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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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之谦几乎是同时坐了起来，又是相视一眼，却都不动声色：“这位先生何出此言？”
对方说：“你们不该匆匆离开车祸现场，又表现得如此慌张。”
慌张！因为我不会在道路右边驾车而将车开得东摇西摆，所以他说我们慌张！
我没心思和他辩论，沉声道：“我们有我们的理由。”
“是，”那头的人笑起来，“现在警方已经查到了你们的头上，有理由，向他们说去。”
我和之谦都是一惊，“警方？”
对方哈哈大笑，“柯先生，你不会以为戴安娜王妃出了事，英国警方连查都不查吧？”
我沉默不语，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根本不足为奇，可以说我一早料到，但是，半路里杀出这样一个来通风报信的角色，这算是怎么回事？
只听那头的人说：“我不便多讲，你们好自为之。”
“等等！”我出声叫住他，“先生怎么称呼？”
那头略作停顿，慢慢说：“特洛伊。你可以称呼我为特洛伊。”
“好，特洛伊先生，希望可以再联络。”
我主动挂了他的电话。
之谦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冷笑：“特洛伊，哼，他是特洛伊，你是伊利亚，我就是奥迪赛了。”（注）
之谦微微扬起唇角，像是想笑，却不知是否该笑；看着我的黑亮瞳眸里并无担忧之色，只是周围有些血丝，毕竟已经三十六个小时没睡了。
我拍拍他的脸：“你先睡觉，睡一觉起来杀敌。”说着跳下床，打开衣柜。
之谦叫住我：“你做什么去？”
我并不答话，翻看着一套套的衣物，发现手边已无一件干净衬衫，无奈中取了之谦的救急，套在身上，尺寸倒是差不多合适，一手拿着他的领带飞快打一个温莎结，对着镜子拨弄一下头发，又满地找起干净的外裤。
之谦看着我，淡淡道：“我能帮忙吗？”
我笑一笑，回身看他，语气尽量放得温柔：“一个三十六个小时没睡过的人，能帮什么忙？”
他回望着我，有些不满，无奈我说的有理，终于放弃，躺回床上。
之谦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的，只是我比他理智，这只是事件的开始，无论有什么样的波折，都不值得把身体拖垮。
我走过去轻轻吻他的额头：“别担心，我会处理。”
他抓住我的领带。
我看着他黑亮的瞳眸，那种沉静从容的眼神里充斥着一种无声的诉说，信任，和请你信任，我也同样无声地把这种坚定的信念还给他。
他终于闭上眼睛。
我站在床边看他微微颤动的眼睫，有些移不动步子：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有时候真想抛开了所有的雄心壮志，就窝在小小猪圈般的家里，和他在一起，看书读报，与世无争。
但这种念头总归是不现实的，也不长久，人总要为各种各样的大事小事而奔波。
我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
之谦突然微微笑了起来，依旧闭着眼睛，说：“不吻我么，王子殿下？”
我哎哟一声：“破坏气氛，我刚刚正想着怎么和你求婚呢。”
他翻个身，将脑袋埋进枕头里，低低地笑，渐渐放松下来，笑声里便带了些许睡意。
我轻轻地走出房间。
时间为晚上九点，夏令时，日照时间长，外面的天空还呈现着一种含着淡紫的白。
我匆匆走下台阶，心里还想着刚才那个电话，只觉得疑点颇多，不禁变得神经质起来，左右张望着。
一辆标着SKY字样的货车停在路边，一个穿着制服的员工正在摆弄上面的天线接收器，一面大力拍着车盖，小声咒骂着，取下帽子，擦了擦汗。
我去取车，余光瞥到道路旁，咦，那辆货车正压在双黄线上，压了多久了，怎么没有警察来交涉？
那个员工还在擦汗，一阵风吹过来，我却觉得丝毫没有暖意。
车门半敞着，里面似乎有音响在运作，显示屏上跳动着音阶，却没有歌声。
那个穿着制服的人擦完了汗，转过身去。
我走到车前，车窗上倒映出我身后的景象，那个员工正看着我，一只手摆弄着领口。
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场景？
我正要往外掏车钥匙的手僵住了，只觉得背脊上一阵寒意升起，定了定神，将手抽出来，又去摸裤袋，上下拍了几次，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向回走。
