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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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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夜很黑很黑,下着大雨的路面有些滑,我一面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的路,一面试图从哗哗的雨声中分辨出车的声音。
这是一个急转弯,我没有听到车的声音,也看不出对面有车来的迹象,正当我驶过弯道,迎面却冲出了一辆重型卡车,它的灯刺得我睁不开眼,我的车躲避不及,迎着卡车冲了过去,先是听见吱吱的刹车声,接着是两辆车撞在一起的巨大声响“砰…… ”。车被挤压着,眼前瞬时一片黑暗,只有接连不断地咔嚓声传入脑海。是什么呢,是玻璃支离破碎的声音吗,不,不止,还有,喀嚓喀嚓……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喀嚓喀嚓……
“不!”我大叫着,从噩梦中醒来。
又是梦,我告诉自己,心却狂跳不已。拧开灯,才发现汗水已湿透了睡衣。是第几次了,我记不清,从医院回来后我就是这样子,每天都会从这样从恶梦中惊醒过来。半年前我出过一场车祸,所幸没有在身体上留下任何疤痕,但是脑部有些受损,因此在医院躺了三个月才回到家来。回家后我却天天晚上作恶梦,梦到出车祸时的情景,而汤姆医生告诉我,事实上我梦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情景,他说要是真的有那么恐怖,我现在就不会安全的在家了。汤姆医生是这个地区最好的医生,除了相信他,我什么都不能做。
此时的我睡意全无,顺着昏黄的灯光我审视着这个房间——我的房间,里面摆满了我喜欢的东西,我的布娃娃,我的照片,还有我喜欢的海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看这些东西的时候,我都有恍惚的感觉,仿佛以前只是在梦里见过它们,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我只在医院躺了3个月,医生说是我的脑神经受到了损伤,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会出现这样的错觉,我想也是。
我盯着正对着床的墙壁上挂着的我的照片,里面的我正笑得灿烂,我盯着她,又陷入了恍惚的状态,朦胧中,她是她,她不是我,我也不是她。她在对我笑,不是我在对我笑。我回过神来,想起明天又是去医院复查的日子了。
第二天一早,杰克就来接我去医院了。杰克是我的男朋友,一直对我很好,特别是在我出车祸以后,就更加呵护我了,生怕我再出一点什么变故。
我坐在副驾的位置上,听着杰克给我说他们公司发生的趣事,我一边笑着,一边看着他。杰克的侧面很好看,轮廓分明,棱角有致,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很帅的男人,是的,很帅的男人,一个很帅对我很好还是我男朋友的男人。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不禁有了一丝窃喜,杰克是我的,是只属于我的。
“杰克。”
“恩?”
“你是我的,对吗?”
杰克愣了一下,显然是被我如此直白的话吓倒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当然了,辛,我一直都是你的。”杰克说到这里,不顾交通规则凑过来在我脸上啄了一下,我心里幸福得满满的。可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曾经,杰克也在我脸上啄了一下,不对,不是在我脸上,是她,不是我,是她。还好,我很快清醒过来,让这种感觉消失了,我拿出小镜子,看着镜子中的我,还好,这次是我,我摸摸自己的脸,是自己的脸。我叹了一下气,不知道这种病症什么时候才会好呢。
例行的检查我闭着眼睛也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了,照例是那些生理检查,还有汤姆医生的一大堆的问题。坐在汤姆医生特有的办公室里,我盯着他脸上的胡须看着,他问我是不是还是在做恶梦,我拼命点点头,告诉他,一点好转都没有,跟以前一样,医生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写下些什么,然后抱歉地对我说:“辛,我也不是很清楚这种状况到底是怎么产生的,但我会尽力试着解决它,你继续忍耐下吧。”我还能说什么呢,放弃治疗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能继续相信他,虽然这几个月这方面没有什么进展,但我其他方面都恢复得不错。汤姆医生又继续详细地询问了一些有关的问题,什么时候最容易出现那种奇怪的感觉啊,出现了会怎么样啊……我不厌其烦地回答了他,心里却想着杰克还在外面等我呢。
