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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凤之虚颈 ...

  •   白玉堂扭身躲过巨阙迎面而来的剑锋,闪身至一旁,一缕乌黑发丝缓缓落下,被地上浓黑的血浸湿,随后化作一团黑烟。

      巨阙的锋芒很利,甚至利过现在的画影,千年来的未出鞘使得这柄神兵利器叫嚣着藏匿于剑身之中的嗜杀,而这种嗜杀在幻灵王魔气的滋养下愈演愈烈。

      本在一边游刃有余应付着些魔物的紫微帝君却是愣了愣,他认识泽琰许久,一路征伐也有过几次并肩作战和背后观望,可每一次泽琰都是毫发无伤,而如今却……

      眨眼,那两道白影再度纠缠在一起,一白一蓝两道剑光交相穿织,好似一张密网将二人紧紧包裹,旁人根本插不了手。

      不分伯仲。

      这是神霄大帝仔细打量二人交战后得出的结论。

      一手扼住眼前魔物的脖颈,另一手毫不犹豫的击碎它的头骨,而后弃置于地。手段干净利落毫不留情,一时之间那些魔物也对眼前这个玄衣锦袍的帝君望而生畏,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这也让神霄大帝得了点空闲,更加仔细的看着眼前的缠战。

      大开大合,剑光凝着魔气却又不失君子风范的剑法对上轻灵诡谲,剑气敛着灼热却又处处狠辣刁钻的剑法。

      这二者,都是难以一见的个中佼佼者。这一战,又会有谁胜,又会有谁成为那败者。

      神霄大帝一边这般想着,另一边又觉着自己这猜测有些好笑,泽琰是谁?他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皇帝君,展昭亦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他怎么可能会输。这一战,孰输孰赢,显而易见。

      然而,这一次,神霄大帝却是料错了。

      下一刻,像是印证一般,白玉堂反身翻过砍向自己的剑刃,却被另外一柄利刃刺伤了手臂,殷红的血迹好似一朵妖艳的花,染透了白衣。

      “这是……”神霄大帝有些讶然的看着幻灵王另一手中握着的剑刃,那剑剑身轻薄好似画影,吞口上镶嵌着四颗通透圆润的血玉,紧紧将那泛着金光的二字包围其中。神霄大帝眼神微暗,脊背却是隐隐生寒,他知道此次他们会胜,只不过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因为幻灵王手中的另一把剑,“……承影。”神霄大帝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难掩其中微涩。

      神兵承影,君子之剑,担负天下,唯望己身。

      与白帝子缠斗的魔尊重楼看到这柄神兵之后却是大笑出声,“承影和巨阙齐出!白玉堂,看来今天你是注定要丧命魔界了!”

      月无垢一手压制影劫肘部,一手抵御迎面而来的掌风,余光瞧见幻灵王手中的两把神兵利器,不由皱眉,他不知道幻灵王在玩什么花样,可他感觉得到,泽琰对幻灵王,有杀意却没有杀心,因而处处留情,处于下风,被人压制。

      “你在犹豫什么。”白帝子的声音平淡无痕,眼中却饱含戾气,周身杀气围绕。

      “他自然会犹豫,因为……”硝烟和黑雾的深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阴绝的声音中满含得意与嘲弄,“这是他结发之人的身子,他可舍不得伤它半分。”

      “情,往往就是食人的毒药,一旦沾上了,英雄也会命短。”血液灼烧的气息卷起阵阵令人作呕的腥风,荡着如血的发尾,猩红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东西,艳红的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眼前这一切好似是他迫不及待想要看见的,因而那抹笑中又添了一份得意。来人正是处心积虑算计一切却又始终不露真身的元煞。

      “那你呢。”白帝子一剑挥开重楼,手中剑刃再度一挥,散去了缠绕在剑身上的盈盈火光。

      “舍去原本的性情,算计了一切,处心积虑挑拨起三界大乱,你为的又是什么。”白帝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双金眸无波无纹,容不下一切,却又像是看透了一切。

      元煞一怔,白帝子那双眼睛好似看透他所有一般锐利,没来由的令他额上沁出些许冷汗。他强压下心中那点虚无而起的异样,侧身冷笑,“哼,自然是为了魔界大业。”

      “冠冕堂皇的借口。”白帝子冷哼了一声,面上颇为不屑。

      “情,在你眼中是毒药,可在本君眼中却不是。”白玉堂拭去嘴角的血迹,站直身子冲着眼前那个手握双剑的人温和浅笑,“你说是不是,猫儿?”

