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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有后来 ...

  •   粗野厚重的寒风,卷起了所有能卷起的落叶,青木戴着口罩,默默地承受着在浅南的第三个冬天。

      辞掉了学校外面的工作,每天和语默一起,上课下课,除了教室,便是宿舍。

      语默依旧是一件厚重的黑色大衣,将本就瘦弱的身子深深藏匿进去,仿佛是为自己的那个只有自己才懂的小小世界筑的一方围墙。

      下雪了,浅南的雪比鲁甸的还要多,在那个除了白还是白的渺瀚世界里,二十岁的青木抬起头望着天。

      五年前的鲁二中的那一场雪地里,青木也曾这样,驻足望天,感受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脸上落在眼睛里的感觉,那时候的她天真的以为这世界上真如书上所说那般有着雪精灵的存在,常常接一片雪花,许下一个愿望,天真地以为自己遇上了能助她实现愿望的雪精灵。

      五年后的现在,青木在那漫天飞舞的雪花里看到的,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苍凉,一如她曾经以为紧握在手的小小幸福。

      二十岁的那一场雪,下得比任何一年都大,有人说是他们记事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青木瑟缩在自己的毛蓝色大衣中,小心翼翼地度过了一个冬天。

      大四的日子过得飞快,下半学期是实习期,一开学,青木和萧晨夏语默一起报名参加了一个乡村完小的支教班,很快,三人便打点行装跟着大部队一起走进了大山里。

      分配支教教师时是允许自由组合的,于是三人就又去到了同一所村完小,语默和青木任的科目一样,都是五年级的语文,萧晨任一年级的数学和体育。

      之后的沈青木回忆起自己的大学时光,觉得支教的那四个月是最为充实也最容易让她回忆起来的。

      在哪里,她见到了最最简陋的教室和桌椅,吃到了最最粗糙的饭菜,却也见到世界上最最纯洁的眼睛,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最最淳朴的情感。

      那些孩子,每天天一微亮就起床,翻过一座座的山,坐在通风的教室里冻得小脸通红,却扑闪着一双双求知灼灼的乌黑的大眼睛,用最最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们可爱的老师。

      那些家长,每次来开家长会,都会用竹背篓背来刚从地里摘回的菜蔬,瓜果,说让老师们尝鲜。

      这些简单的赠与,任谁都是无法拒绝的。

      一个周末早晨,青木在改完一沓本子后,没有惊醒还在睡觉的夏语默,轻轻掩上了门走出了简陋的教师宿舍。

      初春的乡间,阳光和煦而柔绵,静静洒照在一片片将醒未醒的田野上,好不恬静,她沿着学校背后的那条沾满露水的小路蜿蜒,一会儿便已将小学校甩在身后了。

      在一颗大枣树下,青木停了下来,靠着树轻轻喘着气,额间已见细密的汗珠子,她抬起手来擦了擦,忽然听见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小鸡的叫唤声,她四处扭头看着,屏息细听,肯定了叫声是从左前方的那一堆谷草垛子后面传来,于是她蹑手蹑脚地慢慢朝那堆谷草靠了过去,她要看看那只叫声凄惨的小鸡仔究竟遭遇什么了。

      刚转过高高的谷草垛,她就发现了叫声的来源--一只刚长齐了毛的小鸡仔,发着抖,孤零零地蹲在另一堆谷草垛下面,而几乎是同时,青木就看见了让小鸡仔不停发抖的罪魁祸首--一只浑身黄毛的狗,正瞪着眼睛专注地盯着眼前的猎物。

      青木暗叫不好,心里却也开始害怕起来,小时候被狗又追又咬的情景马上浮现在眼前,正想乘狗还没有对她起兴趣时抽身走开,却一眼瞥见那只孤零零的小鸡仔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的小小身体,那只迎着青木的绿豆一般的小眼睛里含满了哀求。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那只狗已经做好了最后的热身,慢慢地向着小鸡靠了过去,只差一扑,小鸡仔必然立刻葬身狗腹中。

      来不及犹豫了,青木抄起一根粗树枝,没命地朝着黄狗砸去,却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手被震得麻了一下,黄狗却安然无恙,只是被突来的袭击吓得退了一截,又原地不动地站在哪里,仿佛示威一般地朝她龇牙低声吠着。

      ”傻瓜,快跑!那狗要咬人了。”

      萧晨突然从从身后跑出来站到她旁边,一脸惊慌地喊着,忙不迭地捡起一个石头来握在手里。

      ”那小鸡……”青木望着瑟瑟发抖的小鸡,脚步根本无法挪动。

      ”你先走,我去救!”萧晨举着石头,慢慢向小鸡仔移动了过去,那只黄狗盯住青木的时候还不忘记猎物,突然一转头又朝萧晨露出了凶光,萧晨则不管,眼疾手快地一把捉住小鸡仔就退了回来。

