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蜚声》柳橙公子

13、旧爱

　　一生中，我曾多次撒谎，却诚实地遵守着，一个儿时的诺言。因此，那与孩子的心不相容的世界，再也没能饶过我。--北岛

　　从签名会上回来后的几天，顾非声破天荒地没有来叶予宁宿舍蹭床位，叶予宁也乐得清静。毕竟自己还有好大一堆稿子需要完成，顾非声在身边的时候，他无法完全沉下心来，就像是一种无形的阴影，笼罩着周围的整个空间，呼吸之间，也逃不开这个人。
　　这大概是顾非声特有的魔力。
　　叶予宁赶稿子的时候，戴着耳机，不言不语。何越在这种时候一般是不会打扰他的，接电话也会到外面去。今天回来见叶予宁又是一种要立地成佛的状态，知道这又不能惹了。非常自觉地走了出去。
　　但是，不过五分钟，何越又走了进来，还拍了拍叶予宁的肩膀。
　　果不其然，叶予宁皱了皱眉，一脸煞气地摘下了耳机。
　　"你女朋友……"何越咀嚼着自己这仨字儿似乎有哪儿不对，脑袋里立刻冒出了顾非声那尊大神的影子，于是立马改口道："啊，不对，那个洛知更好像在园子门口站着，应该是来找你的吧。"
　　叶予宁一愣，烦躁感更加强烈，闷闷地说："我知道了。"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何越看着门慢慢儿关上，立刻抄起手机，拨通了电话，那头的接听似乎有些不耐烦，何越心下却非常得瑟，慢悠悠地说："我打电话可不是玩儿，又有妹子来找你家那位了。"
　　何越闲，没想到那头更闲，懒洋洋地说："我知道。"说完就挂了电话。
　　叶予宁刚走出宿舍园子，就碰到了谷雨，似乎刚跨越千山万水，神色匆忙，见到叶予宁才停下脚步，"叶宁，何越呢？"
　　"在宿舍，要我帮你提上去么？"叶予宁指着谷雨手里的袋子问。
　　谷雨摇摇头，笑着说："不用了，我给他个惊喜去。"
　　这会儿叶予宁才想起来，谷雨不在这个学校，两人每次见面都得坐三个小时的公交，跨越大半个城市，把手里的心意送给对方。算来，两人在一起也已经两年了，转眼间，也快毕业了。
　　何越难得对一个女孩子这么死心塌地。
　　"叶宁，我刚刚好像看见你女朋友了，你是去找她的么？"
　　叶予宁摇摇头，"谷雨，知更不是我女朋友，不过我的确是去找她的。"
　　谷雨微微笑着，飘逸的长发微微遮住了眼睛，"叶宁，我上次和她逛街，听她说了很多你们之间的事情，初恋坚持到现在很不容易啊，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八卦是女生的天性，女神和女屌丝都是如此。
　　叶予宁无从得知谷雨在知更那里听到的版本是怎样的，但是不论怎样，谷雨的态度是明显的，无非是希望两人破镜重圆，叶予宁无奈地笑了笑，"当初觉得不适合在一起的理由，即使到现在也没变过，所以不得不放弃。"
　　谷雨撇撇嘴，娇俏的样子很像以前的知更，"这些都是当事人才懂得，你的选择自然有你的道理，不过我想，你也应该多了解一下知更，说不定很多问题就能解决了。"
　　叶予宁摇了摇头，神色淡然："谷雨，你的好意我明白，初恋就该停在最美好的时候，免得被现在各自的隔阂玷污了。知更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
　　谷雨也是聪明的女子，自然知道叶予宁的想法，于是也不再多说，道了别就往园子里走去了。
　　叶予宁被谷雨影响，不由得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尚未多想，就看见了站在楠树下的知更，韩式打扮显出了几分与年龄不合的妖娆，叶予宁走过去，知更正转过身来。
　　"我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知更语气平淡，眼神似乎有些悲戚，双手却还是缠绕上了叶予宁的双臂。
　　叶予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直截了当："需要钱？"
　　出乎意料地，知更摇了摇头。她上前拉住叶予宁的手，把头放在他肩上，有些悲伤道："阿宁，怎么办……"
　　叶予宁本想推开她，双手却突然僵住，知更虽然任性，却从不会有这么示弱的时候，叶予宁不愿多管，却还是没推开她，反而问道："怎么了？"
　　知更抱着叶予宁的双手收紧，声音有些颤抖："我哥回来了……"
　　叶予宁身体一紧，僵住的双手拍了拍知更的背，"那不是很好么？"
　　"我害怕。阿宁，我很害怕，你知道的，他什么都做的出来，他会杀了我的。"知更眼眶发红。
　　叶予宁叹气，"我能帮你什么？"
　　知更把脸埋在叶予宁怀里，却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很久以后，知更略带哭腔说："……阿宁，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叶予宁听着知更的声音，仿佛透过胸腔传到了心脏，闷闷地有些酸疼。
　　他模模糊糊地想起，曾经的知更遍体鳞伤，叶予宁收留了她，她抱住他的脖子不肯放，直到他答应跟她在一起，才放开。那时还有爷爷，有知更，有赵凌，没有母亲的殴打，没有伙伴的欺负。那时，他什么都有。
　　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那是叶予宁曾经最好的岁月。
　　他对洛知更的纵容，其实也只是为自己留个念想，证明自己的岁月并不是一无是处，在那些暗夜里绝望得一无所有的时候，还能找到活下去的勇气。
　　他看着知更，心口酝酿了很久的拒绝，到了口边，却变成了一个"好"字。然而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一个俊朗颀长的身影却出现在了眼前。
　　"阿宁，我有事找你。"声音清冷，倨傲。
　　本尊站在了面前，叶予宁这才想起，还有顾非声这茬。
　　知更听到声音倒是很配合地从叶予宁怀里起来了，转过身看见一个清贵疏离的男生，皮肤白皙，亚麻色的头发干净利落，一袭风衣，长身玉立，在这座城市里，也是少有的帅哥。而这个帅哥，此时正眼神专注地看着叶予宁。
　　那种眼神，该怎么形容呢，知更觉得，那是一种不纯粹的眼神。
　　整个人都是冷的，只有看着叶予宁的眼神，是温和的。
　　叶予宁对有些愣神的知更说："你先回去吧，我晚上再跟你联系。"
　　知更点头，离开时的眼眶仍旧是红的。
　　"什么事？"叶予宁语气仍旧平淡，眼睛却没有看顾非声。
　　顾非声把围巾围到叶予宁脖子上，"我想你了。"
　　叶予宁有些尴尬，转身朝着园子里走，顾非声慢慢跟在后面。叶予宁却突然停下了，转身走到顾非声身边，"何越和谷雨在宿舍，我们还是不要上去了，去图书馆吧。"
　　顾非声拉住他的手，"去我家吧。"
　　叶予宁往外面一看，果然，顾非声的车停在不远处。
　　心里无比的烦躁。
　　所有事都凑到一起。他无奈叹气，有些讨厌自己的优柔寡断，却还是坐进了顾非声的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