      幻灵王浑身一颤,猫儿这个称呼他好像异常的熟悉,险些就开口应了白玉堂,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握着双剑的手隐隐的在颤抖,眼眶也有些酸涩起来,身躯里似乎掩藏了许多悲伤,只需要一个缺口就能倾泻而出。

      “你在犹豫,你居然敢犹豫。”那一颤并未能瞒过元煞的眼睛,激得他几乎火冒三丈,他想不通银灵子都给他下了噬心咒,为何他面对白玉堂还会犹豫,甚至会悲伤。

      幻灵王微微顿了一下,心口的疼痛好似涟漪一般泛开,这疼,从他见到白玉堂就开始了,现在渐渐的更加重了起来,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种疼痛令他格外不适,身体也有些不使唤起来,他不想颤抖,可手指就是止不住得发颤,几万年来,他重生了好几次,可这种感觉他第一次尝,慌张,恐惧,占据了他,逼迫着他,去斩断令他动摇不堪的源头。

      “本王……没有犹豫。”幻灵王紧了紧手掌,手中的巨阙的剑锋猛地指向白玉堂,“本王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元煞闻言轻笑一声,指间把玩着那只赤蝎,道:“那就好,当年灵犀叛离魔界,最后尸骨无存魂飞魄散,本座想,你应该不想成为第二个他。”

      元煞的声音非常轻,却好似一柄利刃径直穿透了弥漫着硝烟的战场,不偏不倚的刺入了影劫的耳朵。影劫浑身一颤,脊背生寒,点点冷汗沿着鬓角流了下来,他知道,元煞这是在借机警告他,警告他背叛的下场是何等的令人恐惧。

      “猫儿,你……当真不记得我了?”白玉堂皱眉看向执剑指向自己的人,眉宇之间染上了一丝悲伤,方才那人一瞬间的颤抖与动摇好似眨眼的幻觉,此刻一双墨眸中有的不过是冷似沉水的寒意,冷得令他又失去了希望。

      白玉堂这一句带着些迟疑的小心探问刺得幻灵王心口绵密的疼猛地一重,似是重物锤击于心一般,一股腥甜之气于喉间翻滚,幻灵王忙屏气凝神,生生将那口血咽了回去,他此刻要做的只有将这群道貌盎然的古神帝君清出魔界,其他的,只能暂且抛之脑后。

      此时的白玉堂眉宇紧皱,幻灵王即是展昭,他的一切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依照展昭的性子,这一战只能速决,不能再拖下去,否则那个人只怕会将自己逼出事来。白玉堂不着痕迹的轻叹了口气,再睁眼时,双眼早已褪去了墨色,化作了一片银白,一改方才的犹豫不决,变得全力以赴起来。

      而元煞见幻灵王迟迟不动手,已经是失去了耐心。把玩着指尖的赤蝎,元煞双眸一沉,冷声命令道:“动手!”

      这一声好似一股看不清的控力,本还有些犹豫的幻灵王此刻手指轻颤,握着承影的手缓缓抬了起来,手腕一翻,竟是改成了反手剑,一双眼珠儿动了动,变成了一潭无尽的死水,散去了最后一丝挣扎和清灵。

      白玉堂眼神一凌,他知道这一手反手剑的意思,那是他所创的招数,也是展昭曾用来对付元煞暗影的招数,双手剑中的杀招起势。他不知道元煞用了什么招数,但他可以知晓的是元煞此刻定是在控制着幻灵王,因为他分明看到了幻灵王的挣扎。

