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ever Land》潮弦

3、1.3

　　女生宿舍201室。

　　“君，晚上我要去吧里看看。”

　　萧菡君喔了一声，又把注意力放回电脑上。天蓝色的屏幕右下角，□□头像正闪个不停。桌面上只打开了一个聊天窗口，萧菡君正跟一个网名叫“西门庆庆”的人聊得正欢。

　　“我说，”蓝妻停下穿外套的动作，看了看坐在床沿上专心致志的萧菡君，“一看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西门庆庆，西门庆庆，不是盗版金瓶梅么！”

　　“那可不一定。”萧菡君快速地打字，眼睛不离开屏幕，“我跟他聊了好久了，差不多和你跟秦织雅一样的情分！”

　　“我和秦织雅？有情分？我怎么不知道？”翻翻白眼，蓝妻继续穿衣服。这个女人，老是搞不清楚状况。秦织雅那家伙不过是自己的邻居，而且现在自己也住校了，还能有什么关系呢？虽说秦家和蓝家上一辈的感情很好，但也不代表他们下一代也要情深似海吧？

　　“唉呀你去吧去吧。”萧菡君眼睛往右下角时钟方向望了望，道，“门卫这个时候去吃饭了，你还不抓紧机会溜出去？”

　　蓝妻也看看手表，已经十点了，校门早就关了。望着专注的萧菡君，蓝妻无语，穿戴完毕，抓起小包出了门。

　　听得“砰”的关门声，萧菡君立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过去锁了门，又大步跨了回来，这才安心地重新坐回床上。

　　膝盖上的笔记本上，萧菡君乐呵呵地和西门庆庆聊着天。

　　西：唉，最近工作真难找呀！T－T

　　君：你不是文采很好么？还是大学生，怎么没人要？

　　西：唉……笔试是都通过了，但是一面试人家就退了我了。

　　君：Y？

　　西：我长得太漂亮了！

　　君：骗——人——

　　西：骗你是猪

　　君：你怎么证明？

　　西：发照片吧，你肯定觉得我拿别人的充数。视频吧，我没摄像头。见面吧，你会怕我骗你。

　　君：这倒是。不过为了一睹你庐山真面目，我拼啦。

　　西：怎么？你有什么好办法？

　　君：嘿嘿，不怕告诉你，我们这儿正招人。你不也说呢嘛，你也是S市的，那就来面试吧。

　　西：不会吧？你们？你爸妈开公司的？

　　君：不是啊~哈，我和同学一起开酒吧！我厉害吧？

　　西：- -你没骗我吧？

　　君：……

　　西：……

　　君：我又不要你交中介费！9号是正式的招聘，那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来的，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只要你是帅哥，我保证直接录取你！

　　西：真这么好？

　　君：不愿意？

　　西：愿意愿意。从天而降的机会自然要捉住……你们招什么？

　　君：很多啊，歌手，服务生，调酒师……你在大学里学什么专业呀？

　　西：我是戏剧系的- -

　　君：哇，戏剧系帅哥，听上去不错的样子……

　　西：- -

　　君：那就这么说定咯！9号下午五点，立草高中旁边的Forever Land吧，不见不散！

　　西：好。

　　……

　　萧菡君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忍不住笑了出来。

　　“啊哈哈哈，帅哥，我来了！”对了，要跟蓝妻说一下。她正想打蓝妻的手机，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却忽然想到自己的手机没钱了。

　　蓝妻动作利索地从墙上跳下，做贼似的向后望望，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跑出来后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你是学生？”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头上响起，吓得蓝妻一下跌到了地上。捂着摔痛的屁股，蓝妻哀怨地看着来人。

　　诶？这不是白天背吉他的那个人吗？

　　一天之内遇见两次也算缘分了，蓝妻拍拍屁股站起来，伸出手：“我叫蓝妻，如你所见，立草高中二年级生。”

　　他眯着眼睛看着蓝妻友好地伸出手，便也伸出自己的：“李萱颐。”

