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江湖》阮易奇

1、武痴误上九华山

　　萧玉子，江湖人称银蛇武痴是也。年逾弱冠便将一把青雷软剑缠于腰间，孤身行走江湖。十年间，凭着一股狂傲，几分禀赋打遍武林各大高手，在江湖中已是声明显赫。此人不仅舞得一手好剑，更是名副其实的武痴。据闻萧玉子行走江湖除却比武，闲暇时俱沉迷于研悟剑术之道。舞起的青雷软剑，动若银蛇出洞，潇洒飘逸，轻快敏捷；静似崖间青松，沉稳自如，岿然挺立。
　　这日，萧玉子合目盘坐于轻舟上，任小舟顺着柔缓潺潺的江水而下。如丝带轻柔的江水两畔，茕茕孑立的青山似舞动轻纱的谪仙婷婷袅袅。舟行到一处，萧玉子听得岸上有群猿啼叫的声音。那猿声不似一般猿猴的啼叫凄凉哀转，反倒婉转中透着几分欣喜。
　　萧玉子心想：“莫非此处发生何怪事？”遂推动内力引舟靠岸。
　　俟上了岸，寻着猿声，穿过一片白桵、柞树形成的密林，爬上危窄如刀刃的山背，便见到一处山中飞涧。
　　奔腾的涧水拍打坑凸险峻的山壁向着崖下一潭湖水飞流倾泻，落涧敲击的湖面激起丈高水花，细密四散的水花化为蒸腾的水雾将整个飞涧山湖笼罩其间。
　　飞涧旁是一片箭竹，萧玉子穿过竹林，又来到一片长着桵树、柞树的密林，刚欲走入前方树林，突听得刚才的猿声已经止住，再细听是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透过竹叶缝隙，定睛一看不远处有紫衫女子娉婷而立，身后围着一群白面黑颊，毛彩斑斓，夹着一条长尾的猿猴。
　　那紫衫女子，正与对面的一群人对峙。对面的人则是清一色的玄色薄衫，唯独带头的着大红衣袍，那衣袍似女子襦裙细看又觉应是男子衫袍，尤其是那人的容貌也似所着衣裳一般非阴非阳，再看那人所带余人俱都是那般邪魅气质。
　　见此情状萧玉子心下思忖：“若此时贸贸然出现，必是不当时机。倒不如先躲在暗处，观察情况，再相机行事。”于是悄然隐于密林暗处。
　　红袍男子扯着粗中携细的娇嗓揶揄道：“姑娘本非牲畜，洒家与姑娘也并无仇怨，要不是那群泼猴碍洒家大事，洒家今日也不急着出手。姑娘如果不听洒家所言，硬是维护那群泼猴，那休怪洒家将姑娘与那群泼猴一般处置，姑娘要自降身份洒家也是乐见其成。”
　　紫衫女子冷冷道：“汝等本非此地之人，却想后来者居上，强占这禺嚣的生存之所。那禺嚣通晓几丝人性，起先也让汝等些许地皮，不曾想汝等蹬鼻子上脸，竟伤害禺嚣性命并以此要挟。今日本姑娘定要汝等得一个教训。”说时拔剑出鞘，做了一个娇鹤欲舞之姿，粉腮更显殷红。
　　听完紫衣姑娘所言，带头的那大红衣袍瞬时移步飞窜，如灵蛇出洞般迅猛敏捷，眨眼间已窜到紫衣姑娘跟前。
　　紫衣姑娘正是娇鹤欲舞之姿，见此情形倒是不慌不乱，轻轻一踮金莲，便灵巧的避开迅猛红蛇的突袭。
　　大红衣袍抬头望见紫衣姑娘这一跳过后反而似松鹤飞舞轻盈，高洁清美，在半空中久久未有落下之势，心中暗暗惊奇世上竟有轻功如此绝妙之人。
　　恰在此时，紫衣姑娘使了一招云鹤俯击，一剑刺将下来，大红衣袍见一飞剑已从自己头上飞将下来，知已不急闪避，只得就势侧身，这一剑紫衣姑娘刺着了大红衣袍的右肩。
　　在刚刚的两招之内，就吃了一亏，大红衣袍心想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要丢掉性命，随即决定使出绝招，只见他右手顶着疼痛，掐指吃力的往唇边一放，缩拢丹唇打了一个呼哨。身后穿玄色薄衫的人衣袍中竟滑溜溜爬出一条条蝮蛇，约有百条，都长约六尺，腹为淡黄绿色，头承三角，边爬边张开大口露出一对毒牙，狰狞的吐着信子。
　　萧玉子看着前面阵地，慢慢蠕动的蝮蛇充塞行路，眼看无落脚之地，谁知那蝮蛇慢慢让开一细小的白道，一条透明的小蛇正在白道中爬行，待那透明小蛇爬到大红衣袍身上后，大红衣袍便与小蛇微一对视，口中嚷嚷说着一些诡异难懂的话语，小蛇竟吐出透明的信子，嘶嘶叫着，其余蝮蛇便俱向紫衣姑娘和禺嚣围来。
