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Chapter 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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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喜欢黑夜。因为黑夜有梦的种子，和死亡的判决书。
“奥斯维拉！”
强光射入破碎的瞳孔，睫羽如噤寒蝉，颤抖零落。锁进每条神经的应激反射连锁般咔嚓打开，几乎还在颠倒错乱间，鲜血喷满了脸庞。
“啊——啊——！”
“拉开他！快拉开这个疯子！”
一股大力扣住他的肩膀，将他的双臂反锁。他失去了自由，这简直是比失去生命还要可怕的事情。他要被这可怕的预设逼疯了。骨骼断裂声从手腕一路走到肩胛，他拼命张大了嘴，呼吸，但却只能涌出鲜血。
“冷静点，奥斯维拉！”
“他已经疯了！”
“别靠近他！”
很多脚步声踩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像是循着令人癫狂的节奏，拉响震颤的和弦。
两条巨大的机械臂毫不留情地洞穿了他的双肩，又有两道锁链吊起他的手腕，将他像赴刑的耶稣那样，钉死在十字架上。
混乱的血红视线变得清明。
五颜六色的导管深入他的身体，输送，或吸吮着某些不为人道的力量和毒物。在导管编织成的卵巢外围，矮小的机器人托着一个干瘦的身躯，在忙碌地穿梭着。
“他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最完美的造物，”忙碌之余有一些争执的声音，“我不允许你们用他去做那些低级的活计！”
“哦，好吧，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可以给你们一些甜头，这也有助于我的实验。”像在自言自语，他又被什么利诱，很快改变了话头，干瘦的身体挺直成一根细长的棒槌，“不过只有一点的时间，那些老家伙可不是睁眼瞎，如果我的科研资金被扣了哪怕一美元，后果可不是你们可以承受的，小伙子们……”
声音渐远。
牢笼的大门层层关闭，如落下一道又一道沉重的封印。
被漂浮着细小气泡的淡蓝色液体浸泡着，他眨动了下眼睛，仿佛拨开一层薄薄的黏连的膜，终于可以捕捉到这副世界的面孔。
远处还有一些被导管缠绕如蜷缩在藤蔓里的花苞一般的透明罐子，里面泡着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他注意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十几米远的，是满满一罐浓绿的液体，还咕噜咕噜冒着气泡，像极恶毒巫师煮的毒药汤。
里面是个圆滚滚的东西，像是颗蛋。
再远一点的地方，透明的白色液体里泡着很多零零碎碎的金属零件，一只机械臂尤其显眼。
“这老头可真难搞！”
一扇金属门突然开启，围满了铜墙铁壁的走廊亮起两排白晃晃的灯光。
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男人三十岁上下，留着络腮胡，浓眉大眼，很粗犷的东方人长相。他赤着膀子，贴身的背心将他身上突出的肌肉勾勒得块块分明。他腰上缠着一圈皮带，里面几个空荡荡的凹槽之前显然塞满了各种制式的武器，只是如今都被卸掉，光秃秃的，活像被拔光毛的公鸡。
他不耐烦地骂骂咧咧，眼神却充满了警惕和打量，逡巡着这间宽阔又拥挤的实验室。
“不仅难搞，还抠得要死，”裹着紧身皮衣的女人妆容很浓，看不出实际年龄，咖色的自来卷长发在脑后绑成一个简洁利落的马尾，轻轻晃动着，“一个小时一亿美金，这真是世上最贵的武器！”
男人咽了口唾沫：“出这趟任务，咱俩加起来也没这个数。真黑。”
“老板相信他，我们有什么办法？”玛丽莲耸肩，“好了汤姆，让我们来欣赏一下这件新型制式的武器，听说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思维？这可真糟糕……”
芯片插入凹槽。
一行黑灰色的按钮倏忽亮起，组成一串不停闪动的密码，毫无规律地跳跃令人眼花缭乱。
汤姆在耳后的耳钉上按了下，从普普通通的黑曜石金属耳钉上弹射出一根细长的金属线，在左眼前圈框出一个眼镜框的形状。光幕展开，无数数字密密麻麻滑动着。
“玛德，这玩意儿不管看多少次都晕得要命……25763……”低声骂了句，汤姆快速吐出一长串数字。
“搞定。”
玛丽莲收回手指，抱臂和汤姆一同望向实验室正中央密封的巨大金属箱。
金箔剥落。
如同初生，淡蓝的液体水平面从鼻梁降过肩头，虚浮无着力的双脚触碰到了冰凉的玻璃壁。很踏实的感觉，像是有股力量从地面传达而来，刺穿脚心，扩散入虚软的身体。
他甚至忘记了双脚站立的姿势。
脚步僵硬但坚定地迈出金属板，在玛丽莲小声的低呼里，他随手抓起一把椅子上的白大褂套在了身上，同时单手打了个响指，划过玛丽莲眼前。
沙哑冰冷的嗓音干涩：“忘了你看到的一切。”