      “你还在等什么!”元煞再度沉声开口命令道,声音竟带了狠戾。

      幻灵王一言不发,手中巨阙应声挽出一个剑花,抬手便冲着白玉堂刺去。巨阙画影剑尖相抵,发出一阵好似双龙角斗的悲鸣。一击不成,必有后手,眨眼之间,幻灵王另一手的承影以横贯之势扫向白玉堂腰间。白玉堂眉峰一凌,松开握着画影的手,身影一闪便已后退数步,而与巨阙相抵的画影更是剑随人动,随着白玉堂手臂后弹半臂之后于半空中划了两圈后再度回到了白玉堂的手中。

      “用我教你的武功来对付我,猫儿,你倒也狠得下心。这也好,你我之间,从未有过真心一战,这一次也好看看你我之间究竟谁更厉害一些。”白玉堂轻笑一声,话中似是怨怼又似是调笑,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怒是喜。

      元煞闻言,把玩着赤蝎的手微微一顿,嘴角却挑起了更为嘲讽的笑意,幻灵王用的双剑剑术是他曾经见过的,也领教过其中厉害。当初他以为这是展昭所创剑术,却没想到这竟是白玉堂所创,由此看来,让展昭去对付白玉堂,果真是再好不过了。

      幻灵王则是对白玉堂的话半点反应也没有,空洞的眼瞳转动了两下,再度执剑冲白玉堂刺去。一时之间,硝烟密布的沙场之上,两道白影纠缠不休,剑光阵阵,再度将二人紧紧包裹起来,沙场之上光华阵阵,杀气弥漫,这一次,不再有点到即止的试图,只有竭尽全力的相斗。

      “金阀帝君就不担心吗?这次泽琰帝君的对手可不一般呐。”重楼仰面避开迎面而来的轩辕剑,飞身落到一旁笑道,面上尽是计策得逞的得意。

      “他是白玉堂,手中的是神器画影,又有何担心。”白帝子冷声道,手中轩辕剑脱手飞出,径直穿透了一旁想要偷袭于他的魔物,随后反弹而回再度到了他的手中。

      “那就走着瞧,看是我魔界的幻灵王厉害,还是泽琰帝君更胜一筹!”重楼双手再度聚起幽幽火焰冲着白帝子冲了过去,却在白帝子身前半步被紫微帝君和神霄大帝截了下来。

      “元煞还未出手。”紫微帝君背对着白帝子说道,一只手紧紧握着重楼的手腕。

      “元煞有点古怪,他就交给我们。”神霄大帝以剑拨开天魔火偏过头说道,他本就立于战场之外,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包括幻灵王那些微的挣扎也看得一清二楚,元煞必定是用了什么法子牵制了幻灵王,使他不得不听他的。

      白帝子轻轻点了下头,而后闪身几步,便立在了一旁,他本就是为了对付元煞而来,与重楼交战无非是暂时代替白玉堂的位置,现下神霄已掌握全局形势,他也该收敛心神去专门对付元煞了。

      “博弈剑术……这是泽琰的……”月无垢虽身处战局却也时刻关注着白玉堂那头,却不曾想竟是看到幻灵王使出这一手剑招,心下讶然之余偏头躲过影劫的刀锋,反手祭出麒麟剑逼退影劫。

      “那是魔界的幻灵王,会这剑术有什么稀奇!不过是一套剑术而已,只要见过,人人都会使。”影劫气恼的直起身,与月无垢交手数招都有一股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非但击不中,甚至还处处受限制,这着实令他气怒不已。

      “哼!井底之蛙浅薄见识!”月无垢转头瞪着他,手中麒麟剑也泛起点点火光,面上的那一丝浅笑缓缓褪下,“博弈双剑是这世间绝世无双的剑术,本就是泽琰依照他和白帝子的剑招融合博弈之术而成,是泽琰所创武功,迄今为止从未试剑人前,就算被他人窥得,没有剑招心法辅助,强行修习只会换来走火入魔,若非你们的幻灵王占据了展昭肉身,他怎能会得这剑术半分!”

      月无垢起手为势,剑锋上火光大盛,连带着眼中也烧起了火色,“博弈,博弈,你可知这博弈究竟为何?”