我拼命地按着门铃。
几声之后，之谦急急地跑来开门：“怎么了？”
我大声地说：“钥匙，钥匙放哪儿了？”
他一脸惊讶地望着我。
我将门砰地关上，抱住他，将他推到墙边，双手撑住墙壁，抵住他的额头，做一个很隐秘的口型：监视。
之谦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恢复平静，点点头，轻吻一下我的唇，一面说：“你这头猪，东西总是乱扔。”
他捡起一条裤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串丁零当啷的小物品扔给我：“拿着。”
我看了看，是一个钥匙圈，上面挂着个小雕塑，三只猴子，分别捂着眼睛耳朵和嘴巴，便说：“对。”（注2）
之谦朝我点点头。
我打开门：“你只顾休息，在家乖乖的，不要到处乱走，知道吗？”
他轻笑：“你也注意安全。”
待到坐进车里，我才觉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特洛伊所说不假，警方的确已经查到我们身上了，并派人监视——这种情节不是没有听说过，但确确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又另当别论。
我扭一下后视镜。
等拐出住宅区，马上有黑色轿车跟上来，不远不近，我只是装作不知，一路将车开到报社大楼去。
办公室里略显空荡，安东尼和卡洛斯终于回去休息了，彼得从白金汉宫回来正在整理资料，另一位女同事莱拉在一目十行地读着网页新闻，吉尔坐在电视机前，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定一定心神，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只见那黑色轿车停在了街对面，看不清楚更多，但也能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坏就坏在这场调查并非公开，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怎么看都是我们处于下风。
我不知道此处是否也被放上监控和监听设备，便说：“明早的报纸样板呢，给我看一下。”
左边马上递过来一叠样稿，同时一个声音说：“腰还疼不？”
“奥斯卡！”我呼喝一声，“你怎么还在这儿！”
奥斯卡笑嘻嘻地看着我：“年轻，精神好。”
我没心思和他闹，挥挥手，“赶紧回家，否则你妈找上来，我吃不消。”
他露出一个夸张的神情：“我要是回了家，一会儿你也走了，这儿就只剩下女人了，那可怎么行？”
我思绪正混乱，又摆摆手，目光落在不声不响的彼得身上，突然反应过来，不由得生气：“奥斯卡！这是歧视。”
奥斯卡不响，用脚踢着地。
我觉得这件事上不能放任与他，皱起眉，道：“我也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你怎么就不说我是女人？”
“那不一样，”奥斯卡低低地说，“他……他有点……不一样。”
我知道这小男生说的是什么，彼得的一举一动有点女气，有个习惯性的小动作是抿嘴唇，咋一看是会让人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但，我严肃地盯着奥斯卡，这不是理由。
奥斯卡被我看得发毛，退后两步：“这是个自由国家不是？我有权发表言论。”
我不怒反笑，“奥斯卡，自由言论和自由歧视不是一个概念，你试着去海德公园发表如此言论，马上被抓起来再教育。”
他不响。
“何况，这已经构成人身攻击，彼得也是我的下属，如果你不收敛，我会干涉。”
奥斯卡见我面色凝重，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摸摸鼻子，有些难为情地去了，临走看我和彼得一眼，眼神倒不见得如何恶毒，呵，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男生，只可惜生长在象牙塔里。
我坐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直到彼得站起身，走过来，轻轻说：“谢谢你。”
我有些疲惫地揉眉，微笑：“你听见了？”
他抿一抿唇，也笑：“嗯。”
我看着他，对方碧蓝的眼睛像是一汪会流动的水，难道真的有人错生为男儿身？不不，我这会儿想不了这么多，只是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别在意，奥斯卡还是个男孩。”
