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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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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中三年级的最后一天,我和绘里约好一起买毕业礼物,在毕业典礼的当天送给各自喜欢的人。因为绘里那天感冒了没有来上学,所以我们约定放学后在车站见。
一下课我就立刻发信息告知绘里,她回信告诉我已经到了,在车站里的快餐店等我。收到信息后我有些着急,一路小跑到鞋柜,一拉开柜门就闻到一股剧烈恶臭——一大滩透明的红色液体浸湿了我的鞋子,闻起来像是坏掉的西瓜。路过的学生纷纷皱起眉,有几个向我投来探寻的目光,更多的人捂住鼻子跑开了。
真没想到恶作剧会持续到国中的最后一天,这些家伙还真是有毅力。
我一边发着无意义的感叹,一边思考着怎么处理。
虽然看上去很恶心,但是清理起来还是很容易的。我花了半小时把发臭的西瓜汁弄干净,然后回社团教室,那里的置物柜里有一双我之前被弄坏的皮鞋,搭扣断掉了,用胶布绑一绑还是可以穿的。
换好鞋后,我一路小跑着穿过中庭,冲下坡道,前去和绘里会和。
不知是不是假日快到的缘故,车站前人潮涌动。我人流夹裹着过了马路,来到车站的入口。车站的入口前有一片空地,左边是商业街,右边是一幢三十层的大厦。空地上有不少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大概也是在等人吧。我掏出手机,拨通了绘里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就在这时,身后有个人狠狠的撞了我一下,我的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唰——”的一下滑出去好远。
“你搞什么啊——”我踉跄了几步,稳住身体后去捡手机,还没碰到手机,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紧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头好痛啊。
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一盏白炽灯,脑袋右侧太阳穴的部位传来阵阵的钝痛,视界也有些模糊。
医院吗?
我挣扎着直起身,还没说话,就被按回病床上。
“先别动,我去叫医生。”
“……诶?”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淡淡的清香。
……谁?
我扭过头,那个人已拉开病房的门,他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金色的头发在白炽灯下闪着耀眼的光。
那光实在太过耀眼,我不得不闭上眼睛避开。
这就是我和迹部景吾的第一次对话。
他的书包放在病床旁的地上,上面扣着一本书,我探着身子盯着书的封皮,不自觉的念出了那行字——“Faust……?”
病房的门应声推开,迹部景吾听到了我的那句自言自语,他点点头肯定:“嗯,faust。”
他拿起书,提起书包,退到一边让医生为我检查。
医生检查了我的瞳孔,问了我几个问题,然后告诉我,我被一把橡胶锤砸中太阳穴,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不过各项检查都没有什么大问题,所以只要回家好好休养就可以了。
“最近的治安真是太糟糕了,居然在车站前都有人行凶,还好这位同学把你送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医生连连感慨治安恶化,离开之前不忘叮嘱我:“一定要好好休息啊!”
医生走后,病房里就只有我和迹部两人。他坐回椅子上,继续看书,厚厚一本原文书已经看完超过一半,他果然和传言中的一样,是个热衷挑战难题的人。
“那个,谢谢你啊,迹部君。”
虽然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道谢是必须的。
“我……那个,发生的太突然了,什么都不知道呢,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迹部从书里抬起头看着我,没有说话。
“所以……那个……”我实在不知如何和这个人相处,脑袋更痛了不说,手心都汗湿了一片。“能不能详细的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你在车站前被一个醉汉袭击,那家伙把你推倒在地然后用橡皮锤砸你,那时我正好路过——”他顿了顿,继续解释:“警察已经把他拘留了,你的朋友——叫什么来着?”
“藤井绘里。”
“她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走之前让我把这个给你。”
迹部递给我一个银色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银色的袖扣。
之前我对绘里说过想买这样一对袖扣送给喜欢的人,没想到她居然帮我买了,真是太开心了。
我感激的向迹部道谢,准备把袖扣收进包里,可是到处都找不到我的包。
“你在找什么?”
“我的包……”
迹部矮下身子,从床底拉出一个制服包,放在病床上。
“怎么这么重,里面都装的什么?”
我小心翼翼的把装着袖扣的盒子放进书包的夹层里,迹部探头看了一眼我的包,挑了挑眉,很是惊讶的问我:“你是物理学部的?”
特意跑去大学书店买的《理论力学》从书包中露出一个角,我很不好意思的把拉链拉上,不想让迹部看到更多。
“我一直以为你是田径部的,这么说今年的物理竞赛你也参加了?”
迹部饶有兴趣的盯着我的书包,伸手在上面戳了两下。
“难怪你能看懂Faust,有不少原文书是德语版的吧?”
