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百鬼铺》落十七

8、第八章 江伥（七）

　　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吕小火一边被放血，一边看着窗外飘扬的雪，觉得自己还可以在晕一晕，“狐狸，人之初性本善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又不是人。”

　　***

　　“这里也没有人啊？”吕小火立在后院，梅花一点点飘落在他们两人身上，她转头。

　　几缕头发吹到他的面颊之上，妄幽将手中的碗递给她，示意她去井边，“你我做什么？这是你的机缘，自己去救吧，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妄幽说，救她的人就在后院。难道说，在这个井里？

　　她走过去，将碗放在井边，往井里一看。却只见黑黑一片，里面只有她的倒影，“妄幽，你……”你是不是骗我，这句话卡在嘴边还是没有说，万一那人藏在水里呢？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有水平，连妖怪在哪里都感觉不到？

　　于是她拿下头上一根木制发簪，像民间道士一样，坐在地上敲起碗来，“这位救我的恩人，小女子特意为您准备了……”

　　却只听刷的一声，一阵劲风从上方袭来，一只冰冷的手带着千钧之力，扣住她的后颈往下压去。吕小火一时不备，差点整个人翻身而下。她双手撑住井缘，“恩人，你救了我……何苦又来杀我……”眼见自己的力气不够大，她求救似的叫妄幽。

　　半天才传来对方懒洋洋的声音，“啊，好困……”

　　“你……”这只挨千刀该万死的狐狸！吕小火听见自己骨头咯吱咯吱碎掉的声音。

　　这可不行，自己要是没死成，脖子被掐断了，以后变成歪头鬼，那可不丑死了？

　　便使出全身的力气，空出右手，往自己心上打了一掌，顿时一股腥甜冲上喉头。心脏受创，却主动生出保护她的火焰，往后喷涌而去。身后的东西嘶叫一声躲开。

　　吕小火得到喘息机会，妖化半个身子，腾空而跃，却在空中见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黑色的头发遮住她的脸，整个人比上次见到更加消瘦单薄。整个人如同一副行尸走肉，飞也似地向她袭来。

　　砰地一声，对方的掌风落在了墙上。吕小火堪堪躲开，却看见那张脸上有一块巨大狰狞的疤，“落金？！”

　　可是对方就像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样，还是一招一招向她攻过来。

　　吕小火一直往后躲，明明当时碰到落金的时候她是有灵智的，可是现在却像是发了疯一般。吕小火想着，却不料一时倏忽，右脚腕被一卷黑发缠住，整个人像是一块石头一样迅速被往后扯去，砰地一声砸到墙上，哗啦啦的石头应声而落。

　　吕小火整个人眼冒金星，嘴角的血又渗了出来。落金似是看出她已经落败，终于不是那么着急，一步一步走过来，手就要掐住她的脖子。

　　“够了。”白色广袖伸来，一把将伸向吕小火的手腕握住。

　　“咯噔”一声，妄幽将一碗血放在了落金的面前。走过来帮吕小火擦了擦脸，看着她笑道，“往后的修炼，每日多加一个时辰，可知道了？”

　　吕小火低着头，点了点，她的五脏六腑现在疼痛异常，没想到落金一掌就可以把她伤成这样，真是没有用。

　　妄幽见她没有像平时一样反驳，原来那些不知道哪儿来的信心似乎被击垮的模样。手中便也停了下来，一开始就让她对付这样的妖怪，自己是不是真有些过分了？“这只妖怪身上有灵气，并不是这么容易对付。”

　　吕小火捂住自己的伤口，“真的吗？”

　　“本仙说的，何时有假话？”妄幽说着，面色如常。

　　就见一只手将他往身前拉了拉，似乎要把他当成一面肉墙。

　　妄幽嘴角抽搐，他有时真的觉得这只小妖精是西王母她老人家给他挖的一个坑，天坑。拂开吕小火的手，“不用打了。”

　　嗯？是吗？小火往前看，只见落金试着舔了舔碗中的液体，然后端起碗来，像是许久没有喝过一般一饮而尽。

　　妄幽看着吕小火，眼神复杂，“往后的修炼时间，加一倍。”

　　吕小火低下头，“好说，好说。”再怎么怂，她现在也不能死。

　　“姑娘。”熟悉的声音响起。吕小火抬头，之见眼前的落金正看着她，目中有些许歉意，“可是我将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吕小火还没又对她放下防备，“落金，你如今又认得我了？”

　　“嗯。”她目光闪烁，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她放下心，缓了一口气，然后想起什么，“当日在江里袭击我的江伥可是你？”

