记，在没经过主人的允许下，私自拿来做曲。我说，这点很不好的，你知不知道？”
　　“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嘛。”她将乐谱摆在钢琴谱架上，看都没看我一眼，作势就要开始弹琴。
　　“之前的道歉，和现在的道歉，完全是两码事。”琴声渐起，是一段我完全不熟悉的优美旋律。我顺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手拄着下颚，一边静静地听着她弹琴。
　　这是我第一次正面见她弹琴，看着她白皙细长的手指不停地在黑白琴键间移动，她的嘴角微微扬起，脸上恬然，眼中散发的是我从未见过的光彩。
　　此时此刻，在充满悠扬琴音的房间内，我的眼中，我的世界，只有她一人。
　　我的目光舍不得离开她半分，她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直将我整个人给吸了进去。她的琴音充满魔性，宛若一条缠绵的河流，贯穿我的双耳，流淌在我全身。那一刻，我甚至在想，如果时间就此停止，那该有多好？
　　这样，我就可以，可以永远与她，这样……
　　琴音不知反复多少遍，我是个外行，也不太听得出来。不知不觉，夕阳西下，月光洒落，我和她都没有去开灯，而她就像是黑夜里的精灵，即使身处在黑暗之中，她也丝毫没有打乱琴音旋律。我径自沉浸在她的琴声中，沉浸在对她的幻想中，直到被一个毫无预兆的女声所打破：
　　“请问，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琴声戛然而止，我和她同时望向门外，皆是一脸诧然。
　　“沈媛！”我惊呼道。

作者有话说

　　繁忙的日子终于告一段落了，可以暂时喘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