      ”汪汪汪……”愤失猎物的黄狗一下子大叫了起来,突然一个箭步跳了过来,丝毫不惧怕萧晨手里举起的石头,一口咬在了萧晨的小腿上。

      ”啊!”萧晨一声惊呼,手里的石头朝着狗腿拍了下去。

      黄狗吃痛,极不情愿地放开萧晨的裤腿,拖着一条尾巴悻悻地走了。

      青木在一边吓得傻住了,拿着一根树枝呆呆地望着萧晨。

      ”快来帮忙啊!傻瓜。”萧晨朝她喊着。

      青木这才大梦初醒,丢下棍子去帮忙。

      伤口不深,可能是因为萧晨下手及时,不然看那畜生的样子他怕有得一段时间躺了。

      两人将那只小鸡带回学校里来,就赶去卫生所打了预防针。

      萧晨的腿上上了药,走路有一点点跛,引得青木咯咯直笑,说这下他看他体育课怎么办,只有教学生一个劲儿地单脚跳了。

      萧晨看着她笑得如此没心肝,撇撇嘴,连声叫着”苦命”。

      不过苦命也有苦命的好命,至少萧晨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譬如说自从他的腿被狗咬得小伤后,每天跛着脚上课回来的他也会在刚进屋就看见青木主动出现在他的屋子里,帮他烧水做饭,闲着无事时也会过来帮他收拾屋子。

      ”有个大美女天天做饭服侍,我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一天青木在为他蒸一碗鸡蛋时听到萧晨如是说。

      ”哧”,青木一笑,”你不用修,本身就有福。”

      ”哎……只怕是好景不长,等这个小小的小伤口好了,又得自己动手柴米油盐了。”他用手枕着头,长叹了一声。

      ”你什么人?还嫌伤口小啊你!真是个傻子。”

      青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瞪,把萧晨瞪了怔住了,他歪过头来静静地看着青木,眼光温柔如水,半晌,又突然一跃而起,坐到了准备煮饭的青木身边。

      ”青木。”他突然叫了她一声,声音柔软如白云,带着一丝渴盼,”要是让你就这样……像现在这样,一直煮饭给我吃,你愿意吗?”

      她的神经敏感地跳动了一下,脸色微微变红,可还是轻快地回答他,”我们俩,谁跟谁啊?不就是做饭吗?以后你到我们家玩上几天,我天天做拿手好菜给你吃!”

      萧晨咬咬唇,显然是像下了一个决心一般,”我说的不是这样,我是说,假如我要你天天这样为我做饭,做一辈子,你会吗?”

      傻傻的憨憨的萧晨,温柔的细心的萧晨,胆怯的忧郁的萧晨,你终于,终于把埋藏在心里五年的心事吐露了。

      萧晨在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原来吐出心事的感觉是如此的轻松,透过无色透明的玻璃镜片,他睁着的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里,写着坦然与切盼。

      青木怔怔地望着地面,窗外微凉的春风吹进来,掀起了她耳边的一缕黑发,最后又悄然落下,乖巧地停留在了左边脸庞边。

      ”萧晨,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好吗?”

      ”为什么!”他的心突地感到一阵抽痛,原来,来自她的拒绝竟是如此的刺心。

      她别开了头,乌黑的眸子滑过一丝忧伤与无奈,”我不是一个能给人带去幸福的人,我……怕你和我在一起,只会痛苦。”

      他哀伤地轻轻摇了摇头,”青木,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除了一双疼爱我的父母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因为我的无能,我曾一度想放弃,放弃那个心中流浪了几年的小小心思,在你站在别人身边时,我也一度为你祈祷,祈祷那个人能给你你需要的幸福,我以前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我站在沈青木面前,亲口对她说,青木,和我在一起吧!但是今天,我在一瞬间就突然决定了,我要告诉你,沈青木,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我……我会努力,努力试着给你……幸福!”

      萧晨说完,已是满脸的泪水。

      青木望着他白云一样干净的面庞,和像春日里无声下着小雨的眼睛,眼泪再一次决堤。

      萧晨颤抖着的双手,轻轻地碰触了她的脸庞,她没有躲开。

      她说:”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出现呢?”

      他说:”那个时候的所谓爱情,也许并不能称其为爱情,就算是,也是人一生中最最脆弱的,我没有在那个时候出现,是因为我要我们的故事有后来。”

      她说:”我的心都已经死了呢?怎还会生长出爱情?”

      他说:”你的心没死,只是睡了一觉,我现在将它唤醒了呢!”

      她说:”以后老天再开玩笑怎么办?”

      他说:”我们都长大了,不做梦了,老天只喜欢和爱做梦的孩子开玩笑,不会再找上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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