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雁淩江

10、第十章 元节大祝，仙女下凡

　　拜别何明媚后，陆文茵抱着睡着的孔珏，与陆忠一起随着人流向前走。人们走出寨门，沿着弯弯的山路，涉过山间的流水，最后来到墉山脚下。大家默契地四散开去，等到时候便会自发上山。
　　陆文茵站在原地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这山真的有那么多花！自半山往下，成片成片的鲜花铺展开来。火光照映下，花儿像披了一层纱衣似的，风一吹，就轻轻地跳起舞来。陆文茵随意漫步在山花之中，不时拂过娇花嫩叶，陆忠提着灯笼跟在她身后。山雾朦胧中，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

　　走了一会，陆文茵回头看向陆忠：“忠叔，你采了花吗？”陆忠没说话，轻轻摇了摇手里的花枝。陆文茵一看，陆忠手里是一支蓝紫色的花，花开的像个五角喇叭，没开的倒像是六边的靠枕，花瓣又薄又脆，仿佛受不住手拿。陆文茵从未见过这花，不禁问陆忠：“忠叔，这是什么花呀？”陆忠轻声回答：“是铃铛花。”“铃铛花？这名字果然衬它——它长得就像铃铛一样！”陆文茵又好奇地多看两眼，随口又问，“忠叔你为什么采了这花呀？”“大概是因为它和我很像吧！”

　　陆文茵一边继续找自己的花，一边对陆忠说：“这是什么回答？怎么会有人说自己像铃铛？”陆忠只在陆文茵身后看着她笑，再不回答了，陆文茵也不再问了，因为她看到了自己要的那朵花。
　　那是一朵白花，只有单独的一颗花，不像陆忠手里的，几朵花一齐长在一条枝上。它独自生长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在晨风里摇晃，倒更像是在舒展腰肢。陆文茵一眼便瞧上了它，不知怎得，心里就是知道，那就是她要的那朵。陆文茵放下孔珏，慢慢走了过去，摸了摸它的花瓣，风将花吹到陆文茵的手心里。陆文茵小心翼翼地将花枝折下来拿好。她回头对陆忠说：“走吧，忠叔，我们上山去。”

　　路上，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花。此时，天已蒙蒙亮，有人熄掉了火把。人们在半山腰停了下来——到地方了。陆文茵眼前是一块宽阔的平地，明显被人修整过，地面平整，边缘还有石栏。平台上面到处都是人，大家三三两两地随意站着。陆文茵和陆忠也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打开食盒顺便吃点东西。等了一会儿，‘元’的大祭开始了。
　　山脚那方吹起一阵长号，一群飞鸟“呼啦啦”的从林间腾空而起。陆文茵听到声音，跑到平台边缘朝下望去，才发现他们上山的一边是猫儿寨，另一边就是灵江水。一排木筏载着什么东西，随着号声从上游漂下，陆文茵隐约看见是承供奉的那块方板。
　　平台对面的水畔搭建了一张十丈见方的圆台，上面站了个人，远远看不清楚。陆文茵听得旁边的人说那是猫儿寨的大祝。只见那人穿着一身红黑宽袍，手上举着一根长杖，向天做了一个姿势。陆文茵忽闻一个老妇的声音在山间回荡：“元祭开始！”陆忠心中一凛,这又是一位和彦一念一样的先天高手！
　　陆文茵饶有兴趣地继续观看。岸边的树林里走出十来名头戴花环的白衣女童，他们列队登上圆台，站成一个圆圈，另有一女孩单独站在台中那老妇身边。陆文茵只觉那女孩的体态、动作有些面熟，略一回想，竟是何明媚！

　　原来何明媚是此次“元”节大祭的花女。她本该和其他人一样，一起留在墉山附近，直到大祭结束。但她天生活泼好动，又想去寨中看看热闹，便不耐寂寞，偷偷溜了出来。何明媚在长街偶遇陆文茵，只觉得那外地女孩长得颇为好看，心里一转就前去搭话，两人意趣相投又是意外之喜了。待供奉祭完，何明媚知道自己再不能待下去了，只好不舍地告别新朋友，抄近路奔回墉山祭台。可不幸的是，她在回去的时候被自己奶奶捉个正着……何明媚的奶奶正是那猫儿寨的大祝，她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孙女的德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何明媚回寨上玩，所幸何明媚多少有些分寸，不会真的耽搁正事。但何家奶奶面上还是做足了样子，只对何明媚说大祭过后再来盘问她，唬得何明媚心虚不安。