　　蝮蛇起先还有所忌惮，蠕动的身躯一张一弛间略显愚钝，后来有几只稍显狂妄的，突然伸长蛇头，吐出信子直捣一只禺嚣的脑门，那禺嚣瞬时面僵而亡,狂妄的蝮蛇还不满意竟露出两颗獠牙咬住禺嚣的脑袋，直至那禺嚣脑浆迸裂，嚣脑被吸干。
　　见那蝮蛇轻易得手，其余蝮蛇刹时猖狂起来，不一会儿已有几只禺嚣命丧蛇腹。
　　见此情形紫衣姑娘对身后禺嚣使了一个眼色，禺嚣便扒拉着后脑勺，似乎极不情愿的攀上树干，伸长嚣臂顺着树梢远遁。
　　紫衣姑娘舞起银剑，一剑横扫过去，阻扰蝮蛇的围攻，围过来的蝮蛇便被砍伤少许。
　　奈何一人对抗群蛇终有力尽，待见禺嚣逃去后，一时放松警惕，便被迅猛扑将过来的蝮蛇生生咬到左手。
　　紫衣姑娘只觉左手突然的刺疼，低眉一看发现已被蝮蛇咬伤手背，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当即挥剑斫去左手掌，银剑过处快如旋风，剑身未沾滴血。
　　少了白玉般滑嫩纤细的左掌，紫衣姑娘的左半截衣袖空空荡荡，唯留下正在滴注的鲜血和躺在地上变得毫无生气黑如炭块的左手掌。
　　对面观战的大红衣袍和一群人等俱是小人得志，快意得笑出声来，笑声堪比勾栏风骚迷乱，近似魔音入耳渗人心脾。
　　萧玉子躲在暗处观察情境，那紫衣女子与大红衣袍对战之时施展的轻功早就让他十分在意，大有比试一番的冲动。
　　但眼下紫衣女子对面一伙人以多欺少，手段凶残，萧玉子与那一群禺嚣和紫衣女子素不相识，本想做壁上观，少插手一些闲事。不想紫衣女子的轻功绝妙深奥让他一直在意的很，如果任由那女子被残杀，自己就失去一次亲身了解紫衣女子刚才所使武功的机会。两相斟酌之下，萧玉子走出密林，飞身跃向前方纠缠蠕动狰狞可怖的蝮蛇中。
　　紫衣女子此时正强忍着左臂的疼痛与那蝮蛇做殊死之战，即将坚持不住之际，一身穿青衫头戴方巾的男子突然现身，那男子舞动一柄动若银蛇的软剑，游移在群蛇当中，正奋力往自己身边靠近。
　　萧玉子手中的剑快如闪电，一剑刺将过去蝮蛇俱不及闪避，转眼脚下已开出一条由蝮蛇铸成的血道。
　　不远处轻身观战的一群人见着凭空出现的男子舞着长剑似鹰隼一般俯击下来，瞬间扭转局势，已知不能再轻易视之。在大红衣袍的一声令下，众人俱加入其中。
　　此时萧玉子已来到紫衣女子身旁，他快如闪电般的舞动手中的青雷软剑，无数剑影划成一道道弧形，好似无法入侵的银球将萧玉子和紫衣女子包裹其中，借着银球的保护，萧玉子携着紫衣女子往后移动准备伺机逃遁，未想后方竟又围上适才在惬意旁观的一群人，两人被团团围住，只留下左方唯一的逃路，可放眼望去便知那是一条被山岩水潭挡住的死路。
　　就这样二人被节节向着左方逼退，不知不觉间到达山岩下的水潭。
　　潭水是由山岩上的某处顺着岩壁留入潭中，仔细一看，潭水浊而不清，泛着黄中带桔红的颜色正咕嘟咕嘟往外冒着热腾腾的水泡，发出一股刺激的气味。
　　此时已是无路可躲，萧玉子锁眉转头看了一眼紫衣女子，却见紫衣女子嘴角莫名的勾起一抹甚是微妙的笑，紧接着萧玉子惊觉左臂被人用力一拉，便与紫衣女子一同沉入污浊不知深浅的水潭中。
　　所幸萧玉子略懂水性加上被携下水后觉得适才看似危险的潭水除了有些灼热但到底温度还在忍耐限度内相较于岸上的杀意对自己的伤害很小，便安心和紫衣女子暂待潭水中，静听岸上一群人反应。
　　细听得岸上那粗中携细的娇嗓说道：“灵蛇惧怕这潭水，没有灵蛇，独自进入潭水恐怕赢不了，今日洒们便围着这潭水边安营扎寨，静等他们上岸来我们再动手。”
　　听罢，在无法清楚视人的水中，紫衣女子拉了萧玉子一把，右手捂着左手的伤口向水潭的深处游去，萧玉子顺着紫衣女子用力的方向，便也随着紫衣女子游了过去。两人越游越深远，渐渐潭水清澈起来，水温也不再那么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