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鼠猫】迟来 ...
-
白玉堂双手插着兜站在陵园门口，看了看立着的“忠武侯墓”的牌子，又转头看了眼售票处写的“30/人”，嘲讽的笑笑。
这“忠武侯墓”乃是常州的一处景点，虽说是在郊外，但开着车过来也并没有多远，他今天是翘了班来的，周末假日里来的人太多，他可不想与那群大叔小姑娘们挤得一身臭汗回去。
“呵，什么时候，白爷爷来看自家的笨猫，也要门票了？”虽说不满，但毕竟没有了一身绝顶轻功，没法再走房梁了，白玉堂也只得乖乖的去买了票进园。
青石路，青藤木，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了......
白玉堂是带着记忆出生的，他记得金华白家，记得陷空岛，记得四位哥哥和大嫂，记得开封府，记得那个黑成碳的包大人，记得......那只一贯不知照顾自己的臭猫......
其实，他也是迷惑过，纠结过的。他是谁？是现在这个收入不低，名气不小，生活不闲的律师，还是那个手握三尺青锋，恣性潇洒的少年侠客？不过，他也没有纠结多久，反正，白玉堂就是白玉堂，前世的，今生的，不都是他吗，又有什么差别？更何况，这一世里，他也遇着了许多故人，卢方、闵秀秀、韩彰、徐庆、蒋平，都让他给遇见了，几人也如前世一般的称兄道弟，关系好的不逊亲生。
但他却一直没遇见展昭，他找了他很久了，找不见。他想着，以那笨猫的正直性子，今生不是个警察也是个律师吧，总之，是可以伸张正义的那种。所以他去做了律师，家里人都想不通，他也不解释。好在，如今，他在行业里也是有些名气的，若那猫儿看见了，没理由不来寻他。除非，他不记得了，除非，他不记得白玉堂了......
白玉堂讨厌这个假设，打心眼儿里讨厌，他不信他的猫儿会狠心的忘了他。他们许过承诺的，若是一人先走，定要在奈何桥边等着另一人一同轮回。不然，若是来世一个风华正茂，一个垂垂老矣，那可如何是好？但是，奈何桥上，白玉堂没看见展昭。
他突然有些怕了。
白瓷杯，白玉碑，看起来，是翻新过了的......
“展昭之墓白玉堂泣立”
碑上只有这九个字，没有官职，没有追封的侯位，只有“展昭”，只是展昭，白玉堂的展昭。
碑前有供人上香祭拜的鼎香炉，后头拉了绳，同样立了个牌子，写着“游客止步”。
“哼，游客？白爷爷我是游客吗？”
自然不是。当年，墓室是他亲自规划的，墓碑是他亲手刻的，连猫儿，都是他带回来的......
浑不在意的跨过绳子上前几步，白玉堂抚上墓碑，眼神一瞬间的柔和了下来，满满的深情，疼惜，怀念，要溢出来似的。
“猫儿，你不会怪我吧，这么迟才来看你......不过，白爷爷还没怪你呢，你个臭猫竟然敢不等我，看我找到你之后，这笔账，咱们可要好好算算。”说着狠话，语气却温柔的吓人。任谁也想不到，平日里任性不羁，牙尖嘴利的白老鼠，法庭上气势如虹，舌战四方的白大律师会有这样的一面吧。除了展昭，不过，展昭现在却是不在的。
“猫儿，那些人，可是扰你清净了......？”
他知这猫儿是喜静的。从前，除了自己，也就是开封府那几人和展家老奴时常去扫扫墓，祭拜一下。现如今，却总是涌来那么多的人，吵杂着，把这里弄得脏乱不堪，猫儿，会生气吧......不，他那性子，若是见了，顶多也就是蹙蹙眉，道一句“无妨”，然后再自己收拾干净。只是，猫儿，你到底在哪儿呢......
人总是这样的，一旦回忆起了什么，便忍不住的去回忆更多，记忆跟开了闸门的水似的涌出来，很沉，压得人有些闷。
白玉堂想起了前世他们说的话，做过的事。
“玉堂，你我二人，可同生同衾，却不可共死。”
猫儿是这样说的。
说的没错，展昭与白玉堂，可同生，不可共死。不是怕死，只是殉情那等小儿女情态，他们是做不来的。而且，他们还有彼此的心愿需了。他们心里不只有对方的，更多更重的，是天下安稳，是百姓安康。盗用现下流行的游戏里的某句话——在我心里，你不会比天下安宁更重要，但一定比我重要。
“猫儿，你且放心，白爷爷一定活的比你长。”
他怎么舍得这傻猫儿一人于世，他那么不懂照顾自己的，叫他如何放心得下。
他说准了，白玉堂确是比展昭活的长的。那年赴战场时，他因有案子未结迟到了两日，然而等他赶到之时，却只见到了他的尸身。走时，说好了的，是要并肩而战的，说好了的，定要一起将那西夏元昊打回去的！只是，怎么不等等他，怎么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是他迟来了。
猫儿，你是在罚我吗，因为我迟了那两日，所以你便罚我找不见你，所以你今生迟了这么久......