　　但此时，何明媚揣足了架势，带领其他花女顺顺利利地跳完了祭舞，然后他们乘舟顺流而下，一边向江中投掷鲜花，一边放声歌唱。大祝开始唱祝歌，随着她的身姿舞动，陆文茵感觉浑身轻飘飘的，仿佛灵魂出窍，魂魄跃上高空，随着墉山的山风飞过林间，越过飞鸟，奔向涛涛江海……她好像看到了日升月降，山踊水枯；一群穿着奇怪的人在森林里穿梭，时有不知名的动物长啸；一会儿，她又感觉自己穿过了崇山峻岭，地上有许多人搬运巨石，修建高楼殿宇……这种感觉其妙至极，好像看到许多，看了很久，有沧桑后的疲惫之感，但仔细品味又什么都记不起来，有点像父亲说的“得到过就已足够”。
　　“咚！”一声大鼓结束了整场大祭。人群开始欢呼大叫。陆文茵猛地回过神来，刚才的感觉像一场梦境一般如流水逝去，此时此刻，她又回到了人间。背后的众人向天空和江水抛洒手中的花枝。杂乱之间，陆文茵怀中的孔珏也悄悄将嘴里含了许久的小白花丢下山谷。
　　陆文茵慢慢眨了眨眼，也正想抛掷自己的花，忽然不知怎得，莫名其妙往一方向看去，这一看让陆文茵顿时大吃一惊！

　　那处江水好像静止了一瞬，凝在陆文茵回头的一刹那间。一个红衣女子的背影凭空出现在水面上，江水一下子又恢复了奔流状态。陆文茵揉了揉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江水怎么会停止呢！陆文茵再看时，那红衣女子好像有所感应，偏过一面来，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陆文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慌忙扯住陆忠的衣服下摆，惊叫：“忠叔！忠叔！刚刚你有看到什么吗？”陆忠疑惑不解：“看到什么？”“水呀！人呀！”陆文茵想说清楚，但是潜意识想保护刚才突然出现的姐姐，她总觉得那人很亲切，很熟悉，可是她偏偏一点印象都没有——陆文茵相信自己的确没见过那个人，她从小记忆力惊人，只要见过一面便能再次认出。
　　陆文茵只纠结了那么一下，便学着父亲平时的样子，整了整表情，撒谎道:“我只是想说之前的大祭太壮观啦！”陆忠不疑有他，笑着牵起陆文茵的手往回走：“那个大祝是很厉害。她竟能气劲外放，将那些小船推入水中。”“哦！难怪那些船没有人划也能动呢！”陆文茵摆出一副惊讶过度的模样，夸张道。陆忠心说，还不止如此呢，不过他面上只附和着点点头。等陆忠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低头一看，陆文茵竟然不见了！这是哪路高手！

　　这边，陆文茵忽然发现自己飞上了天空。她看着地上的人群从下面飞快略过，沉下气冲着他们大喊：“喂！喂！”喊了两声，陆文茵就发现他们听不见她说话，心想他们怕是也看不见我。陆文茵在空中无所依仗，只感觉一股清风托着她，速度虽快，却没有劲风刮在脸上，她知道来人并无恶意，心里放松了一下。一会，陆文茵试着回头喊道：“是你吗，红衣服的姐姐？”等了一会，周围没有人回答。陆文茵却继续说：“我知道是你。我认识你吗？我觉得你好亲切……”虚空中终于传来一声轻叹。此时清风将她放了下来。

　　“姐姐，你在哪儿？”陆文茵抬头转过身子，怎么也找不到人。
　　“不要找我了。你看不见我。”
　　陆文茵大惊：“你是仙女吗？”那声音凛利至极，仿若刀剑，对她却饱含温柔：“应该不是吧……好了，我时间不多，带你来已是私心。我只说一遍，你要好好记着！不管以后如何，你莫忘本心！不要后悔，不要怨恨！只要做你自己就不会迷茫……”
　　“等等！姐姐我听不懂！”陆文茵大急。“罢……你记住便好，以后自会明白。现在我要走了，一会儿你朝着右边那棵最粗最大的树一直走，走上三百步，明白么？”那声音越来越轻，等落下最后一个字，陆文茵再也感受不到那个姐姐了。“走了……”

　　陆文茵感到怀里动静，低头看去，发生小珏醒了，正左右张望，好像不清楚自己怎么突然到了另一个地方。她记得之前小珏都睁着眼睛的，想来是仙女姐姐施了仙法，让它昏睡了过去。陆文茵看看周围，她想回去，但又不认识路，心里还是相信那个仙女姐姐。“既然姐姐说走三百步，我走了再说！”陆文茵下定决心，往右手边看去，那边果然有一棵树，比周遭的树都要来的高大。于是，陆文茵一步一数，朝哪个方向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