玛丽莲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双眼在瞬间失去了焦距，下一秒又恢复如常，光芒流转地打量着他，发出感叹声：“真是个漂亮的孩子，不过看着好小……你有十四岁吗？”
“你对玛丽莲做了什么？”汤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然而质问的声音刚出口，就被一声强自压抑下去的痛吼截断。
粗壮的臂膀像是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大力一寸寸捏碎，发出令人牙齿哆嗦的虫子噬咬般的细微骨裂声。没有一滴鲜血，整条胳膊软绵绵地垂下来，像是一堆没有骨头的软肉。
面前的少年甚至都没有抬起一根手指。自始至终，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汤姆一眼。
汤姆跪倒在地，玛丽莲扶住他警惕地向后退。
“我叫……奥斯维拉。”他从空白的脑海里扒拉出一个名字，妄图从中找出一星半点的熟悉感。但终究没有。
“走吧。”
美国，洛杉矶。
冰绿色的酒水在倒立的璀璨玻璃杯里呈现出分层的渐变，灵巧的手指抛起接落，木架上悬挂着明晃晃的高脚杯和红酒瓶，灌满了迷眩癫狂磨五颜六色灯光。
尖叫穿透耳膜。
香水混杂着浓烈的烟酒味呛鼻。
撒旦带领着他的恶魔们撕扯着天使的翅膀，歌唱着堕落的序曲，纠缠着彼此的狂热与奔放。
他披着很厚的长袍，就像中世纪神秘诡谲的黑魔法师，探出一只苍白的手，轻缓而平稳地晃动着手里的一杯单调的威士忌。
“你在等人？”
一杯点缀了红色花朵的酒水被推到面前，酒保小心地打量着黑色的兜帽下露出的那一小半轮廓俊美的侧脸，微笑着搭讪。
“有个人。”出乎酒保意料的，他回应了他的话。
铅灰色的阴影里似乎投射出一道视线，又似乎凝聚起了一个漩涡，像要把人的神魂吸尽抽干。
“他戴着帽子，穿灰色裤子，喜欢珠宝袖扣，左手拇指和小指都有戒指，右耳缺一块肉。”
“他在哪儿？”
酒保含笑深情望着他，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场即将成功的搭讪，即便下一秒看见他们勾肩搭背拐进那条小巷子也不值得稀奇一回。
“18号房。”酒保已经开始僵硬的声线回答。
隔壁座位喝多了的性感女人一把勾住酒保的脖颈，两个人顿时吻作一团。酒保似乎眨眼忘了旁边的神秘少年，与女人纠缠着往外走去。临走前还不忘按一下吧台的银铃，叫下一位来接班招待客人。
“跟死人接吻，这滋味还真特别。”
拐进一条阴暗的小巷，女人将酒保摔在地上，一点没有了刚才的亲热劲儿。
汤姆摸了摸酒保的脖颈，玛丽莲点了根烟，吐着眼圈说：“不用看了，死透了。他动都没动，就看了一眼，人就死了。这十几亿美金花得还挺值。”
“他还没出来？”汤姆问。
玛丽莲瞥了眼酒吧门口，“这杀伤力完全不用担心。你不放心就去看一眼。”
汤姆点点头，走过去。
酒吧门口的大汉不知何时不见了，汤姆扫了眼地面，皮靴脚底黏糊糊的。他皱了皱眉，一手推开门，另一只手却状似无意地摸向腰后。
装饰花哨的门被推开，如同陡然拉开了一幅画卷。
人间炼狱的画卷。
瞳孔剧烈收缩，几乎在狼狈地颤抖。
浓烈得要让人窒息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发酵蒸腾。满目流淌的鲜红，残肢断臂零散。汤姆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误入撒旦的刑场？
兜帽已经摘下，宽大的黑袍蛰伏在这具瘦削的身体上，与他垂落的黑发一样安静。
“任务完成了。”他说。
这道声音打破了魔咒。
汤姆猛然反应过来，转身慌不择路地冲出酒吧，扶着一面铺满朋克风涂鸦的墙呕吐起来。
人高马大的身躯跌坐在马路牙子上，他靠着墙壁喘息，惊恐骇然地看着向这边走来的少年，条件反射地向角落里缩了一下。
楚少铮眼神复杂地看着恐惧地颤抖着的汤姆。
鲜血的刺激让他回想起来很多东西，也让很多东西变得不确定。他不敢去确认现在究竟是费奇为他虚构的精神幻境，还是又一条轨道的对接，让他重新回到某个时刻，去完成一些令人齿冷的所谓的使命。
但他总要去确认。
因为他是楚少铮，不是奥斯维拉。
“我需要一辆车。”楚少铮对汤姆伸出手。
汤姆怔了下，混沌的瞳孔终于恢复了点人类该有的神采，他在腰间摸索了一阵，抛出一串钥匙，“车……在第五街区。”
楚少铮握住钥匙，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问：“博士叫什么，你知道吗？”
汤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说弥卡尔博士？”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Chapter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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