终于回到家了,亲爱的妈妈和爸爸已经做好我最喜欢吃的饭菜等着我们了,我迫不及待的冲到了饭桌旁,饭菜上氤氲的雾气又引起了我不适的感觉,我甩甩头,把它抛弃掉,什么都不管,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医生说我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可以重返社会了。我听到这个消息时,高兴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杰克说可以帮我找份简单的工作,让我先适应一下,我不太赞同他的意见,虽然这半年多我都是在病床和家里度过的,但是我都有从电视和电脑上接触信息啊,而且我的知识又没有在车祸中丢掉,我还是很想重返以前的工作岗位,做我的项目经理。杰克笑笑:“辛,慢慢来,好吗?”看着他深情的眼神,我有千般理由都说不出来了,“恩,好吧。”
杰克很快为我找到了一份文秘的工作,这种工作对我而言只是小菜一碟,只是因为身体才恢复的关系,杰克不让我做太多的事,好在我的上司是他的铁哥们,所以我基本没什么加班之类的额外事情,实在是很清闲。只是偶尔那些恼人的感觉还会出来骚扰我,让我感觉我的知识好像不是我的,随时会跑掉似的,还好我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思维偶尔出轨的状况了,只消一下下,那个她就会又变回我自己了。
在憋了半年以后,现在的我又可以跟女孩子们一起出去逛街购物聊天了,实在是很舒服的感觉,杰克每天都来接我下班,父母都会在家做我喜欢吃的东西。生活终于又回复到了车祸以前的状态了。
那天,杰克吞吞吐吐的跟我说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已经过够了,想改变下这样的生活状态。我的第一反应是杰克喜欢上别的女人了,于是我很不顾场合的在咖啡厅里哭了起来,开始是掉眼泪,到后来就成了嚎啕大哭了,杰克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手足无措,不知道为不什么他的一句话可以引起我这么大的反应,我抽泣着告诉他我还不想跟他分开,如果我有什么不好我可以改,他不要喜欢别的人。杰克听完我的哭诉后,大笑了起来,把我搂在怀里,“辛,我怎么会喜欢上别的女人呢,你是我失而复得的宝贝啊。”他掏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来放到我的面前:“嫁给我,好吗?”我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变化是想跟我结婚了,我的眼眶一湿,眼泪又掉了下来,杰克手忙脚乱的帮我擦着眼泪,不明白我又怎么了。“我愿意,杰克。”杰克紧紧地抱着我,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在我耳边低语:“辛,你真的是我失而复得的宝贝啊。”我一直细细地咀嚼着他的话,失而复得的宝贝,是说我差点在车祸中死去吧,我很喜欢这句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种隐约不安的感觉,是因为太在乎吗?
也许是因为准备婚礼太累了,婚礼前不久我又躺在了医院,因为我的精神已经恍惚到好像魂魄已经不属于我自己的地步了,在父母的催促和杰克的强迫下,我住进了医院,我虽然万分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哪个女孩子希望自己的婚礼出各种问题呢,我可不想我的婚礼上没有新娘,所以也只好乖乖的躺进了医院。还好医生说我是劳累引起的,在医院观察两天没问题就可以回家了。这两天杰克说会一直陪我,不顾我的反对,我想糟了,这下我们的婚礼上就是一个黑眼圈的新郎和病恹恹的新娘了。
住进医院的第二天下午,我的午睡提前在久违的恶梦中结束,还是那个车祸的恶梦,它已经很久没有光顾我的梦境了,这一次比以前每次都真实。我尖叫着从梦里醒过来,全身汗涔涔的,一半是因为恶梦,一半是因为是午后,很暖和。我醒过来才想起我是在医院,却没有看到杰克。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感,感觉杰克不是我的,感觉杰克就要从我身边离开了。
“我不要……”我跳下床,四处去找杰克,我要我的杰克。
护士告诉我杰克在跟汤姆医生谈我的病情,我心里一紧,难道他们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病情隐瞒着我吗?我来到汤姆医生的办公室前,这是我很熟悉的地方,我想敲门,却发现没有勇气这么做。我想我应该先偷偷听下,或许有我想要的东西。我的心跳跳得很快,让我很难受,但我还是把耳朵凑了上去,幸好这附近没有人来,要不被人看到我这副样子,肯定糗死了。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到了汤姆医生和杰克的声音,我听见杰克的声音和汤姆医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杰克在说话,他在说什么,“辛……”,他在说我,说我的病情吗,“……她毕竟不是她啊……”,我又听到了一句,她,她,谁和谁,我和别人,别人和我?
