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素影荷华

40、穴疗法

　　冯十七晚上才来看玲珑，很晚，在大多数人都已安歇的亥时。玲珑院中只得一个丫鬟伺候，单独住在下房，这会儿大概早睡熟过去，他动作很轻，并没有惊醒她。

　　玲珑白天断断续续睡了几觉，夜里反倒有精神，倚在床上秉烛看书，猛然听见刻低低的敲门声，愣了一下，赶紧披衣起身去开门，她自然认得这规律而有节奏的敲法是十七特意弄出的动静，小时候玩耍时就是用这暗号确定自己人的，只是好多年都不用了。

　　十七提着包东西站在门口一边敲一边左顾右盼，门呼啦打开时，他曲起扣门的手指不偏不正刚好砸到前来应门的玲珑额头上。

　　玲珑吓一跳，捂着脑门闪到一旁，边揉边抱怨，“呀！十七哥，你大半夜不睡觉，专程跑来敲我脑门儿啊……”幸好他没用力，否则不脑袋开花也要效仿佛祖的造型了。

　　“意外，意外，纯属意外！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来来，让我看看。”十七讪笑，进屋关门，拉着她急急忙忙往灯下走。

　　“你今儿怎么了？这会儿想起过来，来就来嘛，还敲什么暗号，神神叨叨、心神不宁的样子。”她任由他替手轻揉，其实并不疼，她却十分贪恋他手的热度，冰凉苍白的额上熨出一片淡红。

　　“今天有两家店同时盘货，我回来晚了。”他不多说，玲珑也明白他是惦记自己的病，心里快活，手覆上他的手嘻嘻直笑。十七扳过她的身子对着烛光仔细打量，“你好些没？”问罢不待她答，自顾自的叹口气，道：“还是这般惨淡模样，来，回床上躺着去。”

　　在玲珑还没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理不合之前，她便已经像幼时那样乖乖在床上躺好等他说故事哄自己入睡。

　　这次他没讲故事。十七坐到床尾，出乎意料的握住她一节小腿，在位于足内侧踝尖上缘三指、小腿胫骨后缘的三阴交处按摩起来，他催了内力，真气刺入穴道微热酥麻。玲珑猛地坐起，瞪圆眼睛瞅着他，一时间惊的口不成言，只咿呀道：“你，你，你怎会……”

　　“躺好，别说话！随我吐纳！”

　　他不停手，她只得听话躺好，却心慌意乱，调息几次才勉强平静下来，随他的手法运气，力求治疗达到最大功效。

　　三阴交穴，三阴，足三阴经也。交，交会也。又名承命穴，太阴穴，下三里穴，乃足部的三条阴经中气血物质交会之处，主脾经所供湿热之气，肝经所供水湿风气，肾经所供寒冷之气，故名。此穴主治妇女生理不顺、月事疼痛、手脚冰冷，对肠鸣腹胀、泄泻、阴挺、不孕、滞产、失眠、食欲不振亦有效。粗通医术者皆懂此穴作用，令玲珑揣揣不安的是她一再刻意隐瞒，十七在什么时候摸准了她的病症。

　　过得一刻中，十七松手，不等她起身，竟然快速抚上更令人尴尬的脐下关元、中级二穴发力。玲珑脸颊绯红，手脚都不知要摆在何处，呼吸微乱，试了几次都不能调匀，意识那么明显的集中到薄薄衣衫下他手覆之处。他所习内功至刚至阳，真气翻涌，热量源源不断输进体内，游走至周身，好似比平日里熏灸的温度还高。

　　十七收手时，她浑身都冒出细汗，周身再无一丝寒意，小腹也不见坠疼。她坐直身子刚要说话，十七比她快一步的转身去了外间，还半天才回来，手里拿着进门时带来的纸包，“玫瑰金丝蜜枣，福记的。”

　　玲珑面红耳赤的接过，傻愣愣的抱在怀里，张张嘴还未来得及出声，他又转身倒茶，“喝完睡觉，别看书了！这几日莫碰凉水，辛辣凉寒的东西忌食。”说这话时他始终微低着头，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在别处，不肯看向玲珑，“明天我再来看你，你歇息吧，我走了。”

