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长安》Decem

4、第二章 失散（二）（修）

　　苍白的日光悬在头顶，铺洒着被风一卷便消逝不见的热气。

　　宋明远犹豫着开口，“校尉，请恕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石岭城的火至多能阻狄戎大军一日，眼下已过去半日，咱们如不能尽快入关，恐怕会和狄戎迎面碰上，到时候……”
　　“我明白。”顾长安点点头，呵出一团白气，“如果那些流寇是冲着刘都尉去的，要出事也早就出事了。”

　　宋明远道：“咱们这一百来号人在关外跑，只是在消耗活命的机会。一旦狄戎再打来，咱们必死无疑。”

　　顾长安负手站着，消瘦的身影在寒风里更显单薄，良久，她才转身对宋明远道：“跟兄弟们说，咱们直入镇北关，去裕州。”
　　“是，校尉。”宋明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知道要做这个决定不容易，但理智地说，他们这一百多人不管是对上哪一方，都还不够给人试刀的。

　　“明远。”宋明远转身离开的时候又被顾长安叫住，停下来疑惑地看着她。
　　“等到了裕州，你去查一下，务必把他们安插的眼线给揪出来。”顾长安顿了顿，“查出来以后，寻个合适的由头，一个不留。”
　　“是。”

　　直到入镇北关前，顾长安都没再率人在荒原迂回寻找刘珩。尽管她也抱着希望能在某一处见到刘珩，但她也明白幻想这种东西是没多大用的，所以干脆不去多想，待一入镇北关就让宋明远派人向裕州传信。

　　一路无话，裕州方向向镇北关传来消息，告诉顾长安她的兵已先一步到达裕州，被顾长平重新整编。
　　两日后，顾长安率剩余百人进入裕州，期间没再探听到任何关于刘珩的消息。

　　荒原的另一边，石岭军都尉刘珩在荒野间奔行，同样的狼狈不堪。
　　他双手甚至失去了视觉，眼皮也一阵阵发沉。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认命，不光是为了身后跟着他的这一百多条人命，更是为牺牲在石岭的弟兄们。
　　刘珩要紧了牙，口中几乎尝到血腥味。

　　命悬一线的时刻，他想起来一个人，这个人让他对女人刮目相看，知道巾帼不让须眉不是说来宽女人心的。

　　刘珩知道自己是跳进了一个挖好的坑里，但这坑他跳的甘之如饴。

　　药倒顾长安之后，他曾在榻边很认真地打量这位跟他出生入死七年有余的同袍小将。
　　她闭起的双眸细细长长的，睫毛细密柔软，两片樱红的唇生的也秀致，唯独鼻梁很挺拔，透出几分不同闺阁女子的英气来。她自小练武，手脚都大，身量也比普通女子高，一年到头不是罩长衫就是着战袍，从没见她有一套正经的女人行头。
　　顾长安生在裕州，在裕州长大，虽是顾府的掌上明珠，却跟生在京城的娇小姐不同，甚至跟从小锦衣玉食的他们也不同，顾长安骨子里似乎有股属于战场的冲劲。

　　狄戎打来的时候，他义愤填膺，质问顾长安：“石岭根本守不住，死战有何意义。”
　　她话一出口就大逆不道，“顾长平想调兵，把狄戎挡在镇北关外。可咱们的皇帝实在多疑，镇边大将想调个兵还得层层报过去，再层层批下来，只能放你我在这儿死战给他挣点调兵的时间。”
　　刘珩没想到她居然把大实话一股脑倒出来，反而不知道如何接招，一时愣在当场，随后才出了药倒她的馊主意。
　　其实也不为别的，只为把她择出临阵退兵这事。

　　刘珩和顾长安先后撤退，自愿留下的石岭守军只剩百余人，他们死在狄戎乱刀之下。野蛮的狄戎人雀跃难耐地冲破了那道拦住他们上百年的古老城门，他们狂奔着涌进城内，谁知等进了城才发现满城破败，一贫如洗。
　　自愿殉城的兄弟给刘珩的撤退争取了时间，可没想到他竟在半路遇上了伏击。这突如其来的埋伏不是敌人布置的，而是“自己人”。
　　刘珩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他“战死沙场”，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了这条性命，他们趁夜杀出一条血路，终于在寒风里逃出生天。
　　可到底能不能全须全尾地进入关城，却还是个遥远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