　　“萱……姨？”蓝妻大脑一时短路，忘记了YI除了“姨”以外的写法。“一个大男人怎么叫什么姨的？好怪的名字……我就叫你萱好了。”蓝妻对他笑了笑，问，“要不要一起去Forever Land看看，熟悉一下环境？”她诚恳地邀请，其实心里想的是单身女孩晚上出门不太安全，找个人搭档比较好——却故意忽略这个人也不过是今天刚认识的，可靠与否还是未知——只觉得看见这个人特别有安全感。

　　李萱颐略一点头，道：“行，反正也顺路。”

　　于是乎，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并肩走到酒吧门口，蓝妻拿了钥匙开了门，大堂里一片漆黑。

　　“诶？”蓝妻按了几下电灯开关，却怎么也打不开等。对了，当初去买电灯的时候君着家伙说星期天再去搞电的问题，可现在才星期五。“……有没有打火机？”蓝妻迫不得已向着李萱颐开口。

　　而李萱颐像是忍不住笑意地咳了几声，好不容易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放到蓝妻手中，笑道：“怎么会有这么粗心的老板，连电源都不知道接通……”

　　蓝妻翻了个白眼，可惜黑灯瞎火只有鬼才看得见。“嚓”的一声打亮了火，她把打火机放到眼前，顿时整个大堂展现在两人面前。

　　“算是我的失误。早想好了今晚要来的却忘了开通电路。”蓝妻“唉唉”地叹气，悄悄在心里数落着萧菡君。

　　李萱颐先愣了一下，然后又愣了一下。第一次发愣是因为看到这外表毫不起眼的酒吧，内部竟然大得出奇。这地方一共有两层，都是木质的地板。一楼正中就是吧台，也是用木头做的。他想调酒师的工作大概会被当作节目供人观赏。吧台周围有一圈转椅，约莫十来个，居然也是木质的。在转椅附近无规律地摆着几张小木桌，大大的靠背椅放在两边。每张桌子上都有一支固定在桌上的小蜡烛，情调是很好，倒不像个酒吧了。从站着的这个角度抬头望去，能看见二楼有个矮矮的台子，具体是干什么的就不清楚了。这个酒吧没有一扇窗户，从外面看似乎很小，但走进来就会发现其实它内部与旁边的几个店都是贯通的。也就是说，隔壁的几个店都成了“店面”，只有最外面做生意的一小间，原本作私用的小房间全部变成了这里的一部分。

　　而他第二次愣住，自然是因为蓝妻那句“我的失误”。这语气，明明就是说“我是酒吧的老板”。白天看见她在贴招聘启示，还以为她只是个小小的店员，因为她是这样的年轻——充其量也就是店长的女儿。所以方才他对她只是个高中生而感到惊奇。

　　“这间酒吧……是你开的？”他不可置信地开了口，蓝妻握着打火机一个个地点亮了蜡烛，闻言回头道：“是啊，不可以么？”

　　李萱颐皱皱眉头，打量着她的衣服。一件蓝衬衫，一件黑夹克，一条牛仔裤，都没有名牌的标记。难道这女孩不是有钱人？可那怎么会拥有一见如此精美的酒吧？

　　终于把所有蜡烛都点着，她走回李萱颐把打火机还给他。有意无意地说了句：“我和人合开的。”——李萱颐还没问，她就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了。况且她认为他就算想知道也什么都不会问，还不如她自己直接说。而她这么说也有用意：让他知道自己不是有钱人。这点防人之心她还是有的。

　　李萱颐眯了眯眼睛，看了蓝妻一眼，撇开话题：“可以随便参观么？”

　　“请便。”蓝妻礼貌地作了个“请”的手势，便开始干自己的事了——开业前，店里要多搞些装饰，才能吸引顾客的眼球。

　　李萱颐慢慢走上二楼的楼梯。木质的阶梯看上去很不结实，踩上去会不堪重负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微微皱眉，扶着扶手一步步地走了上去。一共二十级楼梯，他却走得格外辛苦。蓝妻听见响声，看了一眼他放在栏杆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笑道：“这楼梯据说用了五十几年了，还是个老古董呢。不过你放心好了，这家伙我已经加固过了，绝对不会塌下来……你的手指挺好看的。”