彼得说：“我知道……”
他的手划过我的耳际，下落到肩膀处，稍作流连，最后拿起那叠样稿，回到座位。
我有些愣怔，随即烦躁起来，我的天，都什么时候了，还冒出这种插曲来，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平日不觉得，今次所有的事都凑到了一起，才发现我的同事各个身有异能：安东尼是工作狂，吉尔是幽灵体，彼得暧昧无常，莱拉是火爆的女强人，奥斯卡又少不知更，除去我和之谦，只有卡洛斯稍微正常点。
我用手扶额，长叹一声。
电话铃响起来。
从一堆报纸样稿下面挖出话筒，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我很没好气：“有话快讲。”
那头的人答：“问候你祖宗。”
天底下敢这么说我的就一个人，我一愣，不怒反笑，夏末一向多事，今天简直再兵荒马乱不过：
“父亲。”
父亲他哼一声，“之谦在不在？”
我啼笑皆非：“你找他？找他打他电话去，大半年不和你儿子联系，好容易打个电话还找别人。”
“唷，跟我玩拽，小子，你还嫩了点。”他呵呵地笑，“之谦比你恭敬，我自然乐意和他说话。”
我也从鼻子里哼出来：“他在睡觉，请勿打扰。”
父亲又笑，“怎么，你们年轻人不要玩的太过火。”
“……”我皱起眉，“爹，你是不是刚从原始森林回来？”
“唔，去了趟亚马逊，几年前的路，现在都认不出了，别有一番风味。”
我□□一声。
我这个父亲，爱玩，自几年前和母亲离异，就逍遥得满世界乱跑，时常十天半个月不靠近人烟，有一次在沙漠里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到城市，突发奇想打电话来问我李X辉还在不在美国，而那时，第三次□□都已经爆发了。（注3）
他是个脱线的爹。
“爹喂，”我用手扶额，“出大事了知道吗，你去，找一张有世界新闻的报纸，翻到头条，给我念念。”
只听他用蹩脚的法文对身边的人说：“报纸，世界，最新，谢谢，”然后悉悉索索翻一阵，啊一声，啧啧啧起来：“大事件，大事件。”
我没好气：“明白了么，我忙，之谦也忙。”
只听他说：“家里又乱得一塌糊涂了吧。”
我有些尴尬，爹虽是脱线的爹，却不迷糊，知子莫如父，如今我的房间的确是踏都踏不进去。
我支吾两句：“之谦他……”
“什么之谦他，”父亲批评我，“他又不是你媳妇，何况，现在已经不兴男主外女主内这一套了，就算他是你的媳妇——”
我连忙求饶：“我知道了，爹，求求您，我真的很忙。”
“那，过一阵子我来看你们？”
我抓抓头，“行，爹，你自己玩。”
他把电话挂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不孝，但父亲他端不起架子，我也恭敬不起来，用之谦私底下的话来说，父子两人都是异类。
什么异类，混球才对。
我双眼空白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像是有坏掉的机器在转，不停发出卡拉卡拉的噪音，思绪怎么也理不顺。
接下来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零零碎碎地处理了一些事务，再回过神来，安东尼又站在了我的面前：“K，轮班，你可以走了。”
下半夜。天终于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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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荷马史诗有两部，一部为伊利亚特（Illiad），发音和沈之谦的英文名伊利亚（Illia）相近，另一部则是奥迪赛（Odyssey），而特洛伊（Troy）是伊利亚特里面最有名的故事。柯以然在这里讲了一个很冷的笑话。-_,-
注2：捂着眼睛耳朵和嘴巴的猴子分明象征这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在这里类似于一个暗号，沈之谦是在问他们是否被同时监听和监视，柯以然便回答对。
注3：李X辉于1995年6月7日访问美国，第三次□□是同年的7月21日爆发，柯以然他爹在沙漠里逗留了整整一个多月……所谓天上一日，地下千年哪……==|||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