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少年是国宝》言今朝

2、第一步

　　台上的巫祝唱鬼唱佛。
　　端着黄底蓝边的绸缎，着身红底黑褂的广袖长服，咿咿呀呀地叨念着。面上覆有鬼面具，眼如铜铃，瞳仁猩红，面目狰狞至极。红色唇线由左耳咧至右耳。
　　二十一世纪为何还有人相信封建迷信？
　　有！社会的吸血虫们。
　　且还不少。
　　商贾名流，企业大鳄，高官云流。端端正正坐在下首的两旁，不论平时眼界放的多远，姿态摆的多高，此时皆是两手端放膝上，正襟跪坐于盈盈烛光之后。
　　大厅端的是浩然正气，镶金带银的墙壁在烛火下照得暗影流光，反射出微带扭曲人的倒影，似是缥缈，竟有些鬼气森然。大理石的地面有些薄凉，垫上厚厚的软垫也不见得多好。
　　对面的人群隔得太远，只能看清端放于其前方一排规矩搁置的烛火。在巫祝不知吟着哪方天国的颂曲中，映入眼中的那排烛火竟有些微微扭曲，黑暗中恍若蛰伏了莫名的暗兽，即将崩涌而出。
　　脑后勺被狠狠拍了一下。
　　她微蹙了下眉，从怔愣中回神。发现高贵的人们均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伏着身躯，正顶礼膜拜着。
　　大厅空旷，巫祝立身收气，两边人们坐的规矩，低头低的齐整，她这么个不整齐的身姿分外明显。
　　大巫祝也蹙了眉。
　　方才拍她脑勺的罪魁祸“手”此时精准地按住她的脑袋扣在了地上。
　　大巫祝的蹙着的眉头松了，她的面目狰狞了。
　　脑门顶着寒凉的地板，耳中传来一阵脚步声与衣料摩擦的声音。低黯的声音平稳传来，透着中年男性的沙哑。
　　“上津沈家，沈深林。”暗中不知是谁松了口气。
　　寒凉的地板似乎能传来谁的心跳，整齐划一，皆是紧张。
　　“下原莫家，莫乾。”
　　平稳透着冷漠的声线叙叙道来，空气愈发稀薄。不同于前面念出两家人心中难掩的狂喜，这最后一个名额，似乎是值得头破血流的庄重。
　　心如擂鼓，她伏着头，感受到的周围氛围，心中却是寒冷的战栗。
　　“上津连家，连一迟。”跪于她正前方的身影猛地一松，竟有些微晃，身后迅速伸出一双手加以维持。
　　大巫祝放下锦黄的名单，转身从大台侧边的围帘走了出去，三个端盘的小侍默默地走到各自的位置，其中一个默立于她们的侧方。
　　“吓坏了吧，小幼。”连君宥扶着父亲的站好，笑吟吟地看着她说。
　　“……”
　　连一迟回首望她，蹙了眉，抽动着嘴角却未说些什么。随着小侍的步伐，转身走出大殿。
　　周围散开的人群揣着或明或暗的目光望向他们。
　　妒忌、嫌恶、猜疑、不屑中暗含的自卑、嘲讽中掺杂着不甘……
　　小侍穿着旧唐装样式的上杉下裤，均是一体白。分外显得飘来的东西多么黝黑恶心。
　　九曲回廊，钟离一族建的依山傍水，夏凉冬暖的好地方，景致同画中描绘的世外仙境般逸美，处处透着仙风道骨。可惜此处之人皆无暇欣赏这美景。便被带入庄园后面的建筑里。
　　三层小楼前百级台阶，汉白玉的质地，在不甚刺眼的阳光中熠熠流光。楼修的端雅，门户洞开，入眼却是片片紫稠，遮住了门内的光景。已有两拨人马站在门口等候。
　　三家长辈彼此熟悉，彼此仇视，互不理睬对方。倒是小辈们关系尚好，连君宥与莫家妹妹莫婷眉来眼去的热热闹闹。莫妹妹腮晕飞红，眼波轻柔，美人含笑笑意熏然，愣是将沈家哥哥沈清鸿的一双桃花电眼冻成了钉子，死死钉在她脸上。沈之涵的脸色就颇为不好了，娇美面容全程黑脸。
　　相比之下，连筠幼的一副面无表情堪称恰好。
　　大巫祝卸了面具，眉目刚硬，脸庞方正，身上的巫祝袍子也不见了，穿着身青色唐服缓缓而来。三家长辈恭敬致礼，他也弯腰回手。
　　“三位请来，尊君在内等候。几位少爷和小姐请随侍人至偏殿稍作休息。”
　　众人点头，却见他迟疑了下，肃穆之色略微耸动，细不可查地抽动嘴角道，“清连筠幼一同前往。”
　　小辈们转身欲走的脚步猛然顿住，一贯见过大风大浪的长辈们也惊讶抬头，似是震惊。
　　倒是连一迟在风浪尖上还留着些神智，抬手问，“请问巫祝，是小儿还是小女……前往觐见？”
　　众所皆知，连家取名素来毫无新意，嫡系的儿子女儿音同字不同。
　　大巫祝独立尘世外，不在众人中，自是没料到，怔愣下，随即点头，“连筠幼小姐。”
　　好吧，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