我满怀疑惑,继续听着,是汤姆医生的声音:“她已经是最成功的克隆人了……”她,克隆人……难道……是在说……我?我的思想顿了一顿,有了一瞬间的短路,想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片刻之后我就明白了。
“辛小姐,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呢?”护士小姐热情地帮我敲开门,杰克一脸紧张地望着我,小心翼翼地问我听到了什么没有。我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脖子像被人卡住了,我连点头摇头都不能了,半晌,我才费尽力气才吐出一句话:“杰克,我不是辛,我只是个克隆人,对吗?”
杰克和汤姆医生的脸色都一下子变得苍白,他张张嘴,想对我说些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眼泪从我的脸庞滑落下来,我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我,不,那个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汤姆医生一脸沉重的告诉我:“你的本体,也就是辛,在那场车祸中已经当场身亡,因为那场车祸其实很严重,我们正好研制出来将人的意识转接另外的□□的技术,所以我们将你克隆出来,将她的意识转到了你的身上,但是因为这种技术还不是很成熟,所以你经常会觉得恍惚,会觉得这个身体不是你的……”
他还说了些什么我都听不见了,我的眼前已经模糊成了一片,克隆人,意识转接,……
我的头好痛,我又听见了吱吱的刹车声,我看见那辆卡车就那么直直地冲了过来,我躲避不及,不,是她,是她躲避不及,连着她的车一下撞了上去,发出巨大的声响,接着,是喀嚓喀嚓的声音,喀嚓,喀嚓,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喀嚓,喀嚓,是什么声音,喀嚓,喀嚓,是骨头断裂的声音。那是一个好黑的夜晚啊。
原来辛已经那样死去了。
原来我真的不是我。
原来她才是辛。
我转身狂奔了起来,我无法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呢,我为什么偏偏是个克隆人呢,说得好听是克隆人,其实就是别人的复制品啊,原来,杰克对我的爱都是假的,他不爱我,他爱的是辛,而我不是,我不是辛,我只是一个替代品,原来父母对我的爱也是假的,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失而复得的宝贝吗,杰克失而复得的宝贝是……辛,是她,不是我。
我向门口跑去,不顾眼泪模糊了双眼,也不顾杰克在后面焦急的追我,他口里叫着的是辛不是我,我不用为他停留。我要离开,离开这个让我难过的地方。我要离开!
我看见了医院的大门,奋不顾身地跑了出去,医院外面是一条车水马龙的大街,可是我忘了,等我冲到了大街的中央听到熟悉的汽笛声时,我呆在了原地,看着那辆跟梦中一样的重型卡车冲了过来,我想挪动步子,可我挪动不了一寸距离。
我就那样站在大街的中央看着它冲了过来,先是熟悉的吱吱的刹车声,然后是我的身体和卡车相撞时发出的砰的巨大声响,我感觉我被抛了出去,世界在我的眼前旋转,旋转,渐渐变得黯淡,直到黑暗,可我还能听到声音,喀嚓,喀嚓的声音,这次不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喀嚓,喀嚓,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吗,这个声音,真的好熟悉,在梦里听到了那么多,那么多次……
我的脑中闪过了最后一个念头:
辛,我不要做你的替代品……
世界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