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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见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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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的乌云散开之后,亮光照进我的店铺里。外面的街道上传来姜卡罗与人吵架的声音。
——冷静!冷静!
我从地上爬起来,在洗脸池里用冰水洗了把脸,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脸上的惊恐未去的表情就像刚刚那张照片上的女人。
我反锁上店门。故作镇定地绕到外面,把卷帘门也放了下来。姜卡罗还在和一个满身纹身的年轻人吵架。我从后门回到店里的时候,姜卡罗的大嗓门瞬间就消失了。
四周就像沉陷在墓地里一样静。
我拉了一张靠背椅在凌乱的古董之间坐下来。那张刚刚被我甩出去的照片就躺在脚边不远处。我把照片捡起来,先放到了一边。
我已经不用去刻意研究了,照片上的女人就是夏娃没错,或者说她至少跟夏娃长得一样,不过她没有妖艳的浓妆,看起来要比现在的夏娃年轻许多。
我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刚刚的新闻。我觉得由于这条新闻,我的理智在慢慢回来。现在我脑中依旧很混乱,依旧充满恐惧,但我起码能辨别出,我遇到麻烦了。
不管之前的事情是不是陷阱,至少现在这件事情肯定是个陷阱。
国家博物馆里的藏品被盗窃,而现在它出现在我这里。
是的,我现在怀疑乌菲兹失窃的藏品就是早上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这里的那幅蛋彩画。
我走进储藏室,打开灯。那幅画现在就被我横放在门后面。在昏暗和光线的交界处,画中少女的脸忽隐忽现。我关上门。
不,不止是怀疑,是肯定。
有人想害我。
唯一值得我庆幸的事情是,我没有拎着这幅画去街上乱晃,寻找解决它的方式,否则我现在已经在城外监牢里蹲着了。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卡尔梅洛的电话,随即又挂断。现在不是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一桩负责乌菲兹盗窃案的警察对于我来说是危险的,虽然我真的没有偷东西,但我觉得没人会相信我。
比起他来,我更应该找一下夏娃。
我回归的理智告诉我,虽然事情显得很荒唐,但她肯定不是鬼。这里面一定有些问题,或许夏娃知道。
夏娃没有留过手机号码给我,我也没有问她要过。大概觉得楼上楼下,抬头不见低头见,通讯工具什么的都没那个必要。我决定上楼去找她。她除了逛街或者和山口出去约会,一般不太出门。
七楼有两户,对门。夏娃住的那一户是大户,包括了顶上那个空中露台都是她家的。大门在走廊右手边的尽头处。而她对门住的是克雷斯纳太太,是一个独居的老太太,养了一只猫。
我走到门口,按了一下门铃,没声音。门铃是坏的。
我又敲了敲门,隔了很久也没人回应。再敲,还是没人。
看来不在家。我刚想走,一回头就撞见了住在隔壁的老太太克雷斯纳。她快九十岁了,身高大概就到我的胸口,有些驼背。那模样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你找谁?”
“夏娃。”我说。
“哦,我认识你,你是楼下那家古董店的中国人。”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我。
“对,我是。她好像不在家。那我先走了。”我并不想和老太太在阳光底下闲聊一下午。
她突然拉住我,“小伙子,你在这里也有一年了,有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您是指什么?”
她的表情十分古怪,就像是打算要告诉我一些惊天的大秘密一样望着我,她的眼睛看起来很浑浊。
“你自己当心点吧,小伙子。最近不太平啊。”说完她放开了我,转身回去了。丢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凌乱。
最近的事情已经够古怪了,现在又碰到这么一个老太太,跟我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老太太关门前又忽然回过头来,“你不用再上来了。这家没人。那女的不会回来了。她走的时候把钥匙放在门口左边倒数第二个花盆里,你自己开门进去吧。看完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这里都是吓人的东西,赶紧走吧。”她说完就关上了门。
我还没把话问出口,她就把门关上了。敲了敲门,她也不开。妈的,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现在连个老太太都跑出来故弄玄虚。
左手倒数第二个花盆。真的只是花盆,这里门口甚至没有一株活着的植物。全都干枯了不知道多少年头了。
老太太没有骗我,我扒开花盆的泥土,里面确实有一把钥匙,看起来应该就是这里的大门钥匙。
但是我犹豫了。这个老太太我以前也没怎么接触过,只是听说她为人很奇怪。但是她这也太奇怪了吧,莫名其妙让我拿钥匙进别人家。她刚刚说那女的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活着的这个夏娃,她明确地告诉我她需要我把红宝石戒指找回来,定金都给了,难道专门给我钱耍着我玩儿?给了我一笔钱就消失了?怎么可能?!
不过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不都是“怎么可能”然后也还是发生了嘛。
到底要不要自己开门进去?这是私闯民宅啊,万一被抓怎么办?
