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平清 不为松（草稿版）》晴天之城

2、章二

　　望着水泊梁山的景象，张清有时会想起当年东昌、东平两府郊外山上的风景。有一年，他与董平在雨后骑马上山踏青，却因山上起了大雾而迷路。
　　在茫茫雾中骑马看不清脚下，反而不如下马步行方便。张清牵着马匹走在山路上，心中着急东昌府自己家里还有昨日刘太守给自己的军务批文未看。他本是打算上午游山，下午便回去阅读，然而此刻被大雾阻了回程，耽误公事，不仅太守着急，自己更是失职。
　　想到这里，他突又想此时身边与自己并行的董平是否府中还有未结的正事。他想到今日上山踏青是自己的提议，如此便觉得更加过意不去，就试探着将刚刚思考的事情问了出来。

　　而董平却摆了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回道：“我这边那程太守最近在忙着为童贯大人的老母置办大寿礼，军务这等非当下的要紧事，他暂时没心思管，我晚些处理也无妨。”

　　张清愣住。因为即便隔着雾气，他仍能看清董平答此话时脸上讥诮与鄙视的神态。张清早从自家刘太守那里听闻程太守仗着有童贯为后台，这些年在东平府没少做欺压平民的事情。百姓或因太守的霸道蛮横而不满，但董平官拜都监，虽是武官，却也是与太守朝夕相处的同僚，本不应表现得如此才对。
　　在张清印象中，董平为人向来云淡风轻，很多事放在心上又似无心，此刻却将情绪表露的这般明显。因此他暗自想，怕是董平与程太守之间存有矛盾。他当时尽管好奇，但当时两人还未相互许心，有些私人的话题，比如这个，他觉得并不适合聊的过深，也就作了罢，没继续问下去，而是说道：“兄长莫因他人烦了心，不管太守如何，咱们做武将的自己守得原则，尽好职责就行。”

　　他话音一落董平便笑了，笑容俊朗但也朦胧，却看不出他对此言是否同意。“哦？”只听他发出一声略带上扬的叹音，随即问张清道：“不知贤弟认为咱们的原则与职责为何？”

　　张清正色道：“当然是全力保护好一城的百姓，宁死不屈于外敌和贼寇。”

　　他那时说得严肃、坚定，不会想到自己后来竟落了草。慷慨之语早坠入山中没了回音，东昌、东平二府已变作年少时代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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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平入梁山后的打扮与过去有所不同，舍了从前明快柔亮的淡色青衫，改穿颜色较深的服饰，虽然人乍看起来好像是暗淡了些，但这些衣服的样式和剪裁也始终都是极佳的。董平常穿那件黑中映深蓝，又镶着金边的劲装在校场上与众头领比试，银色的双枪使得威风且漂亮，却也不忘给对手留有余地，一场下来，既显露自己本领高超又夸得别人身手厉害，依然是那个人前显俊的得意青年。

　　然而张清却觉得董平还是有些地方改变了。这不仅擅武而且喜文的风流之人，从前在东平府时，花前月下，弹得一首悠扬的古琴曲，兴致来了，会叫自己伴着琴音舞一段枪。张清起初不好意思，可盛情难却，便还是携了梨花枪出场，后来久而久之终成了习惯。而如今，那把古琴虽被董平带上了山，就放在房间的一角，却从未再拿出来弹奏过。上次张清想起来过去看时，琴身早已落满了灰，他不解，便问那人为何忽然对器乐失了兴趣。

　　董平的回答是淡淡的一句，“清弟你看这水泊梁山哪里是弹琴吟诗之地？我若还那样岂不让人笑话？”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令人瞧不出他是真心如此认为还是随口找了个理由。

　　不久之后董平对张清说他打算将这把古琴送人，今后自己不再碰也别叫这件当年花重金买回的精致乐器就这么荒废掉。
　　可这偌大的梁山之上还会有通晓音律之人？刚厉粗犷的好汉们自然不甚懂，那么女子呢，扈三娘双刀耍的威猛，性格豪爽似男子般，大概对音乐也是不怎么感兴趣的。孙二娘、顾大嫂平日里干的是厨房中杀牛宰羊的活计，怕是根本未曾摸过琴弦。

　　因此最终这把琴未能赠的出去。但过了几日，董平却又言，要找个机会遣人下山去将琴卖了，不为换钱，只为找个买主，即便不合适也总好过继续把琴置在房里积灰。
　　张清疑惑他为何如此这般的想把琴转手出去，是当真决定再不弹了？他不明原因，却即刻劝阻道：“哥哥可别，我还希望能像以前那样随你的琴音练枪。”

　　“嗯？”董平挑起眉毛，忽一转话锋，问张清道：“你这是怀念起咱们过去为官时的生活了？”

　　张清无语，心道这一问真是刁钻，让自己既不好答“是”，也不好答“不是”，摆明就是要堵自己的话。其实他跟董平相处这么多年，早知这人若真定了决心做某件事，纵使是自己也难以令他转意，不如不讲。于是他略无奈的笑道：“哥哥莫转移话题，琴是哥哥的，只要哥哥高兴，怎样处置我便都同意。”