“猫儿，白爷爷先回去了，过些日子再来看你。”白玉堂拍了拍墓碑，像是拍了拍展昭的肩膀。
白玉堂没有食言，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便又来了一次。只是，心境却是完全不同了。
上次回去两个月后，白玉堂去外地出了个差，去的金华。对白玉堂而言，这个地方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说熟是因为，前世他乃是金华白家的二公子，从小生长的地方，如何会不熟？说不熟是因为，今生他生在金华却长在常州，对这里的记忆，不过是儿时那模糊的一点。
展昭死了。
没错，展昭死了。
他是在金华市局听到这个消息的。那天，他一进门，便有几个警察看着他低头耳语。白玉堂虽然自恋，却还不至于认为这些人是为他的潇洒俊朗所倾倒的。问过才知道，他们这反应，是因为眼熟。
谁都知道，被警察眼熟，尤其是被一群刑警队的刑警眼熟，而你又不是他们的同事领导，那可真不算是什么好事情。但白玉堂自认是个身家清白，遵纪守法的三好公民，不过是有几次，嗯，很多次的违章记录罢了，但眼熟他的应该是常州的交警队而不是这金华的刑警队吧。
几番询问一下，有个年纪尚轻的小警察同他说了缘故。
“你很像展队随身带着的那张照片上的人。”
展队是他们刑警队的一个传奇，好像，从来就没有他破不了的案，抓不到的人。性格样貌也都是一顶一的好，可是担得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一评价的。
只是，展队这么优秀的人却一直没有女朋友，他们总是拿这打趣他。后来，他被他们闹得实在是无奈了，只好面颊微红地把钱夹给他们看，钱夹里是张青年男子的照片，剑眉入鬓，一双桃花眼勾人的很。他们起着哄，追问着这是谁，怎么也不让大家见见？大家都是一起在生死关头走过的兄弟，谁会因为他喜欢的是个男子而有所诟病呢。
展队却说，这照片是他合成的，照片上的人，他还没找到呢。
大家也只当是他们是曾经的同学玩伴，后来被分到了不同地方断了联系，也没再追问下去了，只是还是不时的逗他，直叫他面皮泛红板着脸让他们回去工作才肯罢休。
所以，见到白玉堂的时候，他们眼熟，吃惊，惋惜。
“你们是展昭的同事？！”白玉堂惊喜道，他的猫儿，终于要被他找见了吗？！
“是，但是......”
“他在哪儿呢？去查案子了？”白玉堂问的有些急切，问完就笑了笑，真是，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欠着一时半刻不成？
“展队牺牲了，三年前。”
展昭死了。
没错，展昭死了。
这让白玉堂难以置信，这一世，他们又，错过了吗......？他在常州找那只猫，那笨猫却在金华寻他。原来，来迟的不是展昭，是他，又是他。
“三年前，展队为了保护一个人质，自己中了两枪，又耽误了时间，送到医院之后，抢救无效......”那个小警察说的时候声音很低很沉，展队是他们这群人里带头的，精神支柱一样的，虽然年岁不是最大的，却一直像个哥哥的似的照顾着他们。他走的时候，所有人都哭得不成样子。
如今，展队不在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却找来了，可不是命运弄人？
白玉堂不想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他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离开时，脚步有些飘忽，身形也不大稳。
猫儿......
他的猫儿......呵呵，他就知道，没有他白爷爷在身边，那只笨猫一定是不懂保护自己的。
有那么一瞬间，白玉堂是想过放弃的，他想去找展昭，他不想再一个人这样撑下去了，他也累了......
那一整天，白玉堂就那么躺在宾馆里，不吃，不喝，也不动。
但，也就只有那一天的时间，第二天，以后，人们见到的，还是那个丰神俊朗的白玉堂。只是，从前的张狂被收敛了许多。依旧犀利，却不再恣意。
“你这臭猫，怎么就不再多等白爷爷几年。”白玉堂重重的拍在墓碑上，像是从前他气急了去拍展昭一般。
白玉堂没有再执着于寻找展昭了，一是他怕找到个小孩子，不尴不尬的，二是，没必要了。是的呢，没必要了。他知道了，他的猫儿在某个地方，一直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依旧守护着一方安宁，依旧爱他如昔。他们即使不同裘，却是同心。既然从没有分开过，那还找什么呢？展昭和白玉堂，从来都是在一起的。
只当是那臭猫又去出公差了吧。
白玉堂这样安慰自己，只是这趟差的时间久了些，久到这辈子恐怕都难再见。
“猫儿，我走了。”白玉堂不舍的看着墓碑。
他再没有来过了。
其实，没人是迟来的。
然而白玉堂真的就放下了吗？
怎么可能？若是放下了，那白玉堂又如何会终身不娶？任是谁，也做不到真的那般洞悉通透的，他还是惦着他，他怕如果他忘了他，那他们就真的分开了，他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他了。
=============================================================
“白律师您好，我是这次案子的警方代表展昭，合作愉快。”年纪轻轻的展昭立正站好，看着面前虽过中年却依旧可称俊朗的男子，笑得眉眼弯弯，真真是只猫儿。
“合作愉快。”白玉堂挑眉，把翻涌着的惊喜压在心里。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随缘吧。
这一世，他们终归没有错过。
虽然，可能迟了些年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鼠猫】迟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