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蜚声》柳橙公子

4、新伤旧伤

　　也许只有那些能与人真正打成一片的人，才有这种孤独于大千世界的模样吧。其他人都有一种黏性，黏着大众。比如，很多人。--劳伦斯《查特莱夫人的情人》
　　你为什么要陪我？
　　叶予宁坐在医务室里，看着窗外的雪花没有说话。护士小姐体贴地为顾非声推来了个轮椅，叶予宁知道这是不得不去上药了。
　　其实没什么，他早就习惯了。少年时代身上的伤从来没少过，就像家里从未停过的争吵声一样。好多年过去了，耳边还能回响起那些模糊成一片的斥责与破碎声。
　　"叶宁，你能送我回去么？"顾非声温和的语气打断了叶予宁的沉思，叶予宁回过头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送他回去而不是去上药。
　　"哦，好。"
　　叶予宁推着轮椅，顾非声笑着说:"今天雪真大，不过挪威的雪更大，冬天也更漂亮。"
　　叶予宁眼前似乎有了着北欧的影子，一瞬间想起来的却是电影《狩猎》，于是脱口而出:"北欧大陆上的人也很有思想。"说出口却又觉得这话题实在无趣，便补充道:"我是说电影，电影拍得很好。"
　　顾非声点点头，"你是说的《狩猎》么？"没等叶予宁回答，他继续道:"以后你可以去挪威看看，不过这里也很好。我觉得这里的人更有趣。"就像你。
　　叶予宁没有答话，走到楼下，早已经有一辆加长林肯等在门口，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向顾非声点了点头，"顾先生刚刚打过电话来。"
　　顾非声微微颔首，然后指着叶予宁说:"这是我同学，叶予宁。"
　　对方微微笑着向叶予宁弯腰鞠躬:"您好。"
　　叶予宁一惊，"您好，我只是个学生，您不用这么客气。"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叶予宁拿出来，明晃晃的几个字有些陌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然后对顾非声说了声抱歉，就匆匆离开了。
　　不是说好了送我回去么？
　　顾非声看着叶予宁离开的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雪花，即使穿得很厚，依旧弱不禁风。
　　呵，用弱不禁风来形容一个男生似乎不恰当了。毕竟叶予宁身体并不差。但是此时，顾非声却想起了叶予宁额头的那块疤痕。
　　叶予宁终于来到车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心真的没有任何波澜。他看着对面的女生，依旧浓眉大眼，不同的只是长发变成了短发，运动鞋变成了高跟鞋。
　　"叶宁，我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女生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的语气让路人微微侧目。
　　叶予宁点了点头，却把她的手拉开，淡淡道:"你想吃什么？"
　　女孩丝毫不觉尴尬，重新牵起叶予宁的手，"和你在一起，吃什么都好。"
　　二十一岁时说着十六岁的话，把十六岁时为数不多的真实也都全部消耗殆尽。所以回忆只应该留给一个人的时候想起，否则，揭穿了会多么可惜。
　　叶予宁这样想着，灵魂仿佛脱出了身体，在半空中冷漠地看着自己和这个世界虚与委蛇。
　　他在笑，他任由她拉着手，他带她去吃饭，他带她去参观学校。
　　他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