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蜚声》柳橙公子

15、假日安排

　　遭受苦难的人在承受痛楚时并不能觉察到其剧烈的程度，反倒是过后延绵的折磨最能使其撕心裂肺。--霍桑《红字》
　　知更再也没打过电话。
　　叶予宁有时候会突然抬头，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总归自己是没什么可以再继续失去的了，生活中的羁绊并不多，按道理说应该没有多少烦恼才对，可是他依然会觉得透不过气来，只有顾非声在的时候，会有片刻的喘息。
　　"叶宁，明儿跟我回家过元旦，我妈说好久没见你，有些惦记你了。"赵凌手里摆弄着叶予宁的游戏机，双眼闪着亮光。
　　叶予宁摇摇头，"还是不去了，我得赶稿子。"
　　赵凌也不恼，嘴角仍旧是淡淡的笑意，"从你接这活儿开始，你哪一年不赶稿子？去我家也可以赶，我保证不打扰你。"
　　叶予宁无奈地停下手中的事，非常嫌弃地看着赵凌说："也不知道是谁去年差点儿把厨房炸了，让我做了几个月的噩梦。"
　　赵凌挑挑眉，"放心吧，今年我不会有任何冒进的行为，一切听从党的指挥。"
　　叶予宁上大学以来，一直是在叶予宁家过元旦，第一个元旦平安无事，赵妈妈赵爸爸都是知识分子，非常喜欢叶予宁安安静静的气质，于是有了第二个元旦。其实炸厨房这件事还真不能怪赵凌，那时父母不在家，赵凌又是个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叶予宁随口说了一句饿了，他奋不顾身地扎进了厨房，叶予宁忙着写东西，也没在意。
　　一会儿，厨房怦然巨响，赵凌黑着一张脸出来，手里还端着碗。
　　这件事叶予宁笑了一年，至今仍然是他的笑点。
　　"叶予宁！你要是不去，我爸妈肯定以为我得罪你了，那我就没好日子过了，快收拾收拾，我票都买好了……"
　　没等叶予宁吱声，宿舍门突然被推开了，何越抱着一个大大的玩具熊回来，看到屋里勾肩搭背的两人，有瞬间的不适应，片刻后才笑着招呼："好久不见赵凌了，您老最近在何处高就啊？"
　　何越一提，赵凌才想起来自己的大业还没跟这两人透露过，"我最近在参加培训，准备寒假去南方山区支教，哎，你们去不去？"
　　何越一副见鬼的表情道："你？！就你还支教，误人子弟吧。"
　　出人意料地，赵凌没火，反而淡淡道："我觉得吧，人这一辈子，还是得有点儿追求，不能固步自封，该舍弃的就得舍弃，该珍惜的就该珍惜，在年轻的时候应该做点儿有价值的事情……"
　　没等说完，叶予宁："说人话。"
　　赵凌双眼闪着精光道："这支教可是能加学分的！"
　　何越默默竖起了中指。
　　赵凌还没得意完，突然就"啊"了一声，脑袋撞在了叶予宁的床架子上。
　　叶予宁笑着起身，一边给他揉了揉，一边说："四肢发达的，头脑多半都会给撞坏。"转身的时候，手却让放在桌上的水果刀划了个口子，血汩汩地往外冒。
　　赵凌立马抓过他的手含在了嘴里，神色紧张。
　　叶予宁笑着他头上呼了一巴掌，"让你削了水果不收好刀子，行了行了，我没事。"
　　赵凌有些心疼，"创可贴呢？"
　　叶予宁朝着桌子一角，用下巴示意。其实看着赵凌手忙脚乱也挺好玩儿的。
　　"阿凌，没事，伤口不深……"
　　两人之间颇有默契地说着话，站在一旁的何越丝毫没有插话的余地。当叶予宁觉得周围似乎太过安静的时候，转身才看见，顾非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眼神静寂，聚焦点，在叶予宁和赵凌还交握的手上。
　　何越突然觉得自己这好戏看得有点儿过头了，于是拉着顾非声进了屋，"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这话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何越也知道，这段时间，顾非声可是基本上天天来，也不单是今天才有时间。
　　"有点事情，就顺便来看看。"顾非声语气清冷，眼神也没有再看着叶予宁。
　　赵凌也不是傻子，顾非声一进来，他就觉得气氛不对了，那人看着阿宁的眼神跟要吃人一样，赵凌心下有些不舒服，拉着叶予宁坐下，旁若无人道："既然弄伤了手，那你就别赶稿子了，明儿跟我回家，我帮你打字，免费奴隶你可赚了。"
　　叶予宁有些好些地看着这个二愣子道："你以为写东西跟卖菜一样啊，现成儿的拿去就行？"
　　赵凌不依不饶："总之明天得跟我跑回去啊，上次不是说还得扫墓么……"
　　叶予宁眼睛微微闪烁，赵凌知道自己不该提，但是不提，叶予宁说不定又自己一个人跑回去在那孤寂的墓园里待个一天，他宁愿先说开，也不愿什么都帮不上。
　　"阿宁，"赵凌捏捏叶予宁的脸，"我陪你去。说好了啊，我明儿上午来接你。"
　　没等叶予宁答应，赵凌就走了出去。
　　何越见状，非常识趣地也出去了。
　　叶予宁背对着顾非声，没有说话，手上继续敲打键盘。
　　两人就这么坐着，天渐渐黑了下来。
　　叶予宁听见顾非声的手机响了好几遍，他都没接。他也不知道自己再跟顾非声置什么气，但是心里就是觉得别扭。这种感觉，从上次知更出现后，就开始了。
　　想到知更，他的手似乎都在微微颤抖。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问题，在顾非声面前总是得不到答案，那个人似乎要把自己捧在手心，让他忘记悬在半空，忘记那些尘土喧嚣的过去。
　　顾非声从后面抱住了叶予宁，声音像叹息，"阿宁，真的要丢下我，跟赵凌一起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