      博弈,这两字,掩藏了他那位至交的傲气、胸襟和尊严,虽只是两字,可对他们而言,却是无价可估。

      古神是这天地之间唯一游于天道之外的存在,并非是天道不管,而是古神活得够久,早已看透了利欲熏心、权利之毒,岁月磨平了争高寻低的心思,参悟一切后便只剩下了淡漠如水一般的闲云野鹤。看重的不多,执着的不多,从而使古神游离天道惩罚之外。也正因为如此,古神是淡泊的,可淡泊并非是丢弃了骨血里的傲气与尊严,相比之下,古神的傲气与尊严反而更是胜过一般仙家神君,他们决不允许任何人践踏他们的骨傲和尊严。

      龙有逆鳞,人有禁裔,触之必死。即便淡泊名利、心绪持稳如古神也有逆鳞,而至交与留存骨血之中的傲气尊严便是他们的逆鳞。

      白玉堂是如此,月无垢亦是如此。

      影劫慌忙执刀去挡,刀刃相接,只觉得眼前一片火光四溢,而后虎口便传来一阵剧痛,竟是月无垢一剑震得他虎口开裂。

      影劫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总是笑得云淡风轻的东麟日照帝君也是有脾气的,无论数万年前他执剑斩杀三哥鸣蛇,还是他再度出现在魔界,与他相斗,甚至是瞧见白玉堂受伤,他的嘴角总是带着笑,面色半分未变,不动如山。可这一次,他在这位帝君的面上瞧见了怒火。

      “世间更替,无非博弈,纵横交汇,天地臣服。”月无垢句句带着怒气,“博弈双剑便是将这天地化作一盘棋局,其中奇妙又岂是你们能够参透的!”

      博弈双剑,是他月无垢一辈子忘不了的剑术。当年桃花林下,白帝子与白玉堂手谈一局方罢,黑白绞杀,交相缠斗,最终白帝子棋差一招,黑子落败。得胜的白玉堂心情格外好,一口饮罢杯中酒,说是要让他们见识一下他新创剑术,而后按剑起身,从他腰间抽过麒麟剑,于桃林中执双剑而舞。

      天地之间帝王更替,不过纵横博弈,善博弈者,汇纵横,天地臣服!

      一套演罢,白玉堂以手支剑大笑而立,帝君豪气冲天,而那粉白茭翠,洋洋洒洒早就落了一地,竟在那笑声中再度飘卷四散了开来,一时之间,繁华阵阵,恰似如风,潇洒肆意。

      那是他第一次见也是唯一一次见到白玉堂亲自舞这博弈双剑,也是第一次瞧见白玉堂藏于骨血之中的天地帝主的豪气,竟是那般的令人生畏,又令人忍不住沉溺其中,心甘情愿的跟随,为他的霸业抛头洒血。

      从此,他便记住了博弈双剑,也记住了白玉堂那句善博弈者,汇纵横,天地臣服。

      而如今,这套绝世剑术被白玉堂传授给了展昭,幻灵王占据了展昭肉身,也会了这剑术,这些他不想去管,白玉堂也不会让他去管。可他不能容忍有人诋毁这套剑术,那是白玉堂花了数千年同白帝子对招手谈才参得的剑术,里面藏了白玉堂纵横天地睥睨三界的傲气与尊严,岂能和那些平常剑术相提并论!

      反手起转立剑身前,另一手并指搭在剑刃上,月无垢轻勾嘴角,似笑非笑,一双眼睛阴沉似水,却生生的将影劫盯得脊背发凉,额生冷汗。

      “既然你认为博弈双剑是稀松平常的剑术,那本君就以其中单剑九式让你心服口服!”

      影劫望着那长身而立,立剑身前的飘逸帝君,头顶乌蒙的魔界上空墨云翻滚,好似一条巨龙吞云吐雾,隐隐有变天之势,猛然间他突然理解了当年灵犀说过的一句话——

      ——古神一怒天地惧,不要试图去惹怒他们,最好也不要这么做,否则他们会拼尽一身同你相斗,即使是实力悬殊,也会斗得两败俱伤,求一个两死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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