　　“……”

　　他终于走完楼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插进口袋。“谢谢。”他站在二楼那个长方形的矮台上，原来那是供演出用的小型舞台，有些简陋，但与四周的环境还算搭配。

　　蓝妻把一张张贴纸贴到墙上，又拿起手边的一张装裱过的油画，画纸上的颜料凹凸不平，有粗糙的手感。它画的是一大片森林，近处是一条小河，河边有座古朴的小木屋，透过窗子可以看见屋内有个妇女正在做饭，小木屋的烟囱快活地冒着烟。

　　“萱，帮我看一下这画有没有歪。”朝楼上喊了一声，也不等他回答，她便自顾自地把画的一角钉到了墙上。刚才自作主张要叫他“萱”也是——这个女孩子，有些霸道呢。

　　而他倒也配合，吩咐着她调整位置。最后在两人的合作下，这画终于贴正了。蓝妻已经腰酸背痛一身汗了，而李萱颐还优哉游哉地参观着这间房子。蓝妻没有叫他下来帮忙是因为他还不是自己的员工，没有义务帮她；而李萱颐没有主动帮她的原因是她没有要求他，这说明她是一个独立的人。他也无意装得过于热情来讨好店长。

　　“喂，我们聊聊天吧。”蓝妻提议道。一个人干活实在无聊，看着旁边那人无聊地在房里走动，像个幽魂似的，她就觉得更加无聊。

　　他没有答话，只是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她。柔和的灯光投在他英俊的脸上，坚毅的轮廓多了几分温柔的光辉，让她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不说话这是默许了。

　　“咳……你吉他弹了多久了啊？”将自己方才的失态掩饰过去，她正经地问，“考过级么？”

　　“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了，后来一直弹到现在，应该算是熟练，弹新曲也容易上手。”简洁明了，一点不罗嗦又顺带推荐了自己，口才不错。

　　蓝妻点点头“喔”了一声，走到吧台里拿了瓶什么倒在杯子里。“喝酒么？”

　　“不，谢了。”简单而礼貌地拒绝。

　　她做了个惋惜的表情，托着高脚杯走了过来。他注意到她握杯子的姿势准确而优美，心里的疑惑又多了一分。

　　“你喝红酒？”看着那杯红色的掩体，他的语气带点责怪的意思。一个小女生怎么随随便便拿起红酒就喝？

　　晃晃酒杯，看着酒在透明的杯壁上流下挂杯，她心知这又是一瓶好酒，可惜没兴趣记住这酒的名字。吐吐舌头，俏皮地道：“男人不都喜欢女人喝酒么？”

　　李萱颐沉默。与其说他是无话可说，不如说是不想回答。他觉得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表现得太过老成，没有一点小女生该有的样子。独立与成熟并不是不好，而太独立太成熟就不讨人喜欢了，起码他不喜欢。

　　“对了，当初为什么要学吉他呢？”放下酒杯，她继续刚才的工作。

　　“喜欢就学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语气明显地冷了下来，蓝妻正在贴装饰品的手不由得顿了一顿。眨眨眼睛，她开玩笑似的问：“不会是为了泡妞才去学的吧？”

　　沉默许久，李萱颐都没有回答。蓝妻一回头，正看见他别过脸去，便不再问了。话题又扯回到应聘：“驻唱可是很累的工作，你想要多少工资呢？”

　　稍稍考虑了一会儿，李萱颐道：“两千就够。”

　　蓝妻暗暗吃惊。一千，对于一个要通宵在酒吧唱歌的歌手来说是很小的数字，而他也清楚若是狮子大开口她一定不会接受。“看来你很需要这份工作？”试探性地问，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两千耶！这么便宜！而且长得还不错！

　　“……是。”

　　终于听到期待的答案，蓝妻乐呵呵地笑了，阳光都没她这么灿烂的。“那就这么定了！十号就来上班！来，我们签合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