　　玲珑再也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原来不单是她尴尬紧张，他更甚之！“你回来!”她光脚跳下床，追上去拉住他，才看清他俊脸泛着一抹暗红，神情扭捏，连手心也湿腻腻的。见她赤脚站在地上，围着自己没心没肺的嬉笑，十七脸色更红，佯怒斥道“胡闹！”，猛然伸手打横抱起她扔回到床上。

　　玲珑知他手上有准头不会用力，连哼都不哼声，被扔到滚个圈也没松开手中他的衣袖，直把他也带倒在床上，才爬起身吃吃笑着问道：“说吧，你怎么知道的？”

　　十七坐好，理理衣裳，故作随意道：“拿来药渣找大夫问的。”玲珑自幼时常感染风寒，病状他自是熟悉不过，明明这几日见她憔悴模样不似以往，还时常抱着小腹出冷汗，可无论他如何追问，她都坚持称只是偶感风寒敷衍过去。她越是刻意隐瞒，十七越是不放心，拿了她倒掉的药渣另找大夫资询，一问之下虽然惊讶尴尬，但总算释怀安心，索性连疗法禁忌也一并记牢。

　　微微失神后，心里泛起的是止也止不住的甜蜜，这世上有几个男子可以不顾别人眼里的脸面把你惦记进心坎里？！玲珑想着他红着脸却认真和大夫探讨妇科病症的情形，笑眯了眼睛，趁他不注意，忽地爬起来，往他怀里一坐，吓了他一跳，“你做什么？”

　　她不答，一只手勾上他的脖子，一手揪着他泛红的耳朵，促狭眨眼问道：“你怎么问的大夫？人家笑你没？”

　　他窘道：“坏丫头！”捉住她不安分的手，猛地俯下在她嫣红的凉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又正色道：“我和他说这是我娘子身体不适时，背着我吃的药，让我这作夫君的很担心。”

　　玲珑咬着下唇，一双美目揉进羞赧，翻身下来推开他，娇嗔道：“胡说八道！”，扭过身子不搭理他，自顾自的吃起蜜枣来，“还是福记的味道好，比萧哥哥给的那阿胶枣好吃！”

　　“他何时给你买零嘴吃了？”十七微讶，竟不知她们有这般交情。

　　玲珑耸耸肩，不以为意，“白日里给飞荞换药时遇见他，大概见我气色不好，给飞荞买零食时顺带也给我买了包阿胶枣吧。”

　　“他倒是有心。”十七语气淡淡的，听不出特别的情绪，只叮嘱道：“阿胶虽是补血佳品，却不适合你现在吃。”

　　“我知道，我就吃了一粒，尝尝味道，没你买的好吃！”玲珑谄媚，想起冯飞萦说的那番话，当下义愤填膺和十七复述一篇，商量自己想出留他们在京的解决办法。十七皱眉思索片刻，对上她期待的目光，轻笑道：“这事还得看他们自己的心意，若他们开口，再想办法也不迟，毕竟咱们不好干涉过多，眼下你还是顾好你自己的身体，别瞎操心。至于洪夫人，让她折腾去，看她还能折腾出什么名堂！大哥跟我说，她下帖子请过顾朝露，人家一见她的名字就直接回绝了。她当所有人都任她摆布吗？！莫说是多住两三个月，就是多住两三年我看她也一无所获。”

　　“两三年？！你不怕整日对着她食欲不振，长此以往得厌食之症吗？”

　　此后，玲珑白天去给冯飞荞疗伤，十七晚上来给她治病，过得三四日她已经暂时无碍，又恢复成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伶俐模样。

　　但是自那日起，十七也没再出现过，她整日因为冯飞荞出出进进冯家也不曾碰到过他。起初玲珑并不在意，只当他知道自己好了忙起来没空探她，可一晃五六日未见踪影，，除非他不在京中，否则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留了心，才发现冯家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内院里下人看她的目光古怪，而冯飞萦和冯飞萧每次见她总是欲言又止，神情充满尴尬和歉意，弄得玲珑莫名其妙。

　　她懒得探索，直接杀上门找冯十七，一见之下，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