　　“如姑娘所见，正是。”落金看了看自己一直在滴水的裙摆，“姑娘抱歉，奴许久没有喝解药，所以方才发狂了。而那日初见姑娘，也是为此，差点害了你性命。”

　　“不打紧，我也没有死。不过你方才说解药？”吕小火不明地看着那盛血的碗，“你是说我的血？”

　　落金点点头，似乎很难为情，“就是姑娘厨房里放着的那些药。不知为何，方才奴喝下的血，也有那种味道。”

　　药？厨房？是指忘忧茶？等等！她怎么进了厨房了？！“前些日子进来的小贼是你？”

　　“……是我。但是姑娘落金并非恶意，实在是痛苦难当，若是不吃解药，便会渐渐失去心智。”

　　吕小火便明白了过来，忘忧茶在黑暗处，是会散发出幽幽绿光的。所以当日在河里，她将江伥荷包里的东西，也就是忘忧茶塞进她口中，所以她就恢复了神智。“所以，前些日，敲铺子门的也是你？”

　　“是。奴那日恢复了理智，想要上来还拿去却又还剩下的药材。可是这山上的风雪实在是太可怖，奴还没有呆上多久，整个人却又觉得不是自己了。所以吓着姑娘了，还请见谅。”

　　“照你的意思，你很久以前，就在这里呆过了？”

　　“大概半个月前，”落金缓缓道，双手抓紧裙子，似乎进入了一段悠长痛苦的回忆，“奴溺水而死，不知为何，顺着水流就到了这口井中。那时姑娘还在打水，我刚化为鬼，身体虚弱，便顺着绳子爬到了姑娘身上，想让姑娘带我出去。你去厨房的时候，奴便发现了那个解药。于是……”

　　吕小火听着后背一凉，她最近觉得自己重了，原来是落金附在自己身上的缘故。更是觉得挫败，连附在自己身上的妖怪都感觉不到。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修炼成这样，又可以破我的结界，你这只江伥可不简单。”妄幽看着后院的井口，中间的结界很明显地缺了一块。

　　落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奴确实有秘密，但是破结界的原因奴实在不知，也许是因为这个。”她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卷。那帛书字迹斑驳，可是却崭新得很，像是用什么很宝贵的材料做成。吕小火看不出个所以然，却也没有太注意。

　　风将落金的头发吹起，吕小火不经意一瞥，险些愣住，“……百里璃？”

　　落金一脸茫然，“姑娘你在说什么？”

　　吕小火看着那另外半张结出新皮的脸，不是百里璃的样子还能是谁？腰间抽出匕首直抵对方颈项，“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扮成百里璃的样子干什么？”

　　“扮成……”落金小声念道，然后她苦笑一声，“奴叫落金，本是西渔村的渔女，后嫁入唐家，定居城东。姑娘说的，怕是妾身的皮吧。”

　　吕小火一时如堕云海。

　　“姑娘，今日袭击你的人，叫唐允之，便是奴的丈夫。”

　　落金看着远处漂浮的云彩，“我自嫁了他以来，鲜少出门，开始一切倒都还好，他对奴宠爱有加，即便是不允许奴出门，但是却也让奴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奴一心放在他身上，却不料半个月前，他约奴出去赏景，随行跟了一个老鼠精，说那老鼠精是一个画师，要为奴和他画一副相。奴开心极了。却不料他在饭菜里下了蒙汗药。等到醒来之时，奴已经丢了面皮，被推入了江水之中。之后的事情，姑娘就都知道了。”

　　“岂有此理。”吕小火听了怒火中烧，可是她转念一想，那个人说的明明是……“落金，我与他交手之时，大概听出了他的意思，在你夫君身体里的人恐怕已经不是唐允之了。”

　　“嗯，但是现在约摸是了。”落金藏了藏自己的脸，“我今日救姑娘之时，见他身上有一团黑气，似乎要抽干了他的精气。见我一来，那团黑气就往远处飞去了。而唐允之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其实奴并不确定，他是不是受了别人的蒙蔽，奴会自己去弄清楚。今日给姑娘造成的伤害，落金无法弥补，身上唯有这半本祖上传下来的书应该还有些用，就此赠与姑娘，别过。”

　　“喂，落金你去哪儿？”小火想跟过去，却被妄幽拦住。

　　他拿住那本书，念念有词，“浮云妖怪志，啊，是青丘那些老狐狸的东西啊。”然后他将书再放回吕小火怀里，“最近别出门，好好看看这本书，山下闹鬼，你需要养伤。她的事情，她想自己解决。”

　　小可爱们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