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锦绣》步双

1、入宫

　　我入宫这天是个很好的日子，下了一场大雪，隆冬骤然而至，鹅毛飞雪，铺满了京城数万里，锦绣山河放眼望去，一片波澜壮阔之景致。

　　新帝登基，我和小春是第一批应选的秀女。

　　她是禹州城官吏的女儿，和我同住一客栈时结识的。

　　选秀是个大日子，她精心打扮过一番，藕荷色的轻缎衣裙质地坚硬很难驾驭，穿在她身上却能衬托出身形愈发玲珑有致，本就秀丽无瑕的脸上扫了胭脂，更显得娇媚可人，头上没有过多的首饰，站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中犹如出水芙蓉，清新养眼。

　　她是怀揣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想而来，希望能成为新帝的宠妃，以她的姿色，只要加以磨练，定会有出头一日。

　　小春打扮时，我只是坐在一旁观看，衣裙穿着昨日的，随手挽发，像是要去闲逛般。

　　“墨月，你打扮得这般朴素，难道不担心被皇上撂牌子吗？”

　　我摇摇头，取出发间唯一的一根簪子戴在小春头上，打量她一番，由衷赞叹道：“真美。”

　　这三日以来的接触，我对小春了如指掌，连她的足有多少寸小也知道。

　　她却只知我叫宋墨月，甚至连我从哪里来也不知，我无法告诉小春我入宫的目的不是来选秀女，而是入尚衣局。

　　那一夜，爹爹惨死，娘亲被抓，姐姐与我失散，我孤身一人逃亡，途中小径，幸得偶遇下江南购置布料的尚衣局姜女官。

　　她看我天资聪颖，对制衣有独到的天份，将我收为养女，安排我选为秀女，接下来，我会因犯事被贬黜为宫女，罚入尚衣局。

　　果不其然，我在第二轮选拔中不小心把墨汁泼洒在管事女官身上，她罚我跪在莲池一天一夜，充为宫女，以示惩戒。

　　我温顺地接受，在宫娥的带引下跪在莲池旁，等待姜女官的人来接我。

　　雪一直不停地在下，莲池结成了冰，我跪得膝盖发麻，手冻得通紫，头上肩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我看四周无人，忍着膝盖的痛意，悄悄溜到莲池的亭子里躲雪，此刻已是天近黄昏，夜幕欲暗未暗，灰暗暗的像拢上了一层青纱。

　　这样寂凉的冬夜，莲池不远的宫殿却是热闹非凡。

　　我竖耳听着那锣鼓声天的动静，想到昔日元夕佳节我和姐姐手拉着手在夜市玩闹，心仿佛潮汐般起伏。

　　远处，小春撑着油纸伞跑来。

　　天冷得冻人，她精致白皙的小脸却是红扑扑的，藕粉色的衣裙在灰茫茫里格外显眼。

　　她抖落身上的雪花，闪进亭子。

　　小春的手握住了我冰冷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辰般闪烁着。

　　“我入选了——！”她看到我迷茫的眼神，语气顿时哀软下来，“墨月，可惜了你的资质，你本可以和我一样成为陛下的妃子……”

　　她还以为我在遗憾没有进初试就落选的事情，“墨月，别气馁，等我有了位分，会把你调到身边，届时你我姐妹二人就能在一起了！”

　　她越说越入神，握着我的手也越紧，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金銮殿侧殿可真美啊！昔日我在书中读到金碧辉煌，爹说我们家就是金碧辉煌，我只觉得我们家还算凑合，今日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金碧辉煌，皇上的声音可真好听……”

　　“墨月？墨月？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没有听到她的任何话，眼神痴痴地望着热闹传来的那个方向，隔着一层浓浓的雾霭。

　　小春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莲池旁边是端王殿下的永寿宫，今天端王殿下娶杨皇后的外甥女，抬的嫁妆的抬夫连起来，足有一条京城的街道这么长……”

　　言语间难掩艳羡之色。

　　端王是当今新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据说性格乖戾，风流成性，偏偏和陛下气味相投，久未搬出皇宫也是这个原因。

　　“小春姑娘——”

　　薄雾的那头，有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在唤小春。

　　“糟糕，是管事嬷嬷，我得快点回储秀宫了。”小春握了握我的手，把肩上的绣荷花的浅粉披风摘下来披在我身上。

　　她转身撑开纸伞，回过头来，不放心地叮咛道：“墨月，保重……”脚步顿了顿，撑伞跑走，渐行渐远，“嬷嬷，久等了……”

　　“你个小丫头去了哪里……”

　　笑声走远了。

　　小春走后，我缓缓地坐下，僵硬的身子过了很久才松懈。

　　我哆嗦着等了一会，听着耳畔的热闹像冷置的沸水慢慢变温了些，仿佛是过了很久，四周漆黑，仍旧没有等来接应的人。

　　四下再听不得任何声响，我冷得抱着手浑身发抖，手指冻得弯曲也难。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个人在说话，我以为是接应的人来了，心下大喜过望，踉跄几步走出来亭子。

　　脚步声停在了莲池外头。

　　“端王殿下呢？找到了没有？”

　　“回、回公公，还没有。”

　　“没有找到？那你们回来干什么，继续找！”

　　几道急惶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像飒飒的夜风散开了。

　　这一次，我听清了，不是来接应的人。

　　我大失所望地走回莲亭。

　　蓦然间，身后一只冷硬的手伸过来抓住我，像关押犯人戴锁链一样扣住我的手腕。

　　我猛地大惊转身，心口一跳，尖叫未脱口，男子灼热的气息喷面而来，一个滚烫高大的身躯把我重重地压倒在雪地上，嘭——

　　他的身体像炭火一样炽热压着我，我枕着雪地的的后脊背异常刺骨冰冷，冰火两重天，我的脑袋这么一摔后脑勺隐隐作痛。

　　我伸手去推他坚硬的胸膛，却被他像捉小鸡一样轻松地一手擒住，扣在头顶，呈现祈求的卑微的姿态。

　　接着，我如何也想不到。

　　他强横而霸道地吻住了我。

　　正在这一片惊乱之中，我被男子暴风般强烈灼热的吻吓到不敢动弹，鼻息间涌来阵阵男子身上的麝香。

　　在黑夜里，我赫然对上一对如鹰般高扬冷酷的眸子，他那双迷离的眸子亦然看到了我的眼睛。

　　两双眼睛对视。

　　这一瞬间，仿佛有电流从我的眼睛里窜流而过。

　　这男子定然有着被上天眷顾的非凡美貌。

　　我的身体发麻酥软。

　　然而。

　　下一刻，身体一冷，我意识到身上的衣服被眼前的看不清面貌的男子——像摘花瓣一样片片摘下，丢在地上。

　　我如惊弓之鸟，双脚在雪地里蹬出很深的印子，想叫，想逃，却被男子有力量的手攥住无法动弹。

　　他沉重矫健的身体，压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