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自知》塔E

2、第二章

　　1997年4月1日
　　“咱家的老二跑哪去了？”
　　“不知道，一大清早就发现他不在。这几个月，那小子都神经兮兮的，早出晚归，大概是高考压力太大。”
　　“今天清明，还等着去给他爸扫墓，你说这小子……”
　　毕竟高考压力大，中年妇女也没有接着说下去。
　　再说那个老二，林家老二，林询远。一大清早，裹着厚厚的夹克跟做贼似的偷偷逃出家门。
　　1997年的四月不同于往年，太阳已经拿出了夏季烤箱的架势。林询远裹着夹克在小巷中穿梭，好像背着蒸笼。不一会，汗珠豆大的往下砸。
　　男生喘着粗气，奔跑时带起了小巷中站街女的花裙摆。女人立即装模作样的怒骂到：“臭小子，看着点。”待她风情万种的抚平裙摆，早已不见林询远的身影。
　　左转，右转，右转，左转……迷宫一样的小巷，林询远最终转进了一条死胡同。垃圾桶齐刷刷的摆成一排，还算整洁。不过再怎样整洁，也掩盖不了空气中弥漫的垃圾腐臭气息。
　　林询远毫不介意的大口喘气，拉开夹克的拉链，手揣进怀里。站在她面前的女孩欲言又止，等林询远喘过来气。
　　“钱，钱，我带来了。对不起，只有，三百。”林询远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薄薄几张纸币，五官皱在一起，分不清脸上是泪还是汗。
　　女孩情绪激动伸手拍开林询远递来的纸币，红色的薄纸打个转无一例外落入墙角的污水中。
　　“询远，我们结婚吧，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你，怎么忍心打掉他。”
　　“小舒，我，我们，还有，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
　　“我爸妈已经知道我怀孕了。”
　　突如其来的打击，使林询远条件反射的甩开奚舒拉住他手。
　　“你，是不是，开玩笑，故意吓我的。”
　　奚舒哽咽着，摇摇头。她已经确定了少年要逃避到底的事实……

　　2003那年，北京的雾霾风还没有吹到X市。冬日的窗玻璃上附着了一层水雾，奚林敲敲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回应奚林一样，窗外灰暗的天色渐渐提亮。奚林隔着雾蒙蒙的玻璃，目不转睛的盯着在它背后的橘红色圆形。等太阳升到半空时，闹铃的声响打破了室内的静谧。轻呼一声，奚林夺门而出。
　　“生日，生日，妈妈起床。”奚林先是在客厅兴奋的转了一圈，才趴在隔壁房间的门上轻轻敲了两下。男童糯糯的声音，在门外呼唤。
　　“吱呀”破旧的木门从里面推开，奚林赶忙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弱弱的地下头，不敢看眼前的人，那样子像是在认错。
　　“小林？”奚舒看儿子缩在们外。
　　“爸爸？爸爸出门了？”奚林小心翼翼的探头望向母亲身后的房间。
　　奚舒看到儿子乌青的额角，挤出苦涩的微笑：“啊，爸爸，上班去了。不过，爸爸给你留了礼物哦。小林要乖乖在门外等着，可不能偷看。”说完奚舒宠溺的捏住奚林的小鼻子。
　　奚林又是退后几步，点点头保证自己不会偷看。抬起手，揉揉被母亲捏过的鼻尖。小巧的鼻头被他用力磨蹭后，泛起粉红。
　　看到儿子懂事的模样，奚舒退回房间，轻轻掩上门。走到衣柜前，努力踮脚去拿衣柜上的纸箱。衣柜廉价的艳红漆皮，无意中又被奚舒蹭掉一块。好不容易拿到箱子，但也带下了上面长时间积攒的灰尘。扑面而来的尘土溜进奚舒的鼻腔，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早已习惯的女人，把脚下艳红的漆皮踢到柜底，捧着盒子走出房间。
　　这是一个小小的家，小到一家三口住在一起也会觉得拥挤。客厅中褐黄色的布艺双人沙发，已经辨认不出它原本的颜色。奚林半跪在塌陷的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礼物盒，兴奋到脸颊铺上一层绯红。
　　奚舒早已把盒上的尘土擦拭干净，虽然看起来与崭新还有些差距。但是奚林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小林，这是爸爸前几天特意卖给你的。我们家小林，都已经上小学了，看爸爸给你买了个书包。好不好看？喜不喜欢？”奚舒小心的掀开盒盖，拿出里面的迪斯尼书包。
　　“嗯嗯。”奚林并没有立即接下礼物，反倒是极力克制自己，双手攥拳放在膝盖上。
　　奚舒微微含笑，又开始了每年都有的说教：“其实爸爸很爱小林的，小林不要讨厌爸爸。”
　　如同洗脑一半的话语，奚林听后乖巧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好像遗忘掉昨日被男人一掌甩在地上一样，好像额角上的淤青从来不存在一样。男孩停顿一会，才小声的回应母亲：“我也爱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