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人》苏鶴

2、第二章 黄酒儿

　　在顾思卿的记忆里，顾明卿一直是那个温柔的女子。她喜欢三月半的桃花，喜欢软糯的江南小调。

　　他一直记得，在他生命最黑暗的时间里，她给予他的一小簇光，明明微小，却足以照亮他的全部。

　　顾明卿是牌楼里的魁首，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来听她唱戏。他也喜欢听她唱戏，掀起帘幕一角，偷偷地探出头去看她。听着她软糯的唱腔微微陶醉。

　　她是那样出色而美好的人，却毁在了那个人的手里。

　　在她最好的年华里，她认识了一个姓黄的男子。那个男人三十来岁，模样并不出色，个子高高的，下巴上有着青色的胡渣。

　　他说他是顾明卿的戏迷，每次到顾明卿上台，顾思卿就能透过后台那层薄薄的帘幕，看到那人浅笑的眉眼，带着三分欣赏七分玩味。

　　顾思卿知道，他迷的是人，不是戏。

　　那人每天都给顾明卿带一株鲜花，有时是路边采的，有时是花店买的，各种各样，总是带着水珠的鲜嫩花朵。他说，唯有最美艳的鲜花才能配上最美丽的你。

　　女人是受不住这样的柔情的，没有多久，顾明卿就陷入了他粗略编织的陷阱里。

　　那个人说他只有一个妻子，为了顾明卿他可以放弃那个妻子，放弃那个家。只是这样一句话，顾明卿就卸下了所有，跟那个男人私奔了。

　　和那个男人到了外县才知道，这个男人是出了名的薄情郎，家里有九个姨太太，算上顾明卿，刚刚好十个。

　　顾明卿哭过闹过，却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这才把寻死的念头给放下了。她就算诸多怨恨，也不能怪她肚子里的孩子。

　　最初顾明卿消失，牌楼乱过一阵子。再然后，牌楼里换了个魁首，生意还是一样的好，甚至是比原来更好了。没人记得顾明卿，就像是她本就不曾出现一样。

　　顾思卿被接到顾明卿身边的时候，顾明卿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了。平日里素净整洁的姐姐不知多久没有好好打理过，头发散乱着，手里拿着酒壶，笑着喝下一杯又一杯，嘴边挂着轻浮的笑。

　　看着顾明卿嘴角的笑，顾思卿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甚至是想要逃，他不愿意相信这就是他的姐姐，那个如水般温柔干净的姐姐。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那个姓黄的男人来看过一眼，就匆匆走了，连孩子的名字都没有取。

　　刚出生的孩子面色并不好，干巴巴的，丑死了。顾明卿看着那个孩子，黑色的瞳仁里似有浅浅的亮光。

　　“酒……就叫酒儿吧……”

　　因为她嗜酒如命，所以才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