听他的语气似乎对我很熟悉,该不是认错人了吧?
“那个……你认识我吗?”
“认识啊,”迹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一年级的时候你不是每天都在西面的田径场跑步吗?你不止跑直线,还跑蛇形。每次部活的时候都能看到你在那里跑步。”
“这样啊……”
“你那种跑法很容易受伤的,三年级就没看到你了,”他看了一眼我的膝盖。“受伤了?”
被他说中了。因为毫无节制的猛跑加上姿势不正确,我的膝盖受伤了,医生禁止我做任何可能加重膝盖负担的运动,不得已,我只好换蹬自行车。
“因为你每天都在跑,所以我以为你是田径部的。你这么喜欢跑步,为什么不加入社团呢?”
大概是觉得无聊,迹部忽然对我产生了兴趣。
“……我、我不是喜欢跑步。”
“哈啊?”
“那个,迹部君你有过这种体会吧……虽然一开始很辛苦,可是跑过一定的距离后会感到很畅快,畅快到不愿意停下来……我喜欢这样的感觉,一旦达到那样的程度,思维就会特别的清晰,能一下想明白好多事情……迹部君也是吧,比赛的时候明明身体很疲累,可是感觉却非常敏锐,反应速度也比平时快很多。”
“……是这样没错。也就是说你跑步的时候,考虑的都是这样的问题吗?”他边说边指指我的书包。
我点点头。
“我没试过这种方法……”他冲我露出赞许的笑容。“或许下次可以试一试。”
“那个,迹部君,今天谢谢你……”
我再次向他道谢。
“虽然这么问不是很礼貌,但是……”我瞟了一眼这位冰帝的实际统治者,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你不回家吗?现在都八点了。”
迹部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向病房里的挂钟看去。
“你有联系过我的父母吧?”我记得我的学生手册里有写妈妈和正臣的联络方式。
“你妈妈没接电话,你爸爸说他在横滨,九点钟才能赶回来。”
我知道,妈妈大概又去道顿崛了,她只要一踏进那里,无论日本还有三分钟毁灭还是作为独生女的我马上就死了,都和她没有关系。
今天是那个叫圣也的男人的生日,他和我的生日是同一天,所以记得很清楚,不知道妈妈会给他开几瓶罗曼尼康帝。
迹部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等你爸爸来了我就走,你别再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我也感到有些疲惫,便听他的话躺下,盯着天花板发呆。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有迹部翻动书页的声音。
时针指向九,还是没有人来。
迹部放下书,打开手机点了几下。
“横滨到东京需要这么久吗?”我听到他在自言自语,眉头也皱了起来。
“所以我说你先回去吧。”我也感到很为难,他看了我一眼,视线又回到手机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心不在焉的解释着,就在这时,门被猛的推开,夜晚冰冷的空气涌了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来人穿着米色的风衣,提着公文包,头发剃得短短的,嘴角挂着笑。
“你好,你是迹部君吧?我是新的爸爸,谢谢你把新送到医院,真是太感谢你了!”
他握着迹部的双手连连鞠躬,那本厚重的原文《浮士德》掉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如果不是你,我真不敢想象新会变成什么样……”他擦擦眼角,走到病床边,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俯身对我说:“新,爸爸来啦,我们回家吧!”
我用力点点头。
迹部默不作声的捡起《浮士德》,放进书包里。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跟着我们办完手续才离开。
爸爸在替我签名的时候把名字写错了,迹部在一旁“嗯?”了一声。
“是心(kokoro)才对。”我急忙纠正爸爸。
爸爸提出要送迹部回家,迹部摆摆手拒绝了,没几分钟,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到了医院门口。
“那么,典礼见,宗像君。”车上走下一位银发的司机,他为迹部拉开车门。上车之前,迹部回头这么对我说。
这是我印象中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哦、那、典礼见……晚安,迹部君。”
“晚安。”
直到正臣把车开过来,我才回过神,搞明白今天都发生了什么——我和冰帝最受欢迎的人单独相处了将近六小时,最后还互道晚安。还好今天过后我的国中生涯就结束了,不然如果被美和子她们知道,就不只是在我鞋里放图钉、往我鞋柜里泼坏掉的西瓜汁这种程度的欺负了。
我还要参加今年夏天的世界机器人大赛,真的没有精力应付她们。
对了,毕业典礼那天,妈妈会去的吧?她之前答应过我的。
一想到妈妈和正臣出席我的毕业典礼,和我在樱花树下合影,我的心情就雀跃不已,就连疼痛都去掉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