但是万一夏娃真的不出现了…我现在手里还有个烫手山芋,和一堆解不开来的谜团…
我一边想着,一边手里的钥匙已经不自觉地开了门锁。
“咔”地一声。大门甚至没有锁上,只是轻轻带上了。
我打开门,屋里一股陈旧的气味迎面扑来。就像是被空置了很久的那种霉味。
屋里的光线很暗。我找到了墙壁上的灯,我按了一下开关,灯不亮。看来是坏了。门外光线能够得到的地方,最多也就是进门那块换鞋子的地方,鞋柜的后面是有一堵墙隔开的。
我有了一种很不好感觉。阳光照得到的地方,全都是灰尘。这房子并不像是有人居住的。
我打开手机灯,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夏娃,你在吗?”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四壁撞出了回音,仿佛是这里的墙壁给了我回话。房子里只有极少的家具,全都盖着暗红色的布。手机灯的射程并不远,我能照见的地方也都是灰尘,客厅左手边有一条延伸进去的走廊,黑洞洞的,那边应该是卧室。走廊边上就是向上的楼梯。这里有一个阁楼,从阁楼出去,就是这座房子的露台。
我在客厅简单晃了一圈之后,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结论:这里显然起码半年没有住过人了。
那么,真是我见鬼了。
首先,我没有见过山口。其次,我以前从来没有留意过夏娃是不是跟周围的人说过话。关于她的事情,都是她找我闲聊的时候说的。我从来也没有听人说起过七楼的这家住户。房子是不是空的,住不住人,我一个开店铺整天还干些别的事情的人,也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我现在特别想去问问对门那个老太太,问问她所谓的看到那个女的把钥匙放在花盆里,是不是1990年的事情,因为我大白天活见鬼了。
那个鬼还给了我一万五千欧,让我给她找戒指。
不对。不可能!
卡尔梅洛让我查夏娃的时候,明明问我的是认不认识七楼的那个住户,他在这里做警察肯定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他应该知道我来这里时间不长,他没道理会问我认不认识二十几年前就已经死掉的人,他也不会给我那些资料。就说明他也见过这个夏娃。
手机还剩百分之二十的电量。我决定在这里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理出头绪来的东西。
客厅里面我都找过了,除了一张沙发之外,就是进门的地方有个鞋柜和一个衣架,然后就是灰尘。
有两间房间。那间比较大的里面就摆了一张梳妆台和一张床,衣橱都开在那里,都是空的。还有一间比较小的房间,大概被当成衣帽间来使用了。里面还有一些看起来很旧的衣服,除此之外,没什么发现。
小房间的边上,还有一间房间。但是门是锁上的。
我用了点劲,想把门锁弄坏进去看看。我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勇气,大白天在这么一间我一直以为有人住,其实空了很久的房子里面瞎折腾,幸亏大门还开在那,那边的光亮让我起码还有一丝安全感。
门怎么都打不开。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见身后有响动。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仔细听了下——四周都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的心脏已经快要跳出来了。我回头望了望,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幻觉。
我心想算了,要不还是先走吧。这里确实不宜久留。刚想走,却又听见了刚刚那样的响动,悉悉索索,像翻东西的声音。
这次我确定了,声音是从阁楼里传来的。
手机还有百分之十不到的电量,我得在没电之前出去。我打开了手机的强光灯,走上了楼梯。
这里基本上是伸手不见五指,幸好我还有手机光。
最后几级楼梯发出“吱吱”地声音,在这空空旷旷的地方,听起来尤其恐怖。
阁楼没有门,楼梯直接连接着一个黑呼呼的房间。我拿手机先伸进去照了一下,看起来房间应该是半圆形的。里面有张写字台,放在尽头靠露台的地方,还有一些柜子。没有人,悉悉索索的声音也消失了。
远远看过去写字台上好像有东西。
我拎着手机走了进去,刚踩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觉得脚踝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手机掉到了地上。我刚弯腰捡起来,一抬头就看到离开自己的脸大约只有十厘米的地方有一双绿色发光的眼睛看着我!
我差点吓晕过去,还好,它在关键时刻“喵”了一声。
妈呀,原来是只猫。我用手机照了照它,它也不动,就那么看着我,又叫了一声。我估计应该隔壁克雷斯纳老太太的猫,房子开着门,就自己溜了过来。估计刚刚从这里发出的响动就是它弄出来的。
我在胸口画十字,上帝保佑,千万不要再有东西冒出来吓我了。我走到写字台边上。桌上放着的只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废纸。但是我的手机光照到了一个东西。
有一张废纸上,用黑色笔写着:苔丝。旁边画了一个符号,有点像三个钻石戒指相互扣在一起,戒指上三个尖顶朝上的三角形,看起来像是钻石。而戒托靠近三角形的部分,分别有像打开的两片花瓣的形状。
符号看起来很眼熟,好像在哪里有见到过。
我打开写字台的抽屉,里面只有一张类似于古董凭证的东西。但是上面写的好像是拉丁文,拉丁文我是真看得不是很懂。我把整张纸从抽屉里拿出来。除了一串文字,还有一张实物的照片。这个我认识,之前夏娃委托我帮她找红宝石戒指的时候,拿给我看过,就是她的那枚戒指。纸的后面谁用铅笔画了一张有点像地图的东西,但看起来很奇怪。
像是一个通道,但是通道的周围都用框框做了标记,标了1,2,3,4。而通道的其中一段被涂黑了。
这是什么鬼?
我一看,手机只剩百分之一的电了。我把这张纸也塞进了衣服口袋里,先撤出去再说。
那只猫还在黑暗中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刚走出去两步,突然整个房间亮了。
是有人打开了这个房间的电源。
难道是夏娃回来了?还是传说中的山口?
我一时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躲起来还是冲出去。
我听见楼梯又发出了恐怖的“吱吱”